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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家里的鸡

作者:养拙

王三家里来客人了。

他是很好客的,只是今天的客好得多少有些没底气,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家里粮食倒是有的,别说让他好客,就是学古代善人开粥场都没问题,菜却没地方抓挠去,园子里是有青菜的,不是待客的东西呀,素得和尚们都要怀疑自己庙里的效益好,这里开了分号了;到市场买去?最近的市场,最快的速度,也得小半天才能打来回,那时候,客人的肚子恐怕早就非洲灾民似的,可以做饥饿的标本了。

没办法,和老婆商量过后,王三决定,杀掉家里的大公鸡。

这只公鸡早就该死,至少王三是这么认为的,别人家公鸡,都是黎明时候打鸣,他家的,日上三四竿了才想起来,懒懒地抖抖羽毛,鸣打得医院里病人呻吟似的;气得王三直骂:你他娘的昨晚干啥了?精气神让谁淘了?

它却不是总没精神的,追母鸡时候,就没几个能逃过它的鸡爪,很奇怪的是,家里母鸡他不追的,常追得邻居母鸡“咯咯”叫着乱跑,赶上当年的日本小鬼子进村了,邻居公鸡看着直瞪眼,比量好多次了,没一次打的过它,只能很沮丧地干咽冷气。

王三不止一次地骂它,说你他娘的要是个人哪,你了不得,不是乡里干部,就是地痞无赖——自己老婆不用,净憋着劲儿追人家老婆。

若它只是这些毛病,王三觉得还可以救药,它却闹得太大发,家里的食儿从来不吃,倒经常去他人的园子里打牙祭,别人费心巴力种的菜,它几下扑棱,就祸祸得不成样子了,来找王三算账,王三气得话都说不利落,说你以为你是乡里干部吗?可以吃东家,造西家?

就在今天早上,嘴里叼一馒头回来了,后面邻居家一孩子,哭着跟进来,说鸡抢了他馒头。

王三无奈地叹气,说这是养一土匪呀,还打上明火了,赶上他妈劫道的了。

媳妇斜瞄他一眼,说吃个馒头就劫道了?这个道劫的,可怜见了。

王三恍然大悟,说它这么猖狂有原因呀,你是它黑后台?心说有后台也不好使,今天是非杀不可,便拎把菜刀去抓鸡,这只鸡未经什么大法洗脑,更没受佛祖舍身饲鹰精神的点化,哪儿肯引颈受戮?一迭声惊叫地飞上墙头,王三刀短不能及,也未曾练过武侠小说里的劈空掌法,要捡个石头什么的投它下来,地上偏干净得连粒沙子都没有……

你他娘的下来,下不下来?他手指着鸡,威胁它。

鸡自然是不下来的,扫帚不到,灰尘自然不会自己跑掉,只是口头上功夫,鸡是不会傻到自己飞到刀口上去的,王三气的地上转圈,要找个什么东西抓它下来,只可惜,他家并非抓鸡世家,祖宗的遗训也没有怎样抓鸡的详细说明,只气的嘴里嘟哝:你兔崽子不下来是不?你不下来,你不下来,我靠,你不下来,我他妈的也上不去呀。

鸡在墙头上,感觉安全了,就悠闲起来了,一会儿啄啄胸前羽毛,一会儿又抖抖翅膀,兴奋了,就扯着嗓子,少有地高亢一声……

王三觉得鸡是在故意地气自己,地上来回转着找合手武器,没找着,跳着脚骂:你不下来是不?你不下来,我不信治不了你,你他娘的,你他娘的,我他娘的把母鸡全杀了,让你小子守活寡。

王三拎着刀,一股子杀气就奔鸡窝去了,母鸡们咯咯叫着四下奔逃,家里养的黄狗也凑热闹,汪汪地叫着,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媳妇出来,说他干嘛呢?杀只鸡这么长时间?咋的,还要经过审判哪?

王三喘气,说上墙头了,没抓着。

媳妇说没抓着你倒是去抓呀,这里跟母鸡较劲算咋回事?

“我要把母鸡都杀了,让它守活寡,不是能跑吗?和尚跑了,庙还在呢,这庙里,还有一群老小。”王三气的脖子上暴青筋。

媳妇明白了,明白出一脸的鄙夷,说你等着,我弄它下来。

王三吃过苦头,一脸的不相信,说你是它妈呀?你叫它下来它就下来?

媳妇没理他,抓一把包谷出来,嘴里咕咕地唤着,包谷黄灿灿地洒满地面,公鸡见了,贪婪起来,不由自主地飞落地面,兴高采烈地奔包谷去了,媳妇的手灵巧地一抓……

后果大家都想见了,公鸡因为馋嘴被杀掉了,媳妇淘它内脏的时候,包谷粒还没消化,媳妇扔给了母鸡们,母鸡蜂拥地上来啄吃,兴奋地咯咯叫着,忘记了刚才的血腥,更无视了公鸡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