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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的春天

作者:陕西愣娃日常分享

风吹着黄土地。黄土不时地在空中纷扬着,而后,又平静地落下去。山头,站着一个农家小姑娘:红花夹袄衬着一张黑里透红的小脸儿。此刻,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和往事留下的每丝情感。

山下的乱草中,隐约露出一个坟堆儿。惟一看得清楚的是插在坟上的一束腊梅,在最长的枝上缠着一长条白皱纸,在风中发出凄凉的响声,像是在对这片黄土地,对山头的那个小姑娘倾诉着什么……

五年前,一个女青年曾在这片土地上踏下了自己坚实的脚印。她有着一双很美丽的眼睛,流露出充实和自信,她的嘴角也总是现出阳光般的微笑:自然,清新,因此总令人联想起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神女。她穿着天蓝色的布衣和白色的布裤,更显得素净淡雅。她是来这个村子教书的,这使得全村人都在谈论她。一个穿着红花夹袄的小姑娘,瞪得黑亮的眸子,挤在人群中听着大人们的谈话,心里头好想去看看这个新来的老师。小姑娘思量了好久,终于拿定主意来到一间小瓦房前。村里人说新老师是住这儿的。”小姑娘迟疑着,最终,她舔了舔嘴唇,敲响了门。门开了,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脸迎接了她,那笑给人的感觉很灿烂,阳光般的。女老师望了望眼前这个腼腆中又带着几分野气的小姑娘,欣喜地问:“你是这村儿的?”“嗯,你就是新来的老师吧,俺叫三丫。”“三丫!”女老师又笑了,比前次得更灿烂,随即又弯下腰轻轻地捧着三丫的小脸儿,含着温情说:“这个名字不怎么好,老师给你起个学名儿,好吗?”“学名儿?啥是学名儿?”“就是上学用的名字,也叫大名儿。”“噢。”小姑娘点了点头。“你喜欢干啥?’“跟小鸟说悄悄话。”“好啊!看来,你的想像力挺丰富的,就叫你'文笛’吧!”“嗯,这名字就像俺家的蒸馒头,真好吃!”“傻妮子,名字怎么能吃呢?”说罢,女老师又笑了。

以后,小姑娘几乎天天晚上去看那个给自己起学名儿的女老师。一次,她瞧见老师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那样子似乎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写进去,便忍不住地问:“老师,你在写啥?”“我在写诗。老师的声音很轻好似梦中的呓语。“我能听听吗?”小姑娘睁大了眼睛问道。“行啊,你听好了:东风悄来到,山草斜雨摧。若待燕子归来时,游人迟不回。”诗念完了,小姑娘天真地说:“真好,就像俺家老槐树上小鸟儿打的吹哨。”“是吗?别看你丁点儿大,嘴倒蛮会说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更加认真地说:“真的,不骗你,要是骗你,就是这个。”小姑娘伸出小拇指在女老师眼前晃了晃。顿时,女老师被这可爱的举动逗乐了,用和善的眼光仔细端详着小姑娘:“想当作家吗?”“作家?是管什么家的?”小姑娘痴痴地问。“作家就是能写出文章的人。小时候,我就梦想着能够在文学殿堂里接受那圣洁的召唤,做一个能够写出一切灵魂的作家。但后来,父母离异了,抛下我一个人,最终,经过很多次思考、波折,我来到了这个小村子,决心在这儿写一部尽我所能的小说。现今,已经写了一些,书名就叫向往’。”说到这儿,女老师满怀憧憬地望了望窗外,脸上布满着幸福。随即开口说:“文笛,你是一个很有文学天赋的孩子,答应老师,做一个有作为的人、做一个文学家。”女老师转过头来,小姑娘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用两只手使劲儿地绞着衣服。女老师捧起小姑娘的脸,轻缓地说:“没有勇气吗?记得老师曾经讲给你听的《丑小鸭》吗?”很快地,小姑娘的那双黑眸子又有了光亮,两人互相注视着,又都笑了,笑得很恬静。此时,在她们心中都升腾起一个同样神圣的向往,筑起一根共同的精神支柱。

时光在旭日和夕阳中走过,平静的四年也已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过去的话题。然而,命运的海湾并不总是平静的,反之,它是有很多波澜、险浪,是不公平的。交

一个春夜,小姑娘和往常一样倾听着老师念的诗文。一切都是安然的,只有女老师那轻柔的声音。好似法国作曲家德彪西的《月光》在屋中回荡着。突然,屋顶的灯晃了晃,屋外刮起了大风猛烈地摇撼着一切,摇撼着这个世界,而屋中的她们却还沉醉在艺术中。直到屋瓦从天而降,四处尘土飞扬时,小姑娘才从那沉醉中醒过来,吓呆了,女老师不顾一切地搂紧了小姑娘然而……

清晨,近处的医务人员和部队赶到了。当他们搬开砖瓦时,见到一个满身是土,尽是伤痕的女青年和她身下护着的农家姑娘。人们将她们送进了县医院。

不多会儿,小姑娘醒了,挣扎着要去看老师。当她来到老师的病床前,看到女老师满身缠着绷带,在昏迷中一个劲儿地喊着:“文笛,笛,文,笛……”声音很微弱。小姑娘想要说什么,却给泪堵住了。这时,女老师颤抖着伸出手,摸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说:“文笛,你,你一定要记住平日我教你的,老师要走了,答应我,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个有灵魂的人,还有,要找、找到文稿,写完它。”老师的声音加重了,也更加急促了:“腊,腊梅花开的时候,别忘了插一束在,在我的坟上。”终于,女老师的手垂了下去,用那最后的温情唤了声:“文笛!”便带着最后的希望去了,她的脸上依然留有最初的阳光般的微笑,只是多了些白色的宁静。

小姑娘没有悲恸地哭天唤地,而是俯下身子,在女老师的额前轻轻地吻了一下。

一座新坟建了起来,正是腊梅花傲然芬芳之际。小姑娘默默地将缠着白皱纸的一束腊梅插在了坟头上……因为村里的规矩,新下葬的坟两天后就不能接近了,要到鬼节才能祭奠。因此,小姑娘每天都在山头远眺着老师的墓,在心里流泪,并用自己的心去祭奠老师圣洁的灵魂。一次她醒悟了,老师没有死,在她的身上,灵魂又复活了。小姑娘不由得摩挲着怀中用布包着的文稿,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迸发开来,小姑娘懂得这是一种力量,一种能够鼓舞她一生的力量。因此,她不再黯然,变得明亮,充满了信心,还有女老师生前那阳光般的微笑,在蓝天的映衬下,越发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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