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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全球化视野下的中国新水墨

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国际学术研讨会

时间:2021年12月23日16:00-19:00

地点:北京·中国国家画院

学术主持:张晓凌

学术专家:

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美术理论家、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张晓凌

美术理论家、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王镛

北京画院院长、北京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吴洪亮

《美术》杂志社长、总编尚辉

德国科布伦茨路德维希博物馆馆长、科布伦茨-朗道大学教授、国际博物馆协会德国分会主席比埃塔·海芬夏特

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研究员、策展人,中国、韩国馆藏负责人马埃尔·贝雷克

法国艺术家协会前主席、艺术家、建筑师马尔蒂娜·德拉乐芙

意大利著名学者、远东艺术研究专家、策展人弗朗切斯科·莫雷纳

主持人 张晓凌

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美术理论家、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

线上线下的各位专家,各位艺术家,各位观众,大家下午好!全球化视野下的中国新水墨: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国际学术研讨会现在开始。

纪连彬在中国美术界是一个著名的水墨艺术家,在中国美术界乃至文化界有着广泛的影响力。疫情以来,纪连彬先生以他的切身的生命体验和他独有的创作方法,创作了一大批新水墨作品。

12月15日开展以来,引发了广泛的关注,现场气氛非常热烈,这是我今年所见到的开幕式最为热烈的一次。这个开幕式本身几乎堪称是一次现场的研讨会。纪连彬先生作品之所以引起广泛的关注,引起学术界的高度评价。

我想首先是因为他的这批作品,是此前我们在座的所有专家以及美术界广大的美术工作者都没有看到过的一批风格崭新的、具有明显时代创新性的作品。从图像和风格上看,这批作品之所以引起关注,我觉得主要有三个明显的转换:首先是从具象到抽象的转换,接着是从物象到心象的转换,再一个就是从叙事到观念的转换。正如他自己所强调的,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与反思是这次展览的主题,也是贯穿于他每件作品中间的主题。我想经过新冠疫情,不管你来自于哪个国家,还来自于哪个民族,所有的人都会对生命主题表达出更为深刻的关切。也就是说,对生命的关切,对生命意义的呈现与表达,是纪连彬两年多来创作始终紧扣,或者说他想表达的一个重大主题。纪连彬的创新之处在于,他把对现实生命物象的感知,通过幻化的创作方式升华到心灵层面之上。而围绕着这个心灵层面和心象所展开的这样一个笔墨体系,并非形式主义的游戏,而是建立了一套关于当代问题思考的一种方式。

我个人认为,这批作品不仅体现了20世纪以来中国画持续变革的历史逻辑,也在某种程度上标志着中国新水墨所取得的卓越成效。应该说,纪连彬的这批作品为中国的新水墨探索和试验提供了方法论,也提供了他的路径和方位,对当代水墨创作有极大的参照价值。我以为通过纪连彬的作品,我们可以再度思考中国当代水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我把(这些)问题归结为五个方面,第一个是如何以全球化的视野来观察、评价中国的新水墨艺术,第二个方面是中国新水墨是否具有普世性价值,第三个是新水墨在中国当代艺术体系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功能是什么,第四个是如何建构新水墨的理论及实践话语体系,第五个是在新水墨领域如何理解传统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换这一命题等等。

我觉得这是我们的一个思考,也是本次研讨会值得关注的一些问题。当然每位专家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确认自己的发言主题。

国际专家篇

国际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马埃尔·贝雷克

巴黎亚洲艺术博物馆研究员、策展人,中国、韩国馆藏负责人

在我看纪连彬的画时,有一种非常明确的东西,这些绘画可以被称为当代绘画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作品并不仅仅依赖于水墨画的历史,它们明显地把视野投向了水墨画之外的领域,而不仅仅只关注水墨的研究。事实上这些绘画显示出,这些用水墨画成的作品中能找到很多油画中首先应用的技巧,比如这些画中有明显的明暗关系,以及对画中对象的体积表现,你可以去仔细观察画面的细节,然后能够发现这种对明暗的运用在古典油画中很常见。

另一方面对墨的运用,那种很浓的墨色有时甚至是完全的黑色,就好像是一种否定,对通常水墨中那种光线的感觉的否定。在一些画中,某些地方让你感觉墨不是真实的,而是其他的什么材料,这也提醒了我们,在上世纪60年代的水墨画中,就可以看到中国画中这种对浓墨的运用。它也提醒着我们,水墨画中不太常见的,然后你可以再一次发现这种媒介(墨)的密度甚至是完全不透明的。尤其当你去看那些彩色的作品时,几乎这个展览中大多数的作品都是黑白单色,但艺术家也画了很多非常生动的彩色作品,比一般的中国水墨画更加生动多彩。

还有一点,是他表现主题的方式。在他的画中有多种元素的融合,当然了他的作品中有很多对形象的现实主义描绘,但很明显也能看出超现实主义的风格,这就是他在表现画中人物时所找到的强烈个人风格,也就是在塑造人物时所体现出的个性。这也让他的绘画更具有当代性,并且找到了一条其他画家从来没有涉足的新路。所以这些表现藏民、云南少数民族甚至印度人的肖像画,可以说是一种符号化的呈现,而非写实的描绘。我感觉到了在对当代社会的显示描绘之外的象征性表达,当然在艺术家生活的当代环境中,二者是相联系的。他笔下的人物,尤其是藏民都对他有重要的影响。

很显然纪连彬奔赴藏区是为了寻求个性化的东西,也许是某些精神上的,甚至鬼神的东西,如此一来,让我想起了一些20世纪的其他艺术家。他们也用同样的方式寻找着自己的艺术之路,离开原来的固定模式去找寻新的方向。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国画家高更。他为了寻找表达自我的新途径,先去了法国的一个小镇——布列塔尼,那里和他在巴黎所看到的完全不同,然后他又去了塔希提岛寻找自我。

这些作品深深地根植在中国传统中,对水墨画技巧的掌握,对西藏以及中国的其他少数民族风俗的理解。而这些作品是非常有表现力的,找到了描绘事物的新方法,并试图在精神的表现和对现实的描绘间找到平衡,这一切都是具有强烈个性化特征的。

我认为纪连彬的作品就很好地证明了绘画没有死,仍然是重要的当代艺术媒介,并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保持活力。

我觉得贝列克先生的发言首先通过对纪连彬作品的创造性,对艺术终结论提出了质疑。因为在纪连彬的作品中具有强烈的当代性,水墨完全可以称为当代艺术的一种方式而不会消亡,所以我个人是非常赞成贝列克的这一判断的。第二点,他从作品中的人物、山水的分析入手,非常清晰地探讨了纪连彬作品中现实主义和超现实的关系。当然他作为一个外国专家,对中国水墨艺术非常的了解,他也从语言的角度也对纪连彬的作品给予肯定。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地气 2021 纸本水墨 68cm×55cm

马尔蒂娜·德拉乐芙

法国艺术家协会前主席、艺术家、建筑师

我们都知道,纪连彬是中国国家画院的教授、画家,他还年轻,但已经是很有成就的艺术家。艺术是超越语言、时间和空间的沟通方式,无需语言艺术,通过心灵让我们连通。纪连彬通过作品让我们进入了一个想象中的世界,在那里,各种变化如同云卷云舒一般,在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半抽象半写实的探索,反映出灵魂的奇特个性,想象力的自由和艺术的自由。在人生的长路上,他捕捉了画面,就像图像中的驿站、时间的驿站以及特定时刻的印象和感受,然后像风和云一样逐渐变幻。

这条漫长的道路并不孤独,他所有艺术创作都是相互呼应的,云和天空、景色和植物、动物和人共同造出一个真实的梦境。纪连彬的作品结合了梦幻、有机和现实世界,具有惊人的流动性,这些水墨艺术实践让中国传统绘画得到发扬,因为他对水墨的运用既纯熟又有当代性,他知道如何使用水墨的流动造出透明效果、深黑色、微妙的白色的痕迹,从而形成了自己的宇宙。那些彩色的绘画又为他的创作增添了一份动态的感觉,为作品赋予了现代性,并勾勒出了艺术家技巧的高度。因此,他结合了传统的中国文化背景以及文化的发展,达到了一个充满轻松和自由的现代性高度。

事实上,这是一种结合了技巧、品味、中国文化和现代主义的绘画语言。在作品中,他将传统水墨的柔和婉转与粗犷的线条相结合,他给融入这一幻觉的角色注入了新的动力。

我对中国的了解不足以对他的作品做出论断,但我由衷喜爱他通过艺术构建出的世界。我曾经在巴黎的中国文化中心看过他的作品,那些童话般但又真实的图像让我印象深刻,雪地里的牛群、梦中的人物,都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力,那些彩色的绘画则更加具有当代性,他展示出对构图和线条非凡的掌控力和自由应有的高超技巧。在我看来,这种融合了抽象和形象的方式,是中国艺术现代性的一个新版本,这种当代水墨画的高质量,显示出纪连彬艺术中的非凡美感,令人流连。

生活是漫长的旅途,但我们并不孤单,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纪连彬的艺术,并想让全世界了解他的艺术世界。因此,未能亲身观看他在北京的展览是个巨大遗憾,因为我们很多(法国)人都被他的艺术打动。在法语中,我们称纪连彬这样的艺术家为“摆渡者”,即能够给世界带来情感和意义并能与我们分享的人,他开启了一扇崭新的大门,艺术使我们能够将超越文化和时间的情感结合在一起,这是艺术的惊艳之处,让我们认识到它的巨大价值吧。

她非常敏锐地看到纪连彬艺术中的传统与现代,或者说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主义的关系,其实也回应了我前面提出的传统的现代性转换和发展的问题。同时她也提到了纪连彬绘画中的自由性。之前我和纪连彬聊天的时候,他也提到“为什么要造梦”,因为造梦可以赋予我们自由性。同时我特别欣赏她讲的纪连彬以想象力和创作力创建出一个小宇宙,这个很重要,因为艺术家的任务就是造梦、造境、造语言的宇宙,一个非现实的或超现实的小宇宙,这是建立我们对现实艺术家判断的最好的方式。

▋ 部落 2021 纸本水墨 41cm×138cm

弗朗切斯科·莫雷纳

远东艺术研究专家、策展人

纪连彬画中的世界显然是一个梦境,其中有人物,同时也有山石河流的风景,但我同样感觉到那是根植于我们生活现实的。尤其是那些表现藏区文化和藏民的作品,我认为作品开创出一个新的神话。其中的人物像山一样高,从而也成为一座山,有些画中的人物仿佛要从山中挣脱出来,十分震撼,它让我想起米开朗基罗在佛罗伦萨画的巨人。

米开朗基罗也曾经让笔下的人物融入景物,我试着去看其他传统的中国画,只发现了巨大的山和很小的人物形象。我认为纪连彬能够创作出在某种程度上十分传统的绘画,不仅仅在技法上,同样在题材上,革新了传统绘画主题的视角,人物被提升到和风景以及风景中的其他元素同样的地位。

我也很喜欢他运用墨的方式。灰色成为主导一种老练的表达方式,这可能成为中国画家拥抱当代性的一条途径,让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拥有一份面对世间的美好心灵。

我觉得莫雷纳先生首先探讨了纪连彬作品中的传统与当代。他认为纪连彬有着非常好的传统技术的训练,同时他擅于利用自己对现实的感觉,把传统的语言转换为当代水墨的方式,同时认为纪连彬的作品和欧洲传统的象征主义有相似之处,他甚至引用米开朗基罗这个在中国倍受仰慕的艺术家为例,在米开朗基罗作品中确实有山水背景和人物融为一体的这种创作。当然米开朗基罗那个时代中的风景画体系还不成熟,但是他注意到了纪连彬作品中山水和人物的关系,他用来类比纪连彬的作品,应该说是很高的评价。同时他还有一个观点值得注意,纪连彬虽然在造梦,但是是基于现实的,也就是吴洪亮刚才说的“客观性存在”。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行 2014 纸本水墨 160cm×400cm

比埃塔·海芬夏特

德国科布伦茨路德维希博物馆馆长、科布伦茨-朗道大学教授、国际博物馆协会德国分会主席

纪连彬被认为是中国最杰出的艺术家之一,他的艺术表达最能代表中国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在中国意味着——尤其是从一个欧洲人的角度来看,我自己也是这样看待这些作品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锚定在5000年文化中传统艺术观念的延续,另一方面有意识地面向和接近西方的影响。

纪连彬无疑是一位传统水墨画的大师,他在绘制具有表现力和人性知识的主题时,非常沉着地运用水墨技巧,他通过巧妙的色彩组合表达自己。水彩的光感使人物与空间融为一体的半透明状态,同时也在人物的沉思中表达了一种非凡的美的意象。这一切都使纪连彬表达的瞬间达到高潮。在他的所有作品中,人与自然扮演着主要角色,自然像一种伟大的、超然的、无形的力量一样,变得可见。在这里,纪连彬与中国历史上的风景画,或说是山水画完全契合向大自然的崇高与无形致敬,全能的大自然并不敌视人类,但很明显人类只扮演辅助角色,如果想存活,就必须适应自然。

纪连彬证明了一个世界,就像几十年前在中国可以体验到的那样,但现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不再以这种纯粹的形式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他对人物的描绘总是更多地关注穿着传统服装的人群,代表乡村简单生活的人群,或者在山区中看似在游牧的人们。它也始终如同是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

近年来他的作品再次发生了重大转变,颇具决定性意义地再次说明了几点:人与自然的融合现在尤为引人注目,这也是结合了存在主义,以及证明了他的水墨画中充满张力的戏剧性,然而不同的是,自然占主导地位,并以其精神力量呈现,尽管仍深深扎根于中国传统,但观众仍然感觉到现在增加了新的表达方式,并且他开始接受了西方的影响。这里与欧洲19世纪和20世纪的伟大艺术家建立了联系,他们参与并描绘了自然与人之间的这种交织。我想特别引用弗里德里希和特纳的例子。

看纪连彬最近的象征主义作品,与西方艺术的亲近就更明显了,而和超现实主义作品的关系就更加明显了。马克斯·恩斯特、伊夫·唐基,尤其是达利,生动的展现了这种密切的关系。他们以引人入胜的形式,创作了当时的作品。其中引用了刚刚初版的弗洛伊德的著作,并试图用他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图像作为深情的感觉和新的想象世界的回声和投影,尽管这些在今天仍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我们也许现在才开始真正理解它们的价值。但我们绝不能忘记它们是在大危机时期创作的。

象征主义的世界末日的感觉被1920年代世界经济危机的超现实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的兴起所掩盖,后者导致了二战的爆发,许多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不得不逃离并移民到美国。纪连彬最新的水墨画透出这种躁动和戏剧化的气息,是艺术家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影响的全球性不安的标志。在他的作品中,不安与美是成对出现的。在《北方生灵》中,纪连彬显然利用了中国神话,同时回应了以前所未有的规模重新拥抱幻想和神话,并延续其他当代神话的世界潮流,归根结底表达了对救世奇迹的渴望,对能够征服对手的力量的渴望,对更多权力和力量的渴望,同时也是一种无力感的表现。

很早就将这种人与生物、人与自然的融合到另一个层次的人是瑞士艺术家H.R.吉格,他为电影《外星人》制作了布景。如果说纪连彬的作品也涉及这个方面,那似乎夸张了,但它们在交织图像和象征层面的方式上非常相似。纪连彬在他的作品中实现了这种迷人的图画和表现层面的融合,他才能够发展出一种服务于各种接受方式的国际化样式。

她的发言首先从传统和西方影响的交叉点上开始,肯定了纪连彬艺术的创造性。就是说纪连彬一方面传承了文人画的传统,另外一方面也受了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艺术影响。比埃塔发言中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谈人和自然的关系,也就是纪连彬作品中人与山水的关系,她认为纪连彬作品中这种关系是存在主义式融合,这个词解释起来有些费力,择日再请教比埃塔。她还举了西方的一些例子,在此基础之上,她从超现实和象征主义角度解释纪连彬的作品,最后她得出了结论,纪连彬作品中的不安感是对我们生活的现实的隐喻,这是非常深刻的解释。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黄杨之舞 2021 纸本水墨 96cm×177cm

国内专家篇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王镛

美术理论家、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

我们把纪连彬的水墨艺术放在全球化视野下考察,可以更宏观、更清晰地看出中国新水墨艺术的发展脉络和纪连彬的独特贡献。

中国新水墨是在全球化与本土化两种潮流的互动、博弈与交流中发展起来的,在全球化与本土化互为消长中,纪连彬始终坚持新水墨的现代实验,但他并非简单地模仿西方现代艺术,而是既保持全球化的开放视野,又植根本土的传统资源,探索中国本土的现代性水墨艺术之路。

纪连彬的中国现代水墨之路,最初开始于到西藏雪域高原的朝圣之旅。他到西藏采风写生,并没有停留在转经的老人、虔诚的礼拜等表面现象的描绘。而是深入藏族同胞的精神世界,深入藏传佛教文化的神秘内核,把藏传佛教文化的宇宙生命崇拜观念与老庄哲学的回归自然、回归人的本性思想结合起来,同时释放自己心灵深处的自由想象、浪漫梦幻和真挚情感,创造了一批超现实的水墨作品,色彩斑斓,造型奇特,祥云萦绕着圣山,祥云凝固成人物,圣山幻化为人物,充满了丰富的想象。

纪连彬近年创作的一批水墨画,凝云造梦梦系列已经从斑斓的彩墨画转变为纯粹黑白灰的水墨画。我认为这种纯水墨画黑白灰调子的变奏,标志着中国新水墨本土化、现代性的高度成熟。即使放在全球化视野下,这批作品与西方现代艺术的经典作品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更富于中国传统水墨画独特的审美韵味。

当代中国艺术的写实主义比较发达,超现实主义比较稀缺。我认为纪连彬的新水墨艺术基本上属于中国本土化的超现实主义,与西方的超现实主义不尽相同。相比来说,达利的超现实主义更接近弗洛伊德的个人无意识,纪连彬的超现实主义更接近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特别是纪连彬的水墨意象更接近荣格的原型意象(Archetypal images),荣格曾经评注藏传佛教经典《大涅槃经》,认为集体无意识即指心理创造的原型意象,是包忍所有形式的母胎。据我理解,这种原型意象就是生命意象,就是个体生命与宇宙生命同一的生命意象。荣格称赞中国易经的太极图是可读的原型,有的中国学者把原型意象解释为约略相当于老子的道,道之为物,水墨艺术曾受过藏传佛教文化和老庄哲学的影响,但并不是简单的图解原型意象或象征符号,而是艺术地表现画家的心理感受和梦幻世界。而且他这批新作的题材也不限于西藏,而是扩大到东北、全国各地、各族人民,甚至包括非洲、欧洲、域外人民。

纪连彬喜欢称他的作品是心灵的幻化(Magic change),他的幻化强调人与自然的融合,把人、山、水、云、人物与胡杨,人物与荷塘,鹿与树融合在一起,而且它的造型还有浮雕式的立体感。这些都为当代中国新水墨的发展提供了非常有益的启示。纪连彬的新水墨艺术为当代全球化视野下的世界艺坛提供了宝贵的中国方案。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逆光 2021 纸本水墨 68cm×68cm

尚辉

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杂志社长兼总编

在简短的时间之内我想讲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架上绘画可持续性发展的空间;第二个问题,探讨纪连彬水墨画的当代性;第三,分析一下纪连彬水墨突变的风格图式。

纪连彬的作品之所以能够获得外国批评家对纪连彬先生作品的认知认同,毫无疑问,也就是我们从纪连彬的作品里面看到的不仅仅是来自中国传统的艺术表达方式,他尤其具备有欧洲自文艺复兴以来一直到现代绘画发展的很多的元素。

纪连彬先生的作品在中国传统水墨画中是看不到的,其中重要的变化首先是他有关人物的造型,比如说头部和身体都是有着很强烈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以来的再现性的传统,但是我们看到纪连彬先生的作品,他也改变了我们对再现性绘画的认知,他让我们最更熟悉的是和米开朗基罗的西斯廷天顶画中的《创世纪》的某种联想。比如说在文艺复兴之后的样式主义,对光影极度的强化,也包括巴洛克艺术的代表鲁本斯都很擅长在他的画面里面经营,云、雷电,使画面形成一种动荡不安的感受。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们的欧洲同事能够解读,或者是欣赏纪连彬作品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作品里面有很多来自欧洲文明,来自欧洲传统的一些重要的绘画养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纪连彬先生的作品毫无疑问是具有国际色彩的,或者在更深层的意义上来讲,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也因为这种跨文化性而获得了一种发展的空间。

大家都知道,近两年因为新冠疫情,而使我们对生命有了一种新的体验,这就是我们在后现代文明物质高度发达的时代,仍然感觉到来自于生命本体的一种重要性。纪连彬先生的作品对于传统的突破,他不是描述性的,不是再现性的,他的作品并不是去讲一个传统的或现实的故事,而是通过隐喻来表达对生命的一种认知和感悟。

我们大家知道他的作品里面有很多青藏高原,有关藏族人民的一些形象,但是我觉得这个可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现了一个在极度恶劣的地理和气候环境中,人是如何生存的这样一个问题。

纪连彬先生作品的主题,首先是表达我们当下都特别关注的如何珍爱生命这样的一个主题,很显然纪连彬先生把我们所熟悉的,像鲁本斯描写的很多的圣经故事中的人物,包括民族题材,换成了中国人、中国民族的一些形象,其中很多云和动物之间的一种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西方已有的经典进行的概念的置换。所以纪连彬先生的作品已经脱离了传统架上绘画表现的一语系,他不再陈述一个故事通过形象表达了什么事情,而是通过物象来隐喻更多的内涵。

中国艺术有关发展的一个最重要的认识,发展不仅仅是创新,更重要的是你如何在承传之中创新。纪连彬先生的水墨画并不仅仅只有水和墨,最重要的是他如何通过水和墨之间的用笔来体现他的艺术语言的重要特征,而这种笔墨在某种意义上又能体现一个画家主体的人格和境界,这是中国画最重要的评价标准。

中国水墨画一个最重要的价值标准就是它的用笔和用墨要讲究氤氲,叫笔意墨韵,或者是简单举个例子来说,要像中国的玉一样,要透和动。纪连彬先生今天给大家呈现的是在笔墨高度成熟的时期,也就是他的墨、他的水不仅是灰色的,不仅去掉了画面最浓的墨色,去掉了最淡的墨色。这正像刚才吴洪亮先生所说的,他是始终让自己的水墨处在一个灰色层次之中,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对这种绘画语言的一种挑战。刚才我记得好像是贝雷克先生说的,他的作品里面好像还有一种来自于印度佛教雕塑浮雕的因素。纪连彬先生水墨造型的艰难性,也恰恰是能够把一种不定型的写意性的笔墨,转化为具有某种造型感的雕塑语言。

大家都知道,中国画贵虚贵留白,但是纪连彬在艺术语言上正好相反,它的画面几乎靠暗靠深墨色来涂满空间,以强化它画面云、烟、冰雪的流动感。所以纪连彬先生的艺术语言达到了某种高度,他一方面一手伸向欧洲造型艺术的传统,具有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观念性;另外一方面,另一只手又伸向了中国传统笔墨,使这两者做到了有机的结合。所以这就是纪连彬先生这样一个展览所提供的中国传统绘画走向现当代的一个案例,这也是我们今天能够对他进行国际话语讨论的一个重要前提。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猎 2021 纸本水墨 68cm×137cm

吴洪亮

北京画院院长、北京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如果用中文去说现在的直觉的感受,可能就是一个隔,隔离的隔,或者是一个融,融合的融,两个概念相交错的状态。

纪连彬老师他的创作,我今天观后的直接感觉,其实很像这两个字,也很像中国画或者水墨画给我们带来的视觉感受,可能是晕或者是朦胧,甚至是模糊的。他的很多作品在画一个梦境,包括今天展览的主题也有造梦这样的概念,这当然是艺术家的一个自我性的创造,但同时我也觉得如果置于今天的世界,你会发现今天的世界,如果与梦相关的话,或许是一个虚拟的、可以用技术进行追溯的世界。而艺术家是以什么方式去追溯?这样的一种仿佛是古老的方式,但它其实是跟当下世界的逻辑或者科学的发展并没有相悖,而他们是可以一块对照思考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观看纪连彬先生创作的作品中的人物也好,山水的个图像也好,动物、植物等等,它们在画面中一并出现的时候,我们好像也不一定说非要说那是一个超现实主义的,而是这已经是一个现实的逻辑,它应该就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一个状态。所以,艺术家主观的表述本身,其实我们已经可以把它视为一个真实的世界了,以此再去延伸,甚至回应一下刚才贝雷克先生所谈到的,比如说谈到中国传统的艺术,假设它就是水墨的话,其实加了是什么,我们也可以把它叫做观念,或者其实就是艺术家的一个主观的表达,而绘画本身恐怕是人类最早可以掌握的,可以集聚性地来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如果从纪连彬老师创作的作品所输出,所说的观念之外,我觉得还有本体性给我们的感觉,比如说灰,恰恰恐怕就是今天的这个世界,也如今天北京的天气。这样一种灰的不确定性,也可能是我们进入一个新世纪人类要面临的一个新的问题。而灰的中间性或者说渗透性也恰恰是中国艺术或者中国画水墨画本体的一个特点,而这样一个特点,当抓在艺术家手里的时候,他是可以把它放大成为自己独特的语言的。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 云栖之地 2021 纸本水墨 96cm×177cm

张晓凌

在这一批作品中,纪连彬真正成了精神的遨游者,他很自由地遨游在他自我的精神世界里,每个艺术家都想成为一个精神的遨游游者,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这样一个精神高度的。

纪连彬的艺术起源于高原,起源于西藏。西藏对于中国人而言,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是个异域风情的地方,很多艺术家也是这样理解西藏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去过西藏,在西藏体验过生死的人来讲,西藏就是一个重要体系,一个超越性的精神体。如果你在西藏没有体会到这种精神的高度的话,这一趟西藏是白去了。

纪连彬对西藏多年的执着同样是感受于此,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精神的遨游者。所以这批作品我更愿意把它看成是西藏精神的一个图谱。

第二,纪连彬是一个梦的臆造者,他的梦可能不是正常人理性思维的产物,而是狂想、梦魇或者惊惧,或者敬畏这些心理活动的产物。也就是说,他完全在非正常的精神活动下创造的这个梦,是臆想的一个产物,所以它更像一个谜,这个谜底估计他自己都破解不了,当然我们也破解不了。所以呢,这个梦就像刚才吴洪亮院长所说的,它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真实存在,这对我们是一个考验,我们更相信它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第三,纪连彬是一个生命本体的呈现者。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是很难的。因为我觉得你首先感知到什么是生命本体,什么才是我们生命中最可贵的东西,因为对我们而言,对于我们生活在都市的人而言,绝大部分人的生命都是异化的一种存在,都是异化的一种生命体。纪连彬的作品对我们的生命本体是一个呈现,或者说是一个提醒,或者是一种反思,让我们认识到我们除了现实的功利之外,还有一种本真的存在在那里。所以他的人物,我觉得都有一种宗教感,都有一种超越性,他所有人物可能都源自于现实,但是都带有一种非现实的非视觉的精神性和超越性。实际上这种人物形象对我而言是一种生命本体的警示,或者是一种反思。

他的人物里边生命本体有两个非常明显的标志,一是快乐,这种快乐在现代社会是很难寻找到的;二是虔诚,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虚伪的世界里面,我们不虚伪(的话),在都市里很难存在,所以虚伪,从最早我们讨厌它厌弃它,最后转换为我们性格的一部分,或者我们人格的一部分,这是我们值得反思的。但是在纪连彬的绘画中,我觉得他所有的人都是超越的,明净的,快乐而虔诚的,这种人格在当代社会,在我们北京这样的都市里面已经很难看到了,所以我觉得他是生命本体的一个呈现者,一个反思者。

我特别关注到他的用线,他把传统的用线彻底体积化、浮雕化,这个是他最近非常有趣的,值得我们去探索的。刚才尚辉先生提到了,就是把这个线条本身通过它的体积化、浮雕化而产生了各种各样超越传统的一些方法,一些形态就由此而产生出来。把线的体积化、浮雕化由此形成画面的空间,我觉得这可能是纪连彬超越此前语言体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

另外的就是像刚才洪亮院长所说的灰。他把墨分五彩压缩为一种灰,就把五彩的这种色度的差别尽量的同质化,达到灰的高度。灰是最难把握的,很难,通过灰微妙的视觉变化来表达画面,这是有很高难度的。但是我觉得这更是纪连彬要刻意创造的一种灰。这种灰既是语言的一种革新变化,或者他寻找到自己语言特色的一个支点,同时灰也正如刚才我们所说的,它也是一种隐喻。纪连彬进行语言的冒险是非常值得赞赏的,因为艺术家的根本就是创造新的语言的小宇宙,这一点也是衡量一个艺术家最终的价值尺度。从这个角度讲,我非常赞赏你这一批作品在语言上大胆的探索和冒险。我觉得纪连彬这一批作品与其说是在造一个梦,不如说是他借梦的名义,来给我们提供一种我们失缺已久的精神路线图。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画室——造梦空间 2021 纸本水墨 282cm×200cm

结尾

纪连彬

中国国家画院原副院长

首先在此我感谢八位中外专家对我的作品进行的点评和分析,这将使我受益匪浅。

我的展览正在进行中,也是在疫情还在世界肆虐的时候,我觉得在此我们能够跨越千山万水不同的国度和地理空间,大家能够面对面,这是我的一个荣幸。我的这次展览的作品,整个凝云造梦的展览,95%的作品是近一、两年内创作的。一方面是对2015年自己在中国美术馆“天地吉祥”的展览,经过6年的时间,这是“天地吉祥”祥云作品的一个延伸和继续。从上一个展览到这个展览跨越6年时间,应该说6年里,这个世界变化很快,而且我自身也觉得在这6年的时间里压缩了空间、压缩了信息、压缩了自己的生命。人和自然关系的主题一直是我绘画所要表达的中心,应该说我从艺40余年,前30年主要进行写实和现实主义创作。

近10年来,我自己通过自己的一些感受,特别是互联网时代开始之后,碎片化的经济时代到来,读图时代的到来,使我们对绘画自身如何在当代社会呈现自己一个艺术家的世界是一个问题。我的绘画一直受到中国传统艺术的滋养,同时也受到西方艺术,就像刚才专家们说的从文艺复兴一直到近当代大师作品的影响。我在自己的作品中,这次主题是“凝云造梦”,应该说我是一直关注于中国传统哲学,特别是对于天地人三才的哲学精神,也是文化精神的表达。“凝云造梦”,凝云是对于变幻不定的云气的自然现象进行主体主观的冻结和凝固。云从传统的哲学中阐释,云就是气。正是这种气贯穿于天地、贯穿于宇宙,也贯穿于人,正因为有气的存在,中国的中医讲有气的顺畅,才具有精气神。因此,天地之气和人的气是相通的。天地之气、人的气和中国画毛笔的气韵,中国古典画论第一条就写到气韵生动,这是非常本质的。因此气韵贯穿了水墨画的灵魂。形气于笔端,形气于水墨的交融,因此我觉得我的作品是从具像写实向写意和抽象转变,使自己的意向性绘画和超象性结合。因为我觉得特别是互联网和当代科技的高度发展,人类面对的问题是共同的,共同面对未知世界和新科技带来的喜悦和忧虑。人类面对的问题,不论东西方,不论世界各个角落,面临的是一样的问题,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科技它的同化和异化的问题,都是一样的。我希望我的绘画是我面对这些问题给我带来思索之后的一种表达。我的一些探索和实验正在过程中,因此今天各位专家给我的精彩解读和分析,我觉得对我极富启示性。

谢谢纪连彬利用最后的时间对自己的艺术理念做了非常系统的阐述,也可能是疫情期间,独自一人憋得太久了,最后有一个发自内心的阐述,也让我们对他的艺术创作、艺术理念也了更深层的理解。

【纪连彬专栏】回顾·国际学术研讨会|凝云造梦——纪连彬水墨艺术展

责编/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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