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极子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间万物，聚散无常，得失随缘。
荀子在《乐论》中说：“不全不粹，不足以谓之美”。“粹”，去粗而取精，唯有经过提炼淘洗之后的艺术才能“洗尽尘滓，独存孤迥”（恽南田语）。“全”，丰富而全面，“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孟子语）。粹与全的关系实际上就是虚与实的辩证统一。
▲ 白扎德《巴赫拉姆五世屠龙图》，15世纪末
英国伦敦 大英博物馆藏
▲ 白扎德《帖木儿即位前接见朝贺者》，1467年，《胜利之书》插图
美国巴尔的摩 霍普金斯大学图书馆藏
▲ 白扎德《伊斯坎达（亚历山大）偷窥美女沐浴》，1495年
伊朗德黑兰 当代艺术博物馆
细密画大师白扎德及其后学的作品总是这般虚实相生、疏密有致。其中有些画淡墨枯笔、木石疏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音，一派宋明山水的冲然气息扑面而来。
▲ 白扎德（署名）《穆拉卡》画册第147页，17世纪上半叶
伊朗德黑兰 古列斯坦宫藏
▲ 白扎德（署名）《穆拉卡》画册第62页，17世纪上半叶
白扎德对大不里士宫廷最大的贡献是主持了为菲尔多西（941-1020年）的《列王纪》配图的工作。这部大型民族史诗结构宏大、人物繁多，从开天辟地、文明肇始到波斯萨珊王朝被阿拉伯人所灭，历经四千余年五十位帝王公侯的统治。由于该书逼真再现了各历史时期波斯民众的生活、战斗与精神活动，因而被后人赞誉为古代波斯人的百科全书。全书分为三大部分：波斯远古的神话传说、英雄故事、中古时代的历史大事。
▲ 苏丹·穆哈迈德《卡尤马尔登基》，1522-1525年，纸本水彩描金细密画，34.5 x 22.5 cm
加拿大多伦多 阿迦汗博物馆藏
《列王纪》自公元1010年问世以来，便在民间广为流传。五百年后，萨法维王朝开国之君伊实玛仪一世为了江山永固、基业长青，经常披览该书，希望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于是，伊实玛仪一世特命白扎德主持《列王纪》的抄写与配图工作。这是一件浩繁的工程，一人之力远远不迨，白扎德便借机广揽天下绘画奇才，其中如阿卡·米拉克、米尔扎·阿里、米尔·赛义德·阿里等佼佼者日后都成为了大不里士画派的中坚力量。
▲ 阿卡·米拉克《法里顿考验诸王子》，1525-1535年，29.7 x 28.5 cm
▲ 米尔·赛义德·阿里《瑙扎尔和阿弗拉西亚布的第三次战斗》，1523-1535年，29.7 x 28.5 cm
萨利哈尼收藏馆藏
▲ 阿布杜勒·阿齐兹《扎尔被商旅发现》，1525-1530年
美国华盛顿 赛克勒美术馆
为《列王纪》的配图工作一直持续到继任君主塔赫马斯普一世执政时期。绘本完稿后，共计759 页，通篇文字用纳斯塔利克书法（波斯悬体）抄录，其中 258 页为细密画，每页大小约为 48 x 32 厘米。1568年，《列王纪》被赠给奥斯曼苏丹，引起了土耳其宫廷巨大的轰动，现存于书页空白处的海量题记说明，五百年来无数土耳其君主和学者点评和讴歌过这部精湛的绘本。
▲ 《塔赫玛斯普一世肖像》，16世纪
《列王纪》长期收藏在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中，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于20世纪初分崩离析后，这部书出现在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收藏目录中，后来又被霍顿家族收藏。到了1970年代，《列王纪》不幸被拆散，如今分别保存在多国博物馆内。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世间万物，聚散无常，得失随缘。五百年前《列王纪》绘本的完成得益于汇聚天下英才，五百年后风流云散藏于诸国，这一聚一散之间生出文明和艺术，也生出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