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四幕劇《萬尼亞舅舅》作為享譽世界的經典作品,被多次搬上過舞台。無論中外的觀衆都對這部充滿強烈現實主義的戲劇作品,有着極高的評價。
英國2020電影版《萬尼亞舅舅》是在疫情時期錄制的,有着特殊意義。
整部戲的劇情仍是老劇情,但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把19世紀末俄國社會的生活沖突與精神危機,與對當下疫情的思考結合了起來。
這樣的結合會讓觀衆意識到,無論是處在19世紀末,還是生活在當下,都會不可避免地對陷入迷茫、絕望、痛苦的情緒中。
因為,生活本就是痛并快樂着,即使陷入深淵,我們也要爬起來繼續趕路。

英國的這版《萬尼亞舅舅》雖然散發着濃濃的英倫風,但為了貼近19世紀末俄國社會的那種令人無比壓抑的“喪”,在很多方面做出了新意。
首先是首尾呼應的大琴聲與鋼琴聲值得好評。在第一幕戲還未開始時,就能聽見低沉的大提琴聲,然後随着燈光漸漸亮起來,大提琴的聲音越來越厚重,再夾着似在宣洩情緒的鋼琴聲,整部戲的“喪”開始立起來了。
結尾的時,大琴聲與鋼琴聲再次響起,但不再像開始那麼悲傷,節奏稍微快了一點,似在暗示絕望中的那一抹曙光。
其次,燈光與舞美的設計也是花了心思的。
先來說說燈光。從始至終的冷色調燈光始終能讓觀衆沉浸在壓抑、痛苦的情緒中,那灰暗的的光線将原本枯燥的生活渲染得更加毫無生氣。
作為主角的萬尼亞舅舅本就生活在一個暗淡無光的世界,他勤勤懇懇工作了一輩子,将他人視為自己的全部信仰,到頭來卻發現原來是一場虛無。
信仰崩塌的萬尼亞舅舅一直在冷色調的燈光下行走,就好像他那看不到幸福與希望的生活。
在舞台的布置上,為了突出俄國莊園的風貌,特意在落地窗鋪一角鋪滿了枯黃的樹葉。還有每個角色穿的衣服,也很有俄國味道。但最令人覺得舒服的,還是整個舞台的構架就像油畫,很有年代代入感。
隻是美中不足的是,葉蓮娜的服并不是很複古,甚至可以說有點現代化,容易讓人出戲。
台詞方面在大緻上遵循了原劇,但是第一幕戲與第二幕戲的台詞過于冗長,導演完全沒有任何創新。尤其是萬尼亞舅舅、醫生、葉蓮娜這三人之間的台詞過多,造成了整部戲前半部分的索然無味。
但也有出彩的地方。
譬如萬尼亞舅舅的獨白,先是飾演萬尼亞舅舅的演員對台詞情緒的掌控,再加上特寫鏡頭與停頓處理,無疑放大了台詞的魅力,同時也能讓觀衆更進一步感受到萬尼亞舅舅的痛苦。
至于每個演員的表演,這倒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因為每個觀衆的感受不一樣。但可以肯定的是,萬尼亞舅舅、醫生、索尼娅這三個角色的扮演者是非常出彩的。
萬尼亞舅舅的扮演者托比瓊斯出生于英國的一個演藝世家,自小受過表演的熏陶。他在這部戲中的表現自然流暢,眼神裡全是戲。
他将萬尼亞舅舅對葉蓮娜的愛慕、對姐夫的痛恨、對外甥女索尼娅的憐愛,都通過眼神很自然地流露出來。
當他拿槍對着自己的姐夫時,整部戲的高潮随也随着而來。
但托比瓊斯并沒有将情緒全部外放,而是以忍耐的、壓抑的,又特别渴望爆發的複雜情緒來呈現。
整出戲的最後一個鏡頭給了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似在暗示世人:我們所有的痛苦,上帝在替我們承受,即使生活再難,也不要放棄心中的信仰。
然後,所有演員謝幕、擁抱。
戲裡結束後,戲外的鏡頭還拍向了劇院現場的觀衆人員以及那空蕩蕩的觀衆席。
空蕩的觀衆席正是折射了疫情的緊張時期,人們突然停止了手頭上的工作,然後回到家裡,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飯、睡覺,仿佛生活陷入了死局。
然而,疫情過後,我們仍要像戲裡的萬尼亞舅舅一樣重拾生活的勇氣,直面殘酷的現實,在迷茫與絕望中,找到那一抹曙光。
即便那曙光是虛無的、飄渺的,我們還是自我安慰,再繼續趕路。
畢竟,這世上隻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仍舊熱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