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蕩四百年：修建龍城慕容皝自求燕王，劉翔出使東晉用心良苦

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蕩四百年》的第117篇

鹹康五年（公元339年）十月，慕容皝自認為稱王沒有得到晉室的任命，派長史劉翔、參軍鞠運前往建康進獻俘虜和戰利品、報告功績，說明假攝稱王的意願，又請求約定日期，大舉起兵，共同平定中原。

劉翔出發後，慕容皝親自領兵攻擊高句麗，軍隊到達新城，高句麗王钊乞求結盟和好，前燕軍就此退還。

接着，慕容皝又派兒子慕容恪、慕容霸攻擊宇文氏的别部。這一年，慕容霸年僅十三歲，卻勇冠三軍，慕容氏人才達到鼎盛期。

鹹康六年（公元340年）春，曆經數月長途跋涉，劉翔到達建康，司馬衍親自召見，詢問前燕和慕容皝的情況。劉翔回答道：“我接受派遣時，他身穿朝服，向南方拜授章表。”

身為漢人，劉翔始終将東晉視為正統，卻也不忘自己身處的陣營。客套之後，他向司馬衍請求授予慕容皝大将軍及燕王的章玺。

茲事體大，司馬衍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召叢集臣商議。朝廷論議認為：“按舊例，大将軍不委派到邊關。從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此事不能許可。”

劉翔慷慨陳詞道：“自從劉氏、石氏作亂，長江以北成為戰亂淵薮，從未聽說華夏公卿後裔有一人能夠摧毀兇逆之徒。隻有慕容氏父子竭盡心力，心懷本朝，多次殄滅強敵，使得石虎畏懼，把邊陲的群眾全部遷徙，國土因而縮小千裡。慕容皝功績如此顯赫，朝廷卻吝惜渤海以北的土地不給他作封邑，這是為什麼？當初漢高祖不吝啬王位，授予韓信、彭越，是以能夠成就帝業；項羽把官印藏到棱角都磨損了也不舍得授人，終于導緻危亡。我不隻是希望能尊奉所奉事的人，還為朝廷疏遠忠義的邊國、使得四海之人無從勸勉和仰慕深感惋惜。”

一番話說得東晉群臣汗顔不已，司馬衍也沉默不語。

這時，劉翔的姐夫尚書諸葛恢獨持異議，認為：“夷狄互相攻擊，對中國有利，禮器和名号不能輕許。”又對劉翔道：“假使慕容皝能夠翦除石虎，這是又出現一個石虎，朝廷又能夠仰仗誰呢？”

劉翔怒斥道：“寡婦尚且知道憐憫宗周的隕滅，現在晉室危殆，你位高權重，難道就沒有憂國之心嗎？慕容皝枕戈待旦，立志翦除兇逆，你卻宣揚偏頗和令人迷惑的言論，妒忌、離間忠臣。天下之是以未能統一，實在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毫不顧忌姐夫的臉面。

然而，劉翔話說了一大籮筐，東晉朝廷始終沒有松口的意思，他為此滞留建康長達一年。

鹹康七年（公元341年）正月，慕容皝讓唐國内史陽裕等人在柳城以北、龍山的西面修建城郭，設立宗廟和宮阙，命名為龍城。

從此，龍城既是前燕的國都，也是慕容氏精神上的故鄉。

二月，眼見無法說服群臣，劉翔獨辟蹊徑，開始遊說司馬衍親信的中常侍彧弘道：“石虎包攬八州，甲兵百萬，立志吞噬江、漢，從索頭、宇文氏以至各個小國，無不臣服。公孫淵對東吳沒有任何功績，吳主封他為燕王，加九錫。現在慕容皝多次挫敗後趙精銳，石虎連續派遣職高位重的使者，卑辭厚禮，想拜授慕容皝曜威大将軍、遼西王。慕容皝厭惡他不是皇室正統，拒絕不受。現在朝廷卻吝惜虛名，排斥忠臣，這哪裡是國家的長遠之計！恐怕将來悔之莫及。”

彧弘為劉翔入宮向司馬衍陳述，司馬衍心中已準備同意。

這時，恰逢慕容皝上表，内稱：“庾氏兄弟專權，導緻禍亂，應當斥退，用以安定國家。”又寫信給庾冰，斥責他占據國家要職，專斷權柄，卻不能為國家雪恥。

庾冰十分恐懼，因為慕容皝在邊遠之地，無力鉗制，于是和何充上奏同意劉翔的請求。

最終，東晉朝廷任命慕容皝為使持節、大将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所用的備物、典策，都以特殊禮節對待。

又任命慕容皝的世子慕容俊為假節、安北将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給軍資器械數千萬；又給有功之臣一百多人加封爵位，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為臨泉鄉侯，授予員外散騎常侍。劉翔堅辭不受。

其實，即使東晉朝廷不答應，慕容皝自行稱王，司馬衍能奈他何？還不是隻能幹瞪眼。劉翔之是以如此曠日持久的耗費唇舌，無非是想慕容皝心裡還存着對東晉的一點感激，維護東晉可憐的尊嚴。

劉翔留在建康長達一年，目睹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飲、放縱互相推崇，痛心疾首。

有一次，他趁着朝廷顯貴們宴飲集會之機，對何充等人道：“天下闆蕩，已超過三十六年，宗廟社稷化為廢墟，萬民生靈塗炭，這正是朝廷焦慮、忠臣效命之秋。各位君子卻在安樂遊玩，盡情縱欲，以奢侈靡亂為榮，以桀傲怪誕為賢，忠直之言不聞于耳，征伐之功無從建立，準備以什麼來尊奉主上、救助百姓呢！”何充等人慚愧不已。

司馬衍下诏派兼大鴻胪郭悕持符節到棘城去冊封慕容皝，和劉翔等人偕同北上。

臨行之時，公卿大夫在江邊為他們餞别，劉翔再次苦口婆心道：“少康憑借一支軍隊除滅有窮氏，勾踐依靠會稽向強大的吳國報仇。野草尚且應當盡早除去，何況仇敵呢！現在石虎、李壽，都想互相吞并，王室的軍隊縱然不能平定北方，暫且應當經營巴、蜀。一旦石虎搶先兼并李壽并占據其地，依仗地形的便利兵臨東南，諸位何以自存？”

一群人面面相觑，低頭不語，隻有中護軍謝廣道：“這正是我的心願。”

身為一個漢人，劉翔對東晉可謂仁至義盡。如果東晉王朝能夠覺醒，并最終統一天下，甚至滅亡慕容氏，他心中一定是高興的。

可是，這一年耳聞目睹的一切，讓他不敢樂觀。離開建康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也一定五味雜陳，何時以何種身份再來一次呢？

是年七月，郭悕、劉翔等人到達前燕，慕容皝欣然接受東晉的任命，以劉翔為東夷護軍、兼領大将軍長史，唐國内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咨祭酒。

不久，後趙橫海将軍王華帥水軍由海路進攻前燕的安平，大破之，算是對慕容皝接受東晉朝廷封拜的一種警告。然而，也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