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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拿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這種大事都能忘,他病得真是不輕

作者:虹膜

文 | 小易

奧斯卡公關已經到了沖刺階段,相比于其他懸而未決的獎項,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倒是早就各有其主了,其中有新浪潮之母瓦爾達奶奶,還有因《饑餓遊戲》中的總統一角為國内觀衆所熟知的唐納德·薩瑟蘭。

其實早在十多年前,唐納德·薩瑟蘭就在國内大銀幕上有過驚豔亮相,在《大腕》中和葛大爺結下忘年交的好萊塢大腕導演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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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腕》(2001),唐納德·薩瑟蘭、關之琳、葛優

不過,我很擔心今年奧斯卡頒獎禮上,唐納德·薩瑟蘭很有可能因為失憶,忘了自己拿過獎而不會出現在現場。因為,他在《愛在記憶消逝前》裡演了一個患有健忘症的老人。

唐納德·薩瑟蘭在這部影片裡,和曾經憑借《女王》拿下奧斯卡影後的海倫·米倫一起,在生命行将消逝的時候,駕駛着房車外出旅行,開啟了一段「求閑之旅」。奧斯卡終生成就獎獲得者+影後,也算是非嚴格意義上的「帝後」作品了。

之是以說是「求閑之旅」,是因為他們駕駛的75年産的沃倫貝格房車,名字就叫做「求閑者」(the leisure seeker),同時也是影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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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笑料不斷

片中艾拉(海倫·米倫飾)身患絕症,而丈夫約翰(唐納德·薩瑟蘭飾)患有嚴重的健忘症,不顧兒女要将丈夫送進養老院的計劃,艾拉帶着約翰偷偷從家裡溜出,開啟了他們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兩人就像兩個離家出走的小孩,手機一直關機,到路邊餐廳休憩時才想到給焦頭爛額的兒女打電話,言語間卻滿是一往無前的任性。

約翰受困于阿茲海默症,他時而忘了妻兒的名字,一天中可能每隔幾小時就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卻又能将海明威的名句信手拈來。

這些任性的設定,讓他們的公路旅行看起來像是一場兒戲,精神狀态飄忽的約翰坐在方向盤後,僅憑着肌肉記憶操縱着體積龐大的破舊房車,艾拉則時不時需要藥物支撐自己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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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時而在記憶裡迷失,艾拉耐心點醒

他們數度走散,又慢慢彌合意外帶來的距離而重聚。

在劇情疑似滑向心靈雞湯式的「夕陽紅」時,我們卻又看到了這段旅途所揭露的人生真實面。約翰其實一直對艾拉的初戀男友耿耿于懷,認為她和初戀男友還保持着聯系;而約翰隐瞞了數十年的「外遇」秘密也随着旅途的進展意外揭開。

這些伏筆和轉折帶出了最現實的婚姻議題——衰老的愛情關系被過去的某種情結打破。這不免讓人聯想到夏洛特·蘭普林和湯姆·康特奈主演的《45周年》。

《45周年》中,婚姻紀念日到來之際,丈夫傑夫突然收到消息,自己50年前因登山意外喪生的女友的遺體被找到,冰封在冰層中的容顔經年未變,然而自己已經垂垂老矣。于是傑夫陷入了對過去的懷溯當中,而妻子凱特則陷入了自我身份重新認定的搖擺之中,時時刻刻懷疑自己45年婚姻生活的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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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周年》湯姆·康特奈和夏洛特·蘭普林分獲柏林影帝影後

相較于《45周年》的内斂和深沉,《愛在記憶消逝前》則用冷幽默消解了歲月無情,而它們共同折射的主題,是時間流逝中的無奈。

缺席了丈夫/妻子最初的一段感情,對于缺席一方的妻子/丈夫來說,萦繞在他們腦海的除卻嫉妒情緒之外,更為深重的是于自己而言,對方的這段過往是封閉的,自己沒有參與其中。随着幾十年時間的流逝,那段最初的感情似乎暗示着一種年輕、也相對應地提示着現今情感關系的衰老。

好在時間是不斷向前流逝的,我們也看到,不論是《45周年》裡的傑夫,還是《愛在記憶消逝前》的艾拉,其實對前任都并沒有太多留戀,他們不過是在衰老的當下回顧或想象着年輕的過往。相反地,更多是缺席一方的約翰囿于凝滞的回憶,沖破時間籠罩的迷霧後,兩人都終究是要直面衰老。

《愛在記憶消逝前》和《45周年》還存在着些許細節上的呼應,「照片」這一工具在兩部影片裡都占據了不小的戲份。照片在《45周年》裡,是被傑夫收藏起來的前女友的照片,也紀錄了他們的愛情狀态,是某種凝固和隐秘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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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花兒還盛放着,為兩人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光

而照片在《愛在記憶消逝前》這裡,則更像是一個娛樂項目,約翰和艾拉幾乎每天都會支起簡陋的幕布,用幻燈片機循環播放那幾張老照片,當然,約翰需要艾拉的耐心提醒才可拼湊起過去的點滴記憶。 從另一層面來說,兩位導演或許心照不宣地通過照片這一媒介對電影做了一個小小的緻敬。

時間流逝之外,《愛在記憶消逝前》也将直面生死的困難抉擇擺在我們面前,這一主題我們在哈内克的金棕榈作品《愛》裡也得以一窺,兩部片子在結尾的處理上都顯示了一種決絕,但其底色是截然不同的。

在《愛》中,妻子因頸動脈栓塞手術失敗,身體每況愈下,壓抑成了主調,哈内克将身體機能衰退、頭腦記憶衰減、人格尊嚴喪失等種種不堪的細節一一放大,毫不避諱,讓人幾乎跟丈夫感同身受,從失落到絕望直至被摧毀,片末丈夫用枕頭捂住妻子的頭部的時候,我的呼吸似乎也被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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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跟一旁的店員回憶以前跟約翰旅行的趣事

《愛在記憶消逝前》的處理方式相對要明亮一些,約翰在意識清醒的時分曾對艾拉交代,把槍握在他的手中,拇指放在扳機上,親他一下就離開,不要看最後血腥的場面。

随後他補了一句,「還是親我兩下吧。」

在生離死别的關頭,愛似乎成為了兩人關系的桎梏,《愛在記憶消逝前》既有讓人心裡隐隐作痛的溫情時刻,也有直面終結時刻靈光一閃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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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讓我們再回到《愛在記憶消逝前》最大的特質——「公路」上來。夫妻二人駕駛房車出行的主線劇情,雖然有着公路片的形式,卻與傳統意義上的公路片也有着差別。它既不像經典的公路片,比如《逍遙騎士》)那般絕對反秩序;也不像一般的「旅途式」治愈片,帶給人回歸家庭和傳統的happy ending。

《愛在記憶消逝前》介乎兩者之間,某種程度上,它更接近于青年文化,兩位老人逃離現有的家庭秩序,奔向象征着「美國國家精神」的海明威的故居。

這是一個「反叛」的逃離,但走向的卻是一個「傳統」的終點。

與此同時,在兩人的路途上,我們也能見到許多青年文化的底色。像是持刀攔路的小混混被早有準備的艾拉用槍吓得屁滾尿流;又或者是堅定的民主黨擁護者約翰加入了川普支援者的遊行,大喊「america!」;而當夫婦倆終于抵達key west島,卻發現精神家園已經演變成了充滿娛樂色彩的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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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是以的約翰加入了熱鬧的人群

但是,老夫婦身上的知識分子色彩,又注定讓他們成為傳統的「布道者」。約翰遇到任何人都能滔滔不絕地聊起海明威,是對傳統理念的散布;而艾拉則口若懸河地跟萍水相逢的旅客談起他們以前旅行的趣事,則是在不斷的「對外」的叙述和教育中,「對内」彌合與家人之間的隔閡。

在這種介于「青年式的反叛」和「傳統式的秩序」之間的設定裡,《愛在記憶消逝前》便在回歸好萊塢經典叙事的同時也打破了公路片的開放原則,在對抗秩序的同時也回歸了秩序。

《愛在記憶消逝前》的獨特氣質和意大利導演保羅·維爾齊顯然是分不開的,他的上部作品《瘋愛》曾在北影節展映過,兩位被生活遺棄的閨蜜逃離瘋人院,開着敞篷車在路上狂奔,影片時不時就來個神經刀似的喜劇橋段,結尾在沙灘迎來光明和愛,不難想象《愛在記憶消逝前》裡的溫情和窩心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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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保羅·維爾齊的首部英語片,《愛在記憶消逝前》不僅在公路片這一好萊塢經典題材上做出了自己的有趣探索,還塑造出了兩位生動的老人形象以及他們之間難舍難分的暮年愛情。這部影片即将于2月23日上映,可千萬别跟林克萊特的「愛在三部曲」弄混了,雖然,它們都是講愛情的。

當然,海倫·米倫和唐納德·薩瑟蘭的精湛表演居功至偉,就像導演自己曾在采訪說的——

「光是看着他們肩并肩坐在一起,就能感受到那種神奇的戀愛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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