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长冈大作，男，2021年9月17日出生，北海道上川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生物信息系，获博士学位，而后留美，在哈佛大学专修世界历史。2050年获世界历史学专业博士学位。智商极高，16岁参加全日本IQ联赛，蝉联十届冠军，后主动退出。AB型血，早年曾有民族主义倾向，崇拜20世纪日本军国主义战略家石原莞尔。后主张世界大同。曾著有《实验史学》，观点新颖。现任东京大学世界历史研究所所长。前妻田岛百合，现任日本超极计算中心研究员。
资讯引擎“简清”把长冈的有关情况推至我的手机，我看了一下，大致比其它资讯平台信息量全面些，便对马克沁说“伙计，这家伙挺有意思。你看，他先是在本国学的生物信息，拿了博士学位，怎么又跑到哈佛去修世界史，驴唇不对马嘴！这好像是个怪人，不可理解。”
马克沁没接茬，回头看他，早以醉得不省人事。
见酒就没命的家伙，哪天把他扔到酒缸里！
……
龙山沉酿
苏菲世界，许多年没有去了，这期间，这个世界仍处于前所未有的飞速变化之中。越来越多的苏菲世界公民，通过超级生物打印机获得人类的身体而到这里，体验对于他们来讲不可思议的宏观世界。当他们返回的时候，其打印的身体会处于休眠状态。同时，人类也越来越频繁地访问苏菲世界，在那里学习、办公、探索、拜访先哲，获取灵感。
保守主义者管这叫“尸体的哲学”，但他们的讽刺与指责，在人类的巨大飞跃面前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事实上，自从Caref计划启动以来，未来学家再也不能“限制”人类发展的时间表了！
人类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发明了超级生物打印机，使长寿不再是神话；彻底解决了核聚变问题，使人类获得了永恒、强大且清洁的能源；最使人感到兴奋的是，人类宇宙飞船的速度 ，已经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科学奇迹！
未来的历史会如何去书写这神奇的二十年呢？Caref奇迹？第二次文艺复兴？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未来的人类谈及此事时，他们一定不会忽视苏菲世界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是珍妮的死，永远的改变了我，我变得有些沉默、消极。除了工作，我总一个人呆着，有时同老朋友马克沁聚聚，大概是一类人吧，我们都还保持单身。
又是一个假期，我突然感觉到有些无聊，便打手机给马克沁。
“老马，你忙吗？”
“怎么，又想喝酒了？”
“来吧，你小子有口福，我无意中在柜子里发现了一瓶二十年的“龙山陈酿”。”
“五分钟，马上到！我帮你鉴定一下是不是假货……”
马克沁是个酒鬼。用酒做诱饵，这小子跑得一定很快。
似乎我刚刚放下手机，马克沁就到了。
“好小子，渴死我了，酒呢？”
“哈哈，去那儿喝去”，我指了指水笼头。
“我说，你把我忽悠来，是喝你家自来水啊！”马克沁翻了我一眼，随即在房子里乱学摸，找那瓶“龙山陈酿”。
“切，你不是喝了嘛，水就在那儿啊，我这是酒，只此一瓶，可经不住你一痛猛灌。”
我看着老马那贪婪而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去，下去弄两斤熟牛肉，外加一盘花生米，才有最基本的参观资格。”用这种手段对付他，往往十分奏效……。
老马无奈，下楼去弄了点熟食，我们对饮了起来。
“最近忙什么呢？”我不经意地问他。
“唉，老样子，无所事事。”马克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了？我看你眉目不展，必有心事。”我试探道。
“嘛事没有！老兄，你想多了。”马克沁满面春风，“酒不错！”
“哎，我说兄弟，你有个名扬中外的大恩师不去投靠，整天跟着我这儿喝？也非常久之计吧？”我了解马克沁的心事。
“一言难尽，我平生所学，都被更新掉了，上了个大学等于白学，你说我拿什么去跟杨教授混？”
“算了，不说这个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喝！”
我理解马克沁的无奈，知识真得是更新得太快了，以至于他这个高材生，英雄无用武之地。
“伙计，最近不打算去苏菲世界玩玩？再找找波罗先生？再改改历史？再折腾它一个天翻地覆？再找一个风花雪月的红颜知己？哈哈哈……”三杯下肚，马克沁有些醉了。
“去你的，我特么从来就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珍妮只是个程序。”
“别，别别。”马克沁打断了我，“她是苏菲世界的公民，对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哈，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岂能瞒得了洒家，啊？哈哈……”
“滚你的蛋，她已经死了，别再提了，再提我跟你急。”
这个话痨，哪壶不开提哪壶。
“伙计，苏菲世界现在可大不一样了，知道吗？”马克沁还没有彻底喝大，他看我要翻脸，便换了个话题。
“怎么大不一样了，达到卡尔达肖夫Ⅲ级了吗？”
“或许卡尔达肖夫分类法则并不适用，现在每一个时空节点，又被标识为一个子宇宙，对于人类来说，又有了更大的权限。”
“这么说，你最近是去过那里喽？”我问道。
“没有， 官网上查的，子字宙，就是苏菲世界的一个映射，你进入这个映射，可以自由地创造不同的苏菲世界。”
“再好也不去了，再不会有珍妮那样的助手了！”
“那么，不想再找波罗先生聊天了？”
他又一次提到了波罗先生，马克沁，这个从小到大的发小，他大概最了解我，我的愿望，不管藏得多深，似乎都瞒不了他。
“波罗先生，他此时在那里？”
“这个问题，现在恐怕不能这么问了。”
“不能这么问？怎么个意思？”
“刚不是告诉你了吗，苏菲世界以不同于几年前了，由于Caref更强大的支持，它的所有时空节点已全面升级为子宇宙，也就是说，你随便进入一个子宇宙，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或者事物，并且，你拥有对这个子宇宙的所有权限，在那里，你可以创造历史！”
“创造历史？怎么个创造法？”我略感吃惊。
“哦，就是说，你可以在改变历史的基础上创造历史。”马克沁说，“但你只能在你所处的那个子宇宙创造历史，不会波及其它。”
“改变历史？就像我上次那样做的吗？”我盯着马克沁，等着他对我来说可能是不堪入耳的回答。
“苏菲世界，目前在更强大算力的支持下，允许你在子宇宙中，做几乎不受限制的更改，对于人类来讲，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一件事情，会在苏菲世界推演出几乎无限多的可能。”
“哦？这么说苏菲世界仍然只是人类的虚拟现实？！”我的嗓门变得有些大了。
“我没有这么认为，只是苏菲世界的特殊性，我觉得在那里可以做一些人类世界没有条件去做的事情。”马克沁辩解道。
“老马，弄了半天，你竟认为苏菲世界仍是几十年前那些无聊的游戏生产商开发的游戏！你特么的忘了当年你在波罗先生面前大现殷勤的事儿了吗？”我有些怒了，指着马克沁的鼻子。
“切！看你小子那样儿，想打架啊……，我也不认为它是游戏，现在全世界都公认苏菲世界是一个同人类世界互补共存的独立世界，但是，某些规则改变了，一些历史学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有人极力宣扬“实验史学”，并在SR— J子宇宙颠倒了二战的历史……”
听马克沁这么一说，我大为吃惊。又想起几年前，邪恶节点把我困在死亡循环里的那一幕，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而几年后的今天，邪恶节点早被消灭，谁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合理合法地做类似的事情呢？
“是谁在这么干？按照什么规则？联大知道吗？Caref中心委员会知吗？”我不禁站起身来，对马克沁道“这样做，同拿活人实验有什么区别？”我感觉自己被彻底激怒了。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人类世界还没有就此摆明态度。”马克沁说，“关于这一点，存在一些争议，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改变的只是苏菲世界的一个子宇宙，就是它的一个映射，这个映射，可以作为一个苏菲世界的一个历史分岔而存在，但它的根历史，还是不可能改变的；再者，他们还说，Caref的算力已不是几年前可比啦，所以要生成一个分支历史，也不再对系统造成影响。”
“刚刚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我盯着马克沁。
“来你这儿之前，刚接到的推送，我也吃惊不小。”
“哪个杂种历史学家？这个匹夫，他安敢如此！”我压不住火了，对着马克沁发了出来。
“为什么对历史更改权限完全放开，这是谁定的混蛋规矩？当年我在“卡纳克”号上的一个愚蠢的行为让珍妮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他们要让更多的珍妮去死吗？可以想象，那个子宇宙，目前在法西斯桎梏下，有多少人会正被迫害、屠杀，那些历史学家，他们在扮演邪恶的撒旦！”
关于苏菲世界的定性，早在波罗先生来访之时，人类已达成共识，那是一个独立的、文明的、同人类世界同源的、平行的、互补的世界。生活在那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在法律意义上同人类相同的个体。他们没有权利被虐待，甚到沦为某些人的实验品！
“这是苏菲世界的决定，Caref也无权干涉啊……”马克沁摇了摇头，口气颇为无奈。
“苏菲世界的决定？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大概是为了迎合那些历史学家吧。”
“这是一个错误，一个极大的错误！历史不是那些极端好奇者的实验品，他们如果对‘如果’好奇，就去把玩那些无聊的游戏去，别拿历史开玩笑！”
我突然觉得，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苏菲世界怎么会以这样一种极不严肃的态度对待历史呢？尽管Caref的算力有所提高，但随意地，不负责任地改变历史，这是苏菲世界的想法吗？
“马克沁，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苏菲世界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决定这么做的？迎合某些历史学家？”
“这个，不好说。你还记得波罗先生在联大的演讲吗？苏菲世界对我们展现的只是它对人类世界兼容，能被人们所理解的一面，至于它最本质的运行机制……”马克沁看着我，笑着摇了瑶头，“我们无从理解……”
“那么，它的决策阶层，人类可以联系或者施加影响吗？”
“这涉及苏菲世界的本质，也就是那些不可能为人类所理解的一面，我们不可能直接同它最本质的逻辑系统进行交流，但应该可以通过兼容通道间接地施加影响，以表达人类的意愿。”
“你的同行，长冈大作，听说过这个人吗？”马克沁问我。
“长冈大作，日本人吗？名字挺熟，但想不起来了。”
“对，他是日本一位颇负盛名的学者，早年曾有名族主义倾向，这个人，热衷新事物，喜欢赶潮流，他曾写过一本书，名曰《实验史学》。呵，里面的雷人观点，可谓层出不穷啊。”
“《实验史学》？我怎么不知道？你看过吗？”
“你小子，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陈铭孙先生的高足，整天在干什么，还不如我这个外行。”马克沁说着，喝了一杯，“好酒，哈哈，入口真柔！”
“什么叫他娘的《实验史学》？沽名钓誉！你小子喝大了吧，你拿你祖宗的历史做一个实验给我看看？看看你祖爷应该怎样从马白劳变成黄世仁。哈哈哈……”我也略有些醉意，说着就没谱了。
“滚蛋，你祖爷才是周扒皮呢！”马克沁回怼道“要么怎么说井低之蛙，就是你这号！自己百度去。”老马不理我了，只闷着头消耗我那瓶“龙山”。
“您嘴下留德，别给我整光了，啊？我特么才喝了两杯！”
“两杯就够意思了，你以为你谁啊？……”
我不屑理他，轻触电子戒指，眼前立刻滑出清晰的的电脑虚拟瓶，我键入“长冈大作”，系统马上列出这个世界上所有和它相关的信息，长冈课长、长冈史学、长冈博士……，铺天盖地。
眼前关于长冈的信息，浩瀚而杂乱，我随意打开一个长冈大作的简历：此人44岁，生于2021年，留美双料博士，专业为生物信息及世界历史。
“这家伙原来有理工背景，难怪什么他都要做实验？”我对马克沁说。
以上信息过简短，实在不能让我满意，我调出强大的资讯引擎“简清”。
“你可以拜读一下你同行的大作嘛，就是这个混蛋带头鼓动在苏菲世界搞历史实验……验……验！”马克沁一扬脖，又一杯“龙山陈酿”下肚了。
“小二，看酒！”马克沁开始发起酒风来，他的舌头明显有些直了，脸变得通红。再看那瓶“龙山陈酿”，一滴都没剩！
“老马，你小子太行了，替哥们挡酒精，好！苏菲世界的利他精神，给你特么点一万个赞！”
看着那只一滴不剩的酒瓶，我也只能摇摇头了。
“哈，哈哈……”马克沁傻笑着，趴在桌子上便睡。
“老马，来，睡床上。”说着，我把烂醉如泥的马克沁推搡到床上，他立马鼾声如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