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名人｜|张文龙

殷十是天垠寨世居土著人家，香火传至他这一代方才杜绝了十代独根的隐患。殷十，排行第十位。他前面九个哥哥俱是獐头鼠目无甚大作为，他祖辈都是布衣秀才，虽然考试过，都没有中上一官半职，但是刁钻圆滑四面八方无人能及，故素有“军师”、“烂脑壳”的盛名供他家独传世袭。殷十更是殷氏家族的杰出代表，独秉祖上慧根，共诗善画、天生异禀，精易卜之术，凡事先卜卦而后行动。这一点比起他的先人们又是一大进步。

殷十次子殷文渊，高考一蹴而就、名列前茅。成绩通知单到手，乐得全家“大牙祭”，杀猪宰鸡酬飨宾客不提。

殷十父子正在书房内谋划着送礼。虽然能稳当升大学深造，但仅只通过了第一关。现在正兴统招生、委培生、自费生，若不积极“运动”，恐迟则生变，落得个自费大学。皇天，四年要两三万，他殷十挣驼了背，折子上仅有四位数，尚不及零头。鉴于最流行的认识，他不惜血本也得争个统招的份儿，还了列祖列宗的夙愿。

“我家祖坟早百年就开了口，到这时才出了状元！”面对次子，殷十老泪纵横，感触万端。祖坟张口之说不谬，经全寨人及自家十兄弟现场验证属实！于是乎，一大家人都在各自儿孙里寻找从祖坟里出来的“文宿星”。那祖坟开口能容八、九岁小孩进出无碍。人进去尚可见一封黑漆的棺材，四壁是联二石砌就。有人意想不透这石头做的坟竟硬生生裂条大口子，这不是他殷家要出大人物的预兆吗？此后，殷十便将一生的重望寄托在文渊身上。俗语云“儿子像妈，长大吃八方；女儿像爹，不做都有欺！”那殷十何等眼力，早认定这个肥头大耳的文渊必是殷家百年难遇的人才！文渊也活脱脱是他妈的翻版，身上全是他妈的那种文雅高贵的气质。每当殷十思念亡妻，就把文渊当了替身。只要文渊星期六从县城中学回家，准得陪他老子睡两夜。呜呼，斯人情有独锺。

经过一翻掐指推算，拍板了……

天黑前，殷十揣着一扎钱，带文渊乘车奔县城而来。一路无话，抵城已入了夜。殷十暗说好时节，这事儿就要做得神鬼不觉。若过早，岂不浪费时间还得忍饥受熬吗？他极少进城，进了城，总觉得如锥背脊般汗颜，自惭差了点行色。他最怕闻见女人身上的那种香味。此刻，他在人行道旁做呕吐状掩饰，心中却老想着两位“名人”身边是不是也有这种古怪的香味儿游来游去！按说，送礼也轮不上班主任的，但儿愿难拗，他只得顺着点。况且，他殷十不交官不结匪又没有个体面的亲戚，就给人家书记送礼尚无把握，没有进阶人家能受你这非亲非故的“炮弹”吗？终于，班主任被定为重要角色，只要你上榜题名，他班主任便轮上讲话的份儿，不塞塞他行吗？何况，还可通过他相机行事。

苹果摊前，讲定了价，每人五斤苹果，其余礼品依次采办。殷十再三嘱那卖主一定要钱足秤够，并声明是送某某几位名人的。称好苹果，他心灵一动，忆起行前忘了卜卦，便左右各提一袋去公平秤复秤。班主任差了四两五钱，某书记差了二两二钱！这一卦，殷十心中豁亮，主事的关键终归一人。他毅然将班主任那五斤苹果倒入某书记的袋中，然后极威严的道：“只去某书记家！”

儿子愕然！

殷十心中自有定夺：你若不收礼，老子就缠住你屎尿不出裤裆，看你敢不敢收其他人的礼！

索得某书记家的路径，他的步子有力起来。莫名其妙的儿子跟定身后，象根尾巴。

1994年暑假四仪书屋

（编码:0533 刊登媒体:中国文艺 刊登日期: 2006-05-31）

作家简介：张文龙，男，生于六十年代末。曾用笔名圆心、张迦、文殊、南山圆心等。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长寿区作协副主席。 巴渝文化网站长、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