作者:童树根
责任编辑:靳汉之
这里所说的野营,实际就是部队的野营训练。在我当兵的四年时光里,曾参加了两次野营训练,一次在南京的汤山,一次在安徽的广德,训练的主要内容就是炮兵打靶或曰射击。这是检验部队平时训练的有效途径,最终目的还是着眼于未来的战争!因此,每次野营训练,部队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方方面面的预想、计划安排。每一个细节都做得非常严密,丝毫不亚于一场实战!我们所能想像的,几乎都涵盖进去了。
在汤山的蒋介石温泉别墅
1983年是我入伍的第二个年头,我部队所在地杭州正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的夏季,根据部队的安排,要到南京的汤山进行一年一度的野营训练。和以往一样,部队采取的是摩托化行军,我们全团官兵分乘几十辆军用卡车(前苏联的嘎斯车)、北京吉普、三轮摩托等车辆从营区留下沿着杭宁公路行程200多公里,来到了距离南京35公里的汤山镇。
汤山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震撼!它是进入南京咽喉要道,也是南京的后花园,以温泉著称。在国民党时期,这里就建了许多供高级将领们居住的别墅群,那些淡黄色的别墅我们还去参观过,虽然岁月远去,仍难掩国民党上层生活的奢华!透过高高的大宅门,阴森恐怖的蒋介石温泉别墅,似乎向人们展示着一个逝去“王朝”的背影。说汤山是一个战略要地实不为过,待我们到了这里之后,方才得知仅团级以上单位就驻守10多个,这其中就包括著名的南京炮兵学院。
左二为原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
南京自古就是“钟阜龙盘、石城虎踞”之地,不仅仅是汤山,它的周围实际有多少军队在护卫,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1981年,传奇将军许世友“金陵点兵”那气势磅薄、排山倒海的场景,让人们感受到了南京这座英雄城市的魅力和人民军队的威武雄壮。
参加金陵点兵的方阵
汤山给我的另一个意外是遗憾,那是在汤山野营训练的一个星期天,团司令部组织大家去南京参观刚开业不久的金陵饭店,当时的金陵饭店以37层的高度刷新了全国楼房的新高!一时名声大噪,一睹其风采是大家的共同愿望,那天我因故未能前往,中午团长李秋清(后转业到杭州人大担任秘书长)见作训股仅我一人留守,于是喊我和他一起去二营营部就餐,意外地享受了一顿美味佳肴。后来听参观回来的战友海侃金陵饭店是如何的高级,说里面的员工统一着装还不算,个个都戴着白手套,显得格外时尚。在电梯里偶尔还会遇到外国人,最惊奇的发现是我的顶头上司王树森先生能够用英语跟老外亲切交谈!一趟金陵饭店对我的这些战友来说真的是陈奂生上城--长了见识。记得当时我的领导临行时还跟我说了一句似乎开玩笑说话叫“走者愉快,留者安心”!未能前去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后悔,人一生之中,必定会错过些什么,也必定会遗漏掉些什么,只要自己能够心生欢喜,人生处处皆风景。
南京金陵饭店
第二次参加野营训练是1984年,时间也是六月,地点是安徽广德。老实说到了广德就如同到了自己的家乡一样显得格外兴奋,毕竟是在安徽境内了。
广德的野营让我感觉比在汤山野营的节奏要舒缓的多。当时广德的太极洞刚刚开发,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可以说我们是最早的游客之一,广德比较有名的地方除了太极洞,还有一个地方也有着较高的知名度,就是白茅岭农场,那是上海设在广德的监狱,里面关押了不少上海的犯人。白茅岭之所以名声在外,原因正在于此。在广德由于远离闹市,生活节奏相对比较缓慢一些,这就给大家带来了宽松的感觉,战友们利用闲暇时间打打球,游游泳,倒是十分惬意,有一天我和几个战友去了趟县城,那时的县城商业气氛已经非常浓厚了,我还意外地发现有一个当地的书法爱好者现场写字销售,其书写水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老干部体”,所写内容也与之相吻合,诸如“大家都要讲文明”、“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之类。石涛讲“笔墨当随时代”。也许这些内容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我的笔下也常常会出现“学习女排、振兴中华”,“壮志凌云”、“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的字样!
作者在广德祠山岗茶场
在广德,有一件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一天,我正在房间里埋头抄写材料,炊事班的几个战友兴冲冲地跑来,大声呼叫:“童树根,你的钢笔字登上杂志了”!原来他们去泗安镇(与广德比邻的浙江长兴县境内)买菜时从报亭上发现的《中国钢笔书法》杂志,在其中的“军人之页”上发表了我的一副钢笔字,写的是台湾诗人容传美的《春雨思乡》,诗的全文至今我还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西楼梦觉月低廊,一片春愁系远方。故国山川梅子坠,田园阡陌柳条扬⋯⋯”说起那副钢笔字,在当时确实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以至多年后还有人向我提及。其后没几天,我还收到了杂志社寄来的50元稿费,可把我高兴坏了,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巨款”,要知道当时我的月薪仅仅是可怜巴巴的10元钱!它几乎是我半年的薪水,真的是赚大了!不过,冷静一想也不怪,毕竟人家《中国钢笔书法》杂志的发行量大,据说曾创下了月发行量40万份的骄人业绩,我获得的稿酬水涨船高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新作
到了7月中下旬,部队和往常一样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傍晚时分,团警卫排的一些战士早早地来到了附近的水塘又开始游泳了,只见参谋长乘坐的“北京213”急冲冲地从杭州赶了回来,他是应召回部队开一个紧急会议,只见他下车后立马询问,警卫排的这些兵都跑哪去了?知情人告知都在水塘洗澡呢!一向出言谨慎的参谋长这时也丢掉了斯文,开始骂骂咧咧地说:“都赶紧给我回来,部队马上就要去打仗了”!参谋长说的打仗,正是一周后我们一军赴滇参加的老山对越自卫反击战!当时我们万万没想到,得到参战的消息竟会在野营训练期间,这算是广德野营最大的意外!当然,在随后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我所在的部队连战连捷,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受到了中央军委的表彰,这不能不说和我们平时从实战出发的野营训练有关,因为我们深信: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打仗如此,我想干其它任何事情莫不如此!
我十分怀念那些野营训练的日子,虽然有些清苦,但苦中有甜,在激情燃烧的岁月中品尝到了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