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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刻意去当阿根廷人|博尔赫斯

没必要刻意去当阿根廷人|博尔赫斯

∞《最后的对话Ⅰ》,2018

En Dialogo I

博尔赫斯×费拉里 著 陈东飚 译

新经典文化|新星出版社

没必要刻意去当阿根廷人

《关于里卡尔多·圭拉尔德斯》节选

Acerca de Ricardo Güiraldes

费拉里:现在听您谈论圭拉尔德斯对诸如神智学和神秘主义这类主题的涉猎很是有趣。

博尔赫斯:他对神智学很感兴趣。

费拉里: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最终将它应用到了我们的风景之上。

博尔赫斯:的确是这样。

费拉里:您看,在他的《小径》(The Path,1932)这本书里显而易见应用了它。因此我前面谈到了他赋予潘帕斯草原的维度,他很可能是把这些神智学和神秘主义的知识应用在我们的风景之上了。

博尔赫斯:是的,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我知道他对此很有兴趣,在《堂塞贡多·松布拉》里有一章,我相信他告诉我说这章讲的是堂塞贡多为一个被鬼附身的人驱邪,是吗?

他又补充说,“呃,在堂塞贡多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之内我不能走得更远了。但我相信恶灵附身这事。”他对此深信不疑。当然,他不是天主教徒,但对于神秘性,尤其是印度的神秘性,他的兴趣非常之大。

呃,这事的一个证明是他的遗孀,阿德里娜·德尔·卡里尔18,曾经移居孟加拉并在那里生活了十年,还领养了一个从印度带来的男孩。

费拉里:在他的另一本书里,您大概记得的吧,一本年轻时写的书:《拉乌乔》(Raucho,1917)里,他……

博尔赫斯:呃,《拉乌乔》有点自传性质,我相信,是吗?

费拉里:是的,里面有一种对抗——大概可以这么看——在美洲风尚和欧洲风尚之间:《拉乌乔》发现了欧洲,随后又重新发现了——但是在发现欧洲之后——自己的大陆。

博尔赫斯:是的,“被和平钉上了十字架”,我相信这本书最后是这么说的,对吧?

费拉里:在他永远的故土”。

博尔赫斯:“在他永远的故土”,对,我记得这本书,是的。话说,圭拉尔德斯坚持要使用,以一种有点激进的方式,高卢风格。

有的地方甚至相当丑陋:例如,“孵化”19我相信并不是太美。他使用了它们,但他这么做差不多是作为一个挑战,因为他不希望像他说的那样——他和他妻子都说——:“啊,某某人是加里西亚化的20”。这话被用在了奥约拉21,抑或里卡尔多·罗哈斯22这样的作家身上;也就是说,他们使用西班牙语辞,而他不想使用它们。

尽管,当然了,他们也不用,呃,专业地说是属于南美的词语。但我相信如果一个阿根廷人自发地写作的话,他是不会写得像西班牙人一样的,因为……我们离他们如此遥远,呃,根本没必要刻意去当阿根廷人,因为本来就是,不是吗?

如果一个人刻意去当的话——就像我起初想做的那样——那种做作立刻就会显现出来的。

费拉里:重要的应该是自然。

博尔赫斯:我相信是这样。我相信理所当然地,呃,我们跟西班牙人并不相像,因为西班牙人总爱用强调和感叹语。而阿根廷人或乌拉圭人则倾向于英语中所谓的understatement,也就是说,与其过多宁可不足,对不对?

费拉里:的确,以一种清醒的形式……

博尔赫斯:还有另一件事:我相信西班牙人总想要感叹,想要惊呼。相比之下阿根廷人则倾向于叙述或解释,而不是感叹。

费拉里:尽管会突然陷入中性,但却是冷静的中性。

博尔赫斯:是一种哀诉的,感叹的,呼喊的音乐。相比之下,呃,我曾经和路易斯·加西亚23这样的民间歌手交过朋友,那种唱歌的方式更像是单调的吟唱:英语中所谓的“sing song”,不拉高音的唱法。

译注:

18、Adelina del Carril(1889-1967),圭拉尔德斯的妻子。

19、Eclosionar,源自法语éclore。

20、Galleguizante,加里西亚(Galicia)为西班牙西南部沿海地区。

21、Calixto Oyuela(1857-1935),阿根廷诗人,散文家。

22、Ricardo Rojas(1882-1957),阿根廷作家。

23、Luis García(1875-1961),阿根廷民间歌手。

……他对此深信不疑。当然,他不是天主教徒,但对于神秘性,尤其是印度的神秘性,他的兴趣非常之大。

——博尔赫斯|陈东飚 译

—Reading and Rereading—

陈东飚 翻译及其他

题图:博尔赫斯和儿玉,1981

By Stefano Montesi - Cor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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