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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刺殺小說家》的拓荒看中國電影的想象力

從《刺殺小說家》的拓荒看中國電影的想象力

電影海報中cg角色紅甲武士與真人角色跨次元激戰。

從上世紀70年代喬治·盧卡斯以《星球大戰》為支點打開一個關于想象力的新世界的大門,再到本世紀以來《指環王》《納尼亞傳奇》等美國奇幻大片不斷重新整理我們的視覺體驗,新一代的年輕人呼喚電影這門跨越三個世紀的藝術,帶給他們奇幻的故事、超驗的感受、形而上的表達,以滿足他們物質現實世界之外的文化想象。

然而在中國電影屢創票房紀錄的同時,我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受制于想象力、工業化等因素,東方的奇幻探索步履蹒跚。如何為中國奇幻大片錨定坐标,如何找到中國奇幻題材的文化基因,都是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路。

今天,這一局面就要被改變。在牛年春節檔再次重新整理中國影史紀錄之時,《刺殺小說家》在想象力的開掘、工業化道路探索等諸多方面,以拓荒之姿為中國奇幻電影提供了新的價值标尺。

想象力在哪裡

《刺殺小說家》講述的是一個“凡人弑神”的奇幻故事。“當全世界都不認同你的信仰時,你要不要堅持下去,以及你是否會堅定地認為,如果堅持下去,終究會發生某種改變。”該片導演路陽介紹。

“故事的核雖不算新鮮,但如何将這個核放置在兩個彼此糾纏的平行世界,并以奇幻電影的殼托起這個核,全然是一次沒有參照系的實驗性探索。”該片的出品方華策影視副總裁傅斌星說。

奇幻,是道地的舶來品。縱觀西方文學發展史,奇幻文學屬于更為古老的文學傳統——幻想文學。英國作家托爾金這樣定義“奇幻”:必須創造一個與現實世界獨立的另一世界,一個幻想的世界,卻是一個完整、豐富而又真實的世界。

路陽說,原著用一個小說家和一個失孤的父親互為鏡像,傳遞了信念的力量。“這一點特别打動我,是我想把它變成奇幻電影的原因。”

然而将嚴肅文學變成充滿想象力的影像,比想象中難。正常的電影劇本創作時間是1年左右,而《刺殺小說家》的劇本改編花了21個月。

“從小說到電影,那條溝壑特别巨大。”路陽說,小說裡很風格化的東西,那些奇幻的描寫,“小徑分岔的花園”式的寫法,移植到電影裡,就要重新勾勒。不論是帶給觀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還是構築一個可信的異世界,都需要噴薄的想象力。事實上,想象力的匮乏正是中國電影長期被人诟病的一個突出問題。

“我們要用足夠的細節,紮實地支撐起人物,包括他的訴求、欲望、行動、情緒。”在路陽看來,小說到電影的細節縫隙,必須用想象力和創造力填補起來。雲中城的宮殿山什麼樣?渡口的風格怎麼确定?街道彌漫着怎樣的氣息?都需要想象和再創造。後來,團隊用《山海經》裡不同的動物為每個坊做了歸類。

經過21個月的設定、推演、設計、寫作、推倒、再重來,《刺殺小說家》踏出大膽一步——差別于西方構築的慣例,那個在既定規則秩序内探險的奇幻世界,這一次,中國奇幻在挑戰秩序、打破規則中找到了自己的獨特基因。

一把鑰匙

如何呈現這個想象力馳騁的世界?

當科學進步帶動了技術飛躍,電影工業就是為想象力松綁的那股力量。對于電影《刺殺小說家》而言,為想象力開掘更高更遠的呈現空間,要靠視效這把鑰匙。

2000張概念設計圖,2095張分鏡頭故事闆;20多個攝影棚,面積高達17萬平方米;100台錄影機,20台電腦,120個動作捕捉攝像頭……

“在導演的設定中,赤發鬼原本是人,想變成神,卻由于欲望作祟而成了妖魔。”視效指導徐建說,這是一個大反派,需要呈現給觀衆一個“讓萬念俱灰的感覺”。

為了精确表現這個數字角色,徐建和他的團隊前後花了三年時間。赤發鬼有15米高,4隻手臂,紅發藍面——這是觀衆能夠看清的。而那些真正營造逼真和沉浸感的,則是看不清的40萬根頭發、90萬個毛孔、做表情時肌肉的變形、血管的擴張等極緻的細節。

“我們要做到什麼程度?我想,如果現實中真的有這樣一個生物來到你面前,你連逃跑的念頭都沒有了。”

為達成這一目标,徐建先後研究了赤發鬼的骨骼和肌肉分布,它的表情、呼吸、汗毛甚至眼睫毛的彎曲度。“毛孔裡有汗毛,逆光的時候會看到一層小絨毛,否則皮膚就變成了膠皮。睫毛生長的方向都會對赤發鬼的精神狀态有影響。”

為了讓技術精确地支撐好故事裡的世界,視效團隊還解決了一個世界級難題:讓赤發鬼的毛孔跟皮膚和肌肉“動”起來。

需要更多“冒險”

走出影院,一些奇幻迷、動漫迷直呼要“二刷”,還有影迷在豆瓣短評中寫道:“震撼!沒有影片給我這樣的新鮮感。”

這份震撼背後,是一次長達五年的冒險。路陽接這個項目的時候,還是滿頭黑發,現在頭發已經半白。“很熬人,但很值得。”路陽說,這裡有一個我從來沒有面對過的課題:如何說服觀衆相信我們給他們的這個奇幻世界,并且跟随主人公去冒險,看他在冒險路上的奇遇,深信的實體法則都崩塌了,他還在堅持——我們想表達,這個世界是存在其他可能性的,等待冒險者去印證,去創造。

正如《刺殺小說家》傳遞的價值一樣,《刺殺小說家》的主創團隊踏上的也是一條充滿奇遇的冒險的征途,也是一條與腳下平坦的陸地相比,道阻且長的路。

“在和動作導演讨論時,我提出的要求是,别給我看我看過的東西,咱們弄點新的。”在路陽看來,每部電影都有新突破,這才是中國電影應當做的。

郭帆在拍攝《流浪地球》時曾感慨,中國幻想類電影在制作上與好萊塢之間的差距超過20年。縮短差距,需要一個接一個的冒險者迎難而上。在中國電影從“刀耕火種”向工業化邁進的路上,《刺殺小說家》接過《流浪地球》的火炬,以協作模式,最大程度優化動作、美術、虛拟拍攝等工業流程,再度縮短這一差距。

結束采訪正是牛年春節檔近尾聲,其間不斷有app彈出消息:票房再創新高。這一消息在給人振奮的同時不禁引人思索:在成為“全球最大票倉”過後,中國電影是否到了開掘票房之外意義的時候?

“在這部電影裡,我們始終要奔向藝術的遠方。有時大家說電影沒用,藝術隻是遠方的呐喊或哭聲,跟我們的生活有什麼關系?不如謀求一點實在的、眼前的東西。但我還是相信藝術塑造人的那個力量。”路陽說,這值得我們冒險,中國電影需要冒險精神。(記者張漫子)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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