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芬頓郵報刊登了一位自稱亞裔移民第二代的作者來信,她在文中說,她的父母成功地實作了他們那一代的美國夢,而對她來說,這美國夢在美國卻已經做不下去了。以下為作者原文翻譯——

作者maz do
40多年前,我父親一家逃離越南戰争來到美國。他抛下他弟弟和父母(他們後來單獨出發),在中西部的一個難民營裡定居下來。他告訴我,他會吃難民營後面小溪裡的魚,這些是美國人絕對不會碰的魚,雖然他生病了,但還是繼續吃,因為食物就是食物。最後他的一家人搬到了加州,在一個屋檐下團聚。在那些日子裡,我父親、他的兄弟們和他的祖母一起睡在一張床墊上——我敢肯定,他們有很多好夢要做。
後來我的父親進入了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在那裡,他遇到了我的母親,她離開印尼到美國上大學。十年後,他們結婚了。在90年代,靠着努力工作和意想不到的好運,他們乘着矽谷興起的浪潮獲得了成功。他們買了房,買了車,成為了美國公民,并準備把他們的勝利傳給另一代人。從各方面來看,他們都實作了那個偉大的美國夢。
然而,現在的我卻不得不懷疑,如果換在今天,我的父母還會不會決定來美國。
現在的美國,每一小時裡,美國人都會收到越來越多的瘋狂的新聞。新冠疫情使這個國家陷入了困境。每天報告的新增病例都是新高。
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它的國家是怎麼做的,他們證明了盡可能地提供防護裝備、給疫情中的國民提供收入補貼、擁有免費并且易得的醫保系統,他們可以把疫情控制住。
一個直截了當的比喻是這麼說的:美國大部分來自新冠疫情的傷口都是自己造成的。當進入7月時,美國出現了創紀錄的死亡人數,而在國外,他們正在開放餐館、書店和電影院。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裡,拿着一杯冷飲,吃着爆米花發出微微的脆響……這樣無害的享受,感覺恍如隔世。
我認為我自己是非常幸運的,我甚至能想到看電影。我仍然有地方住,我沒有負債,我有足夠的錢購買生活必需品。我是美國公民,是“模範少數族裔”,畢業于一所昂貴的私立大學,沒有學生貸款。我今年23歲,身體健康,住在紐約,這讓我有機會獲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機會。然而,盡管我擁有種種特權和優勢,我還是發現,由于本屆和曆屆政府糟糕的政策重點,我的面前仍有種種問題,這些問題在疫情之前早就存在。
和我的父母不同,我在考慮從美國移民到别的國家。他們當初為了生存不得不逃離連基本的人權和生存權都不能保證的國家,而我則有足夠的幸運,可以把搬到另一個國家當成一種選擇題來做,并為此寫篇文章。
當我告訴父親我正在考慮搬到另一個國家時,他感到震驚和困惑。如果不是為了把我帶到充滿機會的土地上長大,那麼所有的掙紮是為了什麼?為了移民到美國,他與父母分離多年,忍受了經濟上的不穩定、學校裡的種族主義,以及後來工作中遇到的種族主義。他忍受那些又是為了誰而忍的呢?
我不知道餓上好幾天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把想法和感受時不時地埋藏在内心深處的感受。在這裡,或者說主流的說法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一切。這就是這個國家的美麗之處。大多數人做夢都不會想到,離開美國會是一件好事。
我的母親則認為這不是一個壞主意。當我告訴她,我想搬到蒙特利爾去,她就發短信給我:“是啊,随着全球變暖,加拿大也不是個壞地方?”
我的父母一生都是生存主義者。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把這種特質傳給了我;我總是在等待另一隻鞋掉下來。但完全有可能的是,盡管我擁有如此多的特權,但我卻對自己所擁有的視而不見。
我内心的一部分想知道為什麼我不應該留在美國,繼續戰鬥,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我可以參加更多的抗議活動。我可以在庇護診所做志願者。我可以繼續投票,我可以給更多的互助組織和保釋基金捐款。我已經做了這些事情,盡管還遠遠不夠。
一方面,盡我所能地捐款和幫助,讓我感覺更好,更有希望。另一方面,越來越多不可逾越的、美國特有的失敗一再重複,讓我想知道一件禁忌的事情:這個國家是否已經無法挽救。
亞裔抗議疫情中的種族歧視
是的,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種族主義、殖民主義、不平等和暴力的遺産。但是,我們美國的警察冷血地謀殺無辜的黑人的方式讓世界震驚,這很有說服力。我們的民選上司人明目張膽地傾向于保護男人的槍支權利,而不是兒童的生命。美國是世界曆史上最富有的國家,人口占世界人口的4%,但卻有25%的新冠病例,這絕對是瘋狂的。
而且,那種臭名昭著的喧嚣,那種“美國精神”,已經被轉化為對苦難的畸形資本化。現在,華爾街的秃鹫們認為房東對房客的驅逐率上升是一個“大豐收”,一個“一生一次的房地産機會”。請問這是誰的一生一次?
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意識到,這麼說話的我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即便如此,我也沒有醫保。
我父母的期望是,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應該能夠養活自己,但最便宜的醫保選擇是每月500美元,我感覺根本沒有選擇。我怕萬一摔斷腳踝或者感染新冠,被發現潛在的并發症,我就得耗盡積蓄來拯救自己。我租了一套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但我對擁有房産不抱幻想。
我有自己的養老金計劃(401k),但我懷疑它在我需要使用的時候是否足夠。如果我失去了維持生計的工作,我就隻能依靠失業金過日子了。就目前而言,這似乎是在現有福利的基礎上再增加了600美元的周薪,這比一份每小時15美元的工作能提供的錢要多。不過我也要指出,額外的600美元将在兩周内結束,而美國國會還沒有決定是否繼續這個項目。
我經常受制于一個政府的任性想法,這個政府把在社交媒體上罵戰看得比人命還重要。作為美國的幸運兒,在我和地面之間依然沒有安全網。而在同一個國家,性販子,戰争販子,掠奪者和強奸犯卻被保護不受懲罰。這些讓我想要離開的念頭變得有意義。
我的家人總是不忘提醒我,他們來到美國是為了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我的故事不是我一個人的,它是以美國數百萬第一代移民故事為基石的。
然而,我們這一代人也許是第一代看到美國衰落,然後在我們眼前崩潰的人。超過三分之一的美國年輕人認為還有比美國更好的國家,我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你仍然可以在美國找到驚人的成功,但在這裡生活是一場賭博,賭輸的代價就是一個人的生命。看看特朗普試圖将移民拒之門外的所有努力——讓我們說實話,特朗普是腐爛的症狀,而不是腐爛本身——它們幾乎沒有考慮将人們留在這裡。而對這一切的深層諷刺是,大多數國家現在拒絕美國人入境。
當他們重新開放時,我想我會把目光投向其他地方。我想去一個地方,在那裡,醫療保健被認為是一種權利,而不是特權, 在那裡,槍不被認為比人的生命更有價值。在那裡,我的自由不取決于我可以在經濟上賺多少錢。在那裡,真正的正義并不被認為不可能實作。
通過離開美國,我希望我能夠繼續父母的美國夢,它曾是美國人的典型消遣:夢想,夢想,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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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吳十六
責編:吳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