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剧照
01
我叫戴梓(1649年-1726年),清朝人。
算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
可没想到,死了300年,因为互联网的兴起,我居然成了名人。
大家都说我“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机枪”,又说我“因为发明先进火器被康熙迫害”,还说“如果我没被迫害,中国近代就不会被西方吊捶”。
你们说的这些,我挺惊讶的,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
02
真的我,出生于浙江仁和县,从小爱读书,爱思考,更爱机械技艺,乡人们都称呼我为神童。
十二岁那年,我随后吟了一句诗:
有能匡社稷,无计退饥寒。
我父亲知道了,很不高兴,他说,搞不好会一语成谶,成为我一生命运的写照。
25岁那年,即康熙十三年(1674年),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响应吴三桂,也竖起反清大旗。
叛军很快进入浙江境内。
康熙皇帝派康亲王杰书带着大军进入浙江平叛,于是,我生命中的伯乐出现了。
杰书是一位求贤若渴的王爷,听说我挺有才,就邀做他幕僚,助他一起平叛。
我自然是欣然答应了,开始了我的从政生涯。
康熙的堂兄——康亲王杰书
03
刚到康亲王帐下不久,我就露了一回脸。
当时,耿精忠手下的大将刘进忠屯兵在九龙山,官兵久攻不下,康亲王正在犯愁,我对他说:“请王爷不要担心,且看我去招降他。”
王爷将信将疑,给了我一个监军道的官衔,于是我就上了九龙山。
刚走到刘进忠帐前,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刘进忠这厮拿着剑,一边喝酒一边拿着一个人头在啃!
刘进忠问我:“你丫怕不怕?”
这要换了一般人还不得吓尿?但我是一般人吗?
我说:“怕个鸟!我是来救你的!该怕的是你!现在大军围住九龙山,你们弹尽粮绝,你丫都吃上人肉了,早晚被全歼!现在赶紧下山投降,还能保住性命!”
刘进忠也被我的临危不惧折服了,又觉得我说的有理,最后心一横,带兵投降了。
在他之后,我又说服了不少叛军将领前来归降,为康亲王扫平浙江境内的叛军立下了大功。
康熙十九年(1680年),康亲王扫平了耿精忠的叛军,得胜回朝。
我作为他的大功臣,跟着一起去了北京,见到了康熙皇帝。
04
康熙皇帝听说了我的功劳和才能,十分喜爱我,特地给了我翰林院侍讲的官衔,让我留在了他的南书房里。
一天,红毛国(即荷兰)进贡了一支“蟠肠鸟枪”。
红毛国人还说,这枪能连发二十八发子弹,比单发的大清鸟枪强多了。
皇上见这玩意儿挺神奇,但又不能在红毛国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对他们说,这玩意不稀奇,我大清也有。
然后呢,暗地让我照着仿制一把。
说到这个,我还是挺骄傲的,我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仿制了十支。
因为性能和红毛人的差不多,把他们都镇住了,可把皇上高兴坏了。
《国朝耆献类征初编》中关于戴梓仿造蟠肠鸟枪的记载
关于这事儿,还得多说两句。
这蟠肠鸟枪,今天的故宫博物院里还保存着原物。
后来的兵器专家们研究过,只不过是一种原始的半自动火枪。
枪托里有贮存弹丸和火药的弹夹;
有两个扳机。
基本原理就是:每次发射时,扳起左侧的扳机,弹丸和火药就自动进入枪膛,然后扣动右侧的扳机就会发射出去。然后再扳起右侧的扳机,扣动左侧扳机,又会发射一发子弹。一次可装二十八发子弹。
但实话实说,这枪真不是可以连发的机关枪,而且就算它真的是“机关枪”,那也是我照着红毛国枪的样子仿造的,要说“发明者”,我可真不敢当啊!
故宫博物院所藏“蟠肠鸟枪”实物
05
通过这件事,皇上知道了我在火器制造方面的才能,于是调我去和钦天监监正、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一起仿造西洋火器。
南怀仁这家伙,牛皮吹得震天响,说他们国家有一种“冲天炮”,可以发射爆破弹。
南怀仁
皇上让他造,结果他搞了一年也没搞出来,我一去,把图纸一看,八天就给他搞出来了。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皇上带着“冲天炮”亲征噶尔丹。
在乌兰布通大战中,噶尔丹把大营扎在一块高地上,居高临下用火枪射击清军。
皇上带去的红衣大炮射角不够高,炮弹打不上去。
这时候,“冲天炮”起了关键作用。
一炮出去,炮弹“从天而下,片片碎裂,锐不可当”,“三炮堕其大营”,噶尔丹仓皇逃走,我军大获全胜。
皇上非常高兴,亲自封“冲天炮”为“威远大将军炮”。
北京军博馆所藏“威远将军炮”实物
我也为此感到傲娇。
可我不知道的是,此刻,我已经为自己埋下了后半生凄惨遭遇的种子。
06
因为仿造“冲天炮”的表现比南怀仁突出,因而遭到这家伙的嫉恨。
祸不单行。
后来我又在工作中得罪了另一个传教士徐日升。
当时我被皇上派去和他一起编纂《律吕正义》,我经常和他因为工作中的事发生争执,于是他也恨上了我。
他和南怀仁都是外国人,于是他们结成了反对我的小团体。
不久,这个小团体又增加了一个成员——
没错,我又得罪了一个人。
这个人姓赵,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
有一天,他遇到我,仗着受皇上宠信,居然直呼我的名字,我很生气,就把他教训了一顿。
他回去就跟皇上打了小报告,但皇上却说:“戴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你应该把他当老师。”
于是让他给我照着老师的标准磕了头。
就这样,这家伙也恨上了我。
要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又来了一个更无赖的。
张献忠有个养子叫陈宏勋,后来归顺,在朝中为官。
一天,他把我请去家中喝酒。
喝着喝着,他叫出了上百个家仆,每人都拿着大棒,然后这家伙对我说:“我对先生有个请求,您要不答应,我就让这些人把我打死。”
我笑着说:“你究竟有什么事,还用这么大阵仗?”
这家伙说:“请您借我三千两银子。”
我说:“就这点破事吗?还要死要活的。”
于是我写了个条子,让他去家里取银子。
这家伙派人去了我家,我儿子见了我的条子,就拿了三千两银子给他们。
然而他们却不把条子留下。
第二天,他们又拿着条子取银子,如此无休无止。
我儿子年轻气盛,热血上头,拿了剑就把他们砍走了。
结果这家伙反咬一口,在皇上面前说我纵子伤人。
《国朝耆献类征初编》中 关于戴梓被陈宏勋等人构陷的记载
我已经无法搞清楚这家伙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受了南怀仁他们的指使,故意来找茬吧。
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趁着这家伙污蔑我纵子伤人的机会,南怀仁、徐日升以及那个姓赵的侍卫一起在皇上面前诬陷我,说我傲慢无礼,说我狂妄自大,更有甚者,说我暗通东洋。
一句话,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皇上是想护我的,但护我就要得罪南怀仁他们那个小团体。
思量再三,皇上决定给我个流放辽东的处分。
07
于是在辽东,我度过了艰难的晚年岁月。
靠卖书画为生,捡榛子为食,冬夜里靠一条破棉被御寒。
多年以后,终于传来了皇上赦免我的消息。
然而此时我已是老病之身了,不久之后,就......
ps:
我去世了多年之后,纪晓岚在河北滦阳避暑。
当时,我儿子戴亨正好也在滦阳,便和他谈起了我当年仿造的二十八发连发鸟铳。
纪晓岚是军事发烧友,他对这把枪十分感兴趣,很想看一眼。
然而我儿子告诉他:“在户部学习时,五弟之子窃以质钱,已莫可究诘矣。其为实已亡失,或爱惜不出,盖不可知。”
这让纪晓岚感到十分惋惜,并把这件事写进了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
有关二十八发连珠火铳的故事,就记载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九中
后来这个故事怎么变味了,我就不清楚了。
参考文献:《清史稿》、《国朝耆献类征初编》、《阅微草堂笔记》、《自然科学史研究》(第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