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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远方

去银川,过了白银,列车要走一段如戈壁滩一样地荒野。事实上我并没有去过戈壁滩,对于戈壁滩的印象,大多是来源于图片和影视。满目荒凉,寸草不生,广阔无垠,黄土沙砾——是我对戈壁滩固有的印象。我想这应该是戈壁滩本来的样子。褐黄色的大地是泥土和沙石所呈现出来的,像夏天乡下男人被晒黑的胸膛。

这片我以为是戈壁滩的荒野不仅仅是一望无际的空阔,还有起伏错落的山。光秃秃的山,被坚硬粗糙的石头占据。一种没有人烟的荒芜,死寂,和时光对峙的肃穆。我坐在火车上,是从一座城市去往另一个城市,是从一处喧嚣奔赴另一处热闹。而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荒野山丘,在热闹之外铺陈着恒古的苍凉和悲壮,一种与生俱来的远方气息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这种气息是独特的,是原始的,是被上苍赋予的。如果站在这里,你会强烈的感受到,这就是远方。

遥远的远方

此时此地的荒漠被人遗忘,被岁月冷落和摒弃,荒凉到时间和空间都在停滞。我以为是戈壁滩,我愿意把它视作戈壁滩,因为我对戈壁滩的空旷,和无边无际向来是心存敬畏。我敬畏什么呢?我并不知道。不,我心存感激。我所感激的是荒凉之下所透露出来的坚守和永恒,以荒凉来警醒和提示我们,什么是拥有,什么是空无。

这里似乎没有生命,很少见到人家,只有风掠过,只有太阳照耀,只有天空在俯视,只有大地在承载。风不能大,风若是带着脾气,这里便是地狱般的酷烈。所谓风沙,与之相对应的是沦落天涯,心与境如此接近和遥相呼应。

我想这样的地方,应该称之为遥远的远方,它在视野里从来都是试图眺望的地方。所谓眺望,大抵是不敢走近,却又心之向往。

风或许是荒漠最好的朋友,不会久别,不会疏远。果然,风来了,山丘的轮廓似乎在微微颤动。风与疾驰的列车正面相遇,列车穿过风,风顶着列车,呼啸着,撕裂着,奋争着。风毫不示弱,列车坚韧不拔。

荒野在翻滚,咆哮,像大海的波浪,荒野没有波浪,但是总能感觉到荒野仿佛在汹涌,在酝酿一回惊涛骇浪。天空阴郁,像一个陌生人在愤怒,以情绪加剧气氛,以不可抑制的愤恨渲染。

整个车窗外是一片愤怒的海,风沙打在车窗上,坚硬的,粗陋的声音让车里的人吓坏了。大家都争着靠近窗户,向外望。

碎纸片,草木屑和细碎的沙石,在风里翻滚,搅动——一场遥远的大地狂舞,在黄昏里演绎着,让你知道什么是惊心动魄,什么是天昏地暗。

忽然,车窗外的远处有一个人,在风里走着,迎着风。他穿着乡下人常见的那种黑色衣服,一个模糊的看不清的身影。他弓着身子,像一个逆水行舟的纤夫,艰难的付出,吃力的前行。

我默默的注视着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里。列车很快驶过,他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常常想起这一幕,那个在风沙里努力前行的身影,成了记忆中遥远的远方。内心荒芜,如同荒漠;岁月荒芜,人在荒芜中成了岁月。

遥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