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四 返乡女子
蒋国良
下午17点37分,车到郑州。郑州是全国最大的铁路枢纽站,是陇海与京广两条最重要的铁路线交汇处,人来车往,犹若闹市,大凡在此上下车的旅客无不怵头。
果然,车刚停下,几百名乘客一拥而上,将已十分拥挤的客车塞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髦女郎也被人流挤到了我们的座旁。车十分钟后开动,那女子站在过道里百无聊赖,掏出手机一阵乱摁,头也不抬。
时间一长,我们心软,便招呼她挤一挤坐下。女子道过谢后勉强坐下一半屁股,我们便聊了起来。女子年龄不大,人长得美,脸在车灯下显得极白。一头烫过的卷发,染成流行的咖啡色。上穿蓝色无袖体恤衫,下身却是一条厚厚的牛仔裤,在大腿上开了两个洞。女子热的汗流满面,不停地用手绢擦。聊起来后知道她原是河南灵宝人。我知道自古灵宝出美女,今天算是验证了。
女子在北京一高档饭店打工,混的不错,已升为领班,标准的普通话比北京人说的还地道。她下班后从北京坐快车赶往郑州,再换乘这次列车赶往灵宝。她急急赶路的原因是家里人让她赶回去成亲,她的男友已等她两年,颇不耐烦,提出如她再不返回就要退亲。女子父母都是要面子的人,一连几天电话不断催她回去。女子说她那男人与北京人相比差远了,她对他说不上有感情,但也没办法。听天由命吧!说着眼中似有泪花在闪。
我们急忙劝解,说听老人话吃不了亏,何况男友已等你多年,真情可见,婚后两人一起去京闯荡,说不定能成大事,杀出一片新天地,比那些牛皮吹破天的北京痞子要好上百倍。那女子将信将疑,脸色却好了许多。
我记得灵宝所在的豫西地区是明朝末年李自成大军的活动地,便问了她几个问题,女子回答的有板有眼,似乎很是在行。
晚上近十点,女子要在灵宝下车了,说托两位大哥的吉言,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忘不了我们。萍水相逢,却如此真心想见,十分难得。我平生最见不得分手场面,便扭过了脸不再看她。那女子向我们挥手告别,下车后却头也不回,匆匆的消失在人流中。
夜已深,一觉醒来,对面却换了人,三个民工坐在那里对我们笑着。他们是去新疆收棉花的,打短工,时间两个月,刨去吃穿住行费用,每月能挣五千元。为了每年的一万元钱,他们在河南上车,奔波五千里。所以这条陇海路,这趟列车,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中间的男子极为和善,笑脸可掬。一路上我只见他吃了一个苹果,似乎不饿。第二天到甘肃时才打开一包方便面,就在嘴里干嚼,还将佐料顺手扔出了窗外。同行者与他耳语两句,他却不耐烦将其推开,我想可能是笑他会过的缘由。他们要去新疆鄯善,同乡已联系好采棉事宜。我们只是去新疆旅游考察,随时可走,而这些河南乡亲却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前途如何,在他们心中是个大大的问号。我对他们说了新疆的民族团结,讲了一番道理,相信能让他们心里踏实些。
我在读书时曾思考铁路带来的影响,现在更加理解了铁路对人的巨大改变,不管是生活的,还是心理的。辞别故乡亲人,西出阳关,去那遥远的西域新疆,不过去谋生,去寻求富足的生活。其中的辛酸,他人是理解不了的,不知有多少委屈,多少苦难,当然也有欢乐。
我想,人总是在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中度日,总是为自己、为亲人追寻着美好的生活,总是在奋斗、在忧伤、在挣扎。这便是人生,这便是每个人的人生价值之所在。
写于2009.9。
(这些文章是2009年到2013年时写的,现在借头条平台发出来。感谢您的阅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