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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再也不会有的爱情故事,来自80年代

一个再也不会有的爱情故事,来自80年代

Sayings:

前不久,我们做了一场很 old school 的线下分享,主题是“重返 80 年代”。

我们邀请到了安静雅致的止庵、说书先生一般的史航,以及永远带着一股江湖气的姜文。

三个中年男人放一块儿,化学反应,完全超乎我们的预期。

这也是新世相Live第一次出现,台上全是嘉宾,没工作人员指挥,难得的一次好(失)玩(控)现场。

这仨男人,用他们的回忆杀,极尽还原了那个黄金 80 年代。

止庵80 年曾经历过几场属于真正文艺浪漫的青涩暗恋;

史航80 年初来北京最让他开心的是,北京可以买到长春没有的书;

姜文则说人们在怀念 80 年代时,怀念的是那种回不去的质感。

尽管那个时候没有网络,没有电话,物质生活很窘迫,但新玩意儿相较于之前的年代也算是层出不穷。

而 80 年代,正是处在这新旧交织的临界点上。

是一个夹在中间的年代,允许人左顾右盼的年代。你可以朝前看,也可以朝后看,你愿意去哪就去哪。

正是这种丰富且多元的社会气质,才构成了永远的黄金 80 年代。

没去现场的朋友现在可以看我们的回顾视频

下面是整理出来的现场精华内容,有点长,但值得你耐心读完。

一个再也不会有的爱情故事,来自80年代

史航

这次,我们的主题是《重返 1980,每个年轻人都曾在呼啸声中穿行》。

所谓呼啸,是一个时代的大规模的移动导致的呼啸,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穿行的路径。

就比如各位也有今天属于自己来到这儿的理由。

而我的理由是我跟老朋友止庵有一个约定,以及我很愿意跟别人谈起一本叫《受命》的小说。

就拿开盲盒来说,这本小说就是那个隐藏款。

书中有这样一个细节:

当父亲要对自己儿子说明一个真相,并启动一次重大复仇。

他没给儿子写下一句话,不像市面上的武侠、探宝小说那样,用各种藏宝图,各种诗词作为隐语。

他只是在《史记》这样的书中,在某几行字下用指甲划了个指甲印,也就是一个无意中留下的痕迹。

儿子可以照着父亲期望地去复仇,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可以就当作是不平整的印痕视若无睹。

指甲印就是全书一个重要意象。

演员焦晃先生曾说,他心中的艺术是隔壁的隔壁的钢琴声。

所以,这个指甲印就是下一页的下一页的指甲印。

你愿意感受就感受,但如果感受到了,你会变成你自己的 2.0 了。读书就是为了让自己更新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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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

小说里我读到最重要的东西是复仇,复仇这个东西,没人写。

就比如,施剑翘是 20、30 年代的事了吧,后来就没什么施剑翘之类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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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

我的故事如果说有原型,那就是伍子胥的故事。

这个故事最大的悲剧就在于他倒在时间前边。

古往今来的复仇故事其实很多,然而一个人壮志未酬,已经启动了没法结束,然后整个一生都搭进去了。

我很感兴趣后来我就想写一个现代版伍子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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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止庵老师轻易不写小说,一写小说,怎么写一大俗套。

其实古往今来的故事,都有几个基本模式。

这种基本模式最有意思的,就是把一个说过好多遍的事,你能说出自己的新意,而不是去讲一个全新的故事。

从古希腊开始的戏剧,故事就那几个。

因为人就是由一些人际关系组成的。人际关系的总和,就成了一个大的社会。

这些人际关系注定了来来回回只有那些事。

莎士比亚好多东西,别人都写过。他只是比别人讲得更好一点。

再比如《狼来了》的故事。可以从狼的角度讲,可以从那个被骗的人的角度讲,也可以从孩子的角度讲。

美国一诗人说过:写故事,笨的作家是抄,好的作家是偷,最聪明的作家是把原来的故事又写一遍,再加那么一点,让你觉得怎么这么不一样,这就是了不起的作家了。

就算是《红楼梦》那些故事也都发生过。

如果一个小说家写了一个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故事,那恐怕大家也看不懂了吧。

你用的每个字都是别人用过的字。

就是关键这故事你能不能写出一个新意来。

那你自己觉得不同在哪?

比如我这个故事完全可以写成不是一个巧合的故事。

其实我想了好多种可能性,哪一种我觉得都可以写,但是这个问题是我要他在一个什么时候,给自己设置一个难题。

我关心的不是这些人物关系,而是关心这个之后,这个人怎么去反应这个事。

我非常赞同。所谓的人物性格就是在同样的事件当中不同的反应,这才是不同的人。

有的人看到过来一辆车吱哇一叫就跑了,有的人就看着它从眼前过去,甚至泰山崩于前不变色,这就是另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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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出版后,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里面的两段爱情故事。

鲁迅曾写过一篇小说叫《伤逝》,这是一个爱情小说。而直到写《伤逝》为止,鲁迅的生活里是没有爱情的。

鲁迅的原配夫人叫朱安,他们这个夫妇的关系其实是非常不好。但是鲁迅一生中,最好的作品,比如《呐喊》、《彷徨》、《野草》、《坟》的大部分,《中国小说史略》、《华盖集》、《华盖集续编》大部分,《热风》的全部,都是他和朱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写在。

所以就是一个人的创作和一个人的生活,可能是一种相反的关系。

一个再也不会有的爱情故事,来自80年代

接下来,我想讲讲我初恋的故事。

@止庵

文艺爱情故事——

再长大一点,我跟一个女同学到北海玩,玩完各自就回家了。

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就开始给她写诗,写完一首又写一首,都记在脑子里面。一路上大概写了十来首,到了宿舍同学都睡了。

我爬到上铺,觉得应该把它写下来。就拿电棒打着全写纸上。

写纸上不行,还得寄出去。

那时候信封上边有封口,封口上有胶,拿舌头一舔就开始封了。邮票贴上,然后跑到胡同口的邮筒,扔里边寄出去,第二天她就能收到。

其实 80 年代的人都活得比较文艺。

而这段感情也没下文了,当年的爱情故事就是这样。

一场再不会有的感情——

我有一个朋友,他在长江上坐船。16 人一个舱。

他在船上看一本诗集,看完就把书放自己铺上。等他出去回来时,这本书正被隔壁铺的人拿着看。

这首诗叫做《海鸥》,那人的名字正好也叫海鸥。俩人因此说上话就交了朋友。

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事,但如若放到现在:

长江上没有船了,也没有人在一个这样的空间里去读诗集了,更没有人去拿起别人放下的诗集去读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发生意外的缘分。

现在这个时代跟原来的时代,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那个年代是一个什么年代呢?

这么说吧。

我小时候有两样东西,从来没见过——

第一,是男人的肚子。

现在男人肚子都特大,吃得特饱,啤酒肚。我们那时候,人的肚子全是平的,甚至是凹的,因为吃不了那么饱。

第二,是女人的大腿。

现在坐地铁,夏天都是哗哗一溜大白腿。在我小时候,这是会引起骚动的。

我们那时候从没有见过,都是长裤,连长裙都拖着地。

跟现在比,我只能说自己没赶上好时候。但又犯不上秋行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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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各种日新月异,一些声光化电的成就,以及衣食住行的改善。有很多新潮电影、音乐、歌曲、话剧。

但那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好,因为物质生活很窘迫。

如果一定要说这个年代有什么好处,那应该是,80 年代是个夹在两个时代中间的一个时代。

它是两个时代的过渡。

同时两个时代的影子,都投在这一个时代上,过去的事还没了,未来就已经来了。

你朝前看,你就是一种人;你转过头,你又成另外一种人了。

而咱们现代人都是朝一个方向,全部向前看。要买车都买车,要买房都买房,要找工作都去找工作,要当北漂全上北京。

而那个年代的人真的可以多样化,是最有意思的。

那个年代最好的一点是:你可以想你的事,我可以想我的事。

我觉得你是把 80 年代当个皮,就是穿件 80 年代的衣服。

就跟我拍《鬼子来了》的时候最早找述平,他说我不写农村片。我说不是农村片。但是必须做得特别像农民。但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写农民。

这质感落在止庵手里,他必须做得像,将来你让他写什么,他都能写得特别像。

但是我觉得,他仍然还是在写一个这么极端的事:人面对它,到底怎么选择。

这就是一种质感。止庵很愿意把这个事做得有那个气味。但里边的人物放哪个年代都行。

我这个 80 年代所起的作用,就是一个布景师和一个道具师的作用。

布景越真,故事就越真。

他们说得没错。

年轻人依然觉得《受命》这个故事感兴趣,愿搭上这个车,在这个城市里转这一圈,虽然城市已经不是这个城市,街道不是这个街道,春非我春,秋非我秋,但我愿意搭《受命》号有轨电车在这儿转一圈。

而且,80 年代大家不是都奔一边走的,是左顾右盼的。

而现在每个人的人生,就像回转寿司,一圈一圈看得很清晰。一年后你要干什么你都知道。

所以想要了解 80 年代,就像是普通人看武侠小说——

原来人可以在空中蹦好高,这是个幻象。

同样我们现在看 80 年代那些事,止庵写的 80 年代,也是一种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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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

那你这个叫行头,就是他们演京戏的那种。

其实我倒觉得你这能换 80 年代这套。你换成这个伍子胥时代也行,你这故事,搁那个时候也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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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1

止庵老师复原了 80 年代的北京,是有日记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那段时间没有日记,有日记也不可能写这么细。

我是这个 80 年代的经历者,有一部分是凭记忆。还有就是上图书馆看报纸,买当时的地图,各种各样当时的书。

有时候我一天才写一句话。比如,故事截止在 1986 年的春天,那 1987 年北京才有了这个肯德基最早第一家店在前门,那我的男女主人公就不能去吃肯德基。

提问2

其他两位在北京生活过很长时间,史航老师是东北人,听他们的讲述和您印象中的北京,有哪些不一样?

我是 1988 年考中戏的时候来北京的。

当时王府井那儿有个王府井书店。我当时把住旅馆的钱买吃的钱全省了。就是为了到王府井买书。那时候能不能考上中戏根本不重要,而是我高三能够有钱自己买书,不用跟我爸妈请示买书,这特别重要。

北京对我来说是一个新华书店,及其附属建筑,是一个能买到长春没有的书的地方。

提问3

三位老师对于 1980 年的出版行业的记忆是什么样子?

1980 年,刚才这个王府井书店出的书,它第一不打折,第二你买书还买不着。

门口有加价的黄牛。八毛一本的书,黄牛卖一块。当时门口排队,进去之后直奔那柜台,一个柜台排一大队,然后一本书,一个人只能买两本,这就是1980 年代,跟现在正好相反。

那时候买书的人挺多。谁说谁不看书,他就寒碜。

我 1980 年就上中戏后,就是那种像板车,出版社直接去学校卖。我好多在那儿买的一些书。我觉得那个服务挺好的,你不用跑王府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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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4

特别想听各位老师谈一下身处 80 年代和置身当下的感受。

80 年那会,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家里很少有电话,没有出租车,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

你说你受得了吗?

所以现在能享受的东西多了,就顾不上不看书了。

但我们生活是在前进的。

我一直不是那种觉得今不如昔的人,我觉得今天肯定是比昨天好,但大家为什么要念旧呢?这是另外一件事。

我不觉得过去好。但是作为一个电影的一个味道,作为一个小说的一个质感,那是很有意思的。

有时候你怀念小时候看的电影,那不意味着那个电影真好,只是你小时候有些东西存在记忆里了。

提问5

整场都在谈复仇的故事,那为父亲报仇为什么成为了一种故事模型?

过去的人,身边一家子就那么几个人,亲情关系比现在重得多。而且中国古代有一个关于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的儒家的一些想法。

中国有好多讲亲情的电影,包括一些小众的文艺片,有时候就不是很卖座。

有次我问一个主演这样电影的老演员。

我:你觉得以后这样的电影,是不是就没人看,也没人拍,就消亡了?

他:你说春运难这件事,在中国会消失吗?

他最后说,那春运如果永远难,这种电影就没法消失。

因为过年人都想回家哪怕家里人多烦。

所以春运只要还是难的,就有人就要回家,这些人就可能看讲亲情的电影,哪怕没大明星,他也可能会看。

这段话特别感动我,但说这话这个人去世了。他是涂们老师,主演《老兽》的金马影帝。

【写在最后】

止庵、姜文、史航。

曾在两个时代风口浪尖处,呼啸而过的三个男人。

我们穿过了他们穿过的年代,重叠着他们重叠的记忆。

感谢他们的分享,让今天的我们,有幸在黄金年代真正呼啸而过一次。

王尔德曾说过,不要虚掷你的黄金时代,不要去倾听枯燥乏味的东西,不要设法挽留无望的失败,不要把你的生命献给无知、平庸和低俗。

珍惜当下,时时刻刻也都是你的黄金时代。

撰稿:水冰月

责编: 袁三点

晚祷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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