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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本文作者 王浩(快哉風)和您一起聊聊罕見的、有趣的、真實的、難忘的中月曆史

被從台灣趕走的荷蘭人,一直對打敗他們的鄭成功耿耿于懷。

丢掉台灣的荷蘭駐台末任總督揆一,回國後因為”投降叛國“被送上軍事法庭審判,被軟禁于班達群島長達8年,才被家人用重金贖回家鄉阿姆斯特丹。為了替自己辯解,他寫過一本回憶錄《被遺誤的福爾摩沙》(福爾摩沙是殖民者對台灣的舊稱,源自拉丁文及葡萄牙文的“formosa”,意思是“美麗”)。

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圖:揆一向鄭成功投降

揆一在書中有這麼一段描寫:“敵人的士兵使用各種各樣的武器。許多士兵雙手都拿著令人生畏的戰劍,裝在半人長的木棍上。每個士兵的上身都穿一件鐵甲來護身,就像屋頂的瓦片環環相扣。他們的手臂和大腿是裸露的……他們不斷地向前進逼,盡管很多人被擊斃,他們想都不想,仍然像瘋狗一樣向前沖,也不向四周看看有沒有同伴跟上。”

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圖:荷蘭傭兵畫的鄭荷交戰插畫。鄭軍中的鐵甲部隊很明顯

揆一記載的這支雙手拿戰劍、身穿鐵甲的“瘋狗”部隊,是敗軍之将對敵軍的誇大其詞,還是真有其事?

他沒有撒謊——鄭成功軍中,真的有一支厲害之極的重甲步兵部隊。

南明将領後代的傳記文獻《台灣外記》中記載:“二月,(鄭成功)挑選各提督壯勇者為親軍,廈門港築演武亭操演。各以五百觔石力能舉起遍遊教場者五千人,畫樣與工官馮澄世,監造堅厚鐵盔、鐵铠及兩臂、裙圍、鐵鞋等項,箭穿不入者。又制鐵面,隻露眼耳口鼻,妝畫五彩如鬼形,手執斬馬大刀。每人以二兵各執器械副之,專砍馬腳,臨陣有進無退,名曰‘鐵人’。”

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圖:西方人所繪的鄭軍。注意鐵人的全副鐵甲和斬馬刀

中方史料中的記錄,士兵身穿鐵甲、手持大刀、有進無退這三項,與揆一的記錄完全一緻。 荷蘭人不認得中國兵器,把“斬馬大刀”,寫成裝在半人長木棍上的戰劍。至于揆一說士兵“手臂和大腿是裸露的”,我估計是因為台灣天氣潮濕、地形坎坷造成的,穿上“鐵鞋”作戰會妨礙行動自如。

另外,當時親曆了台灣戰役的荷蘭土地測量師菲力普.梅的日記中,也記載鄭軍“行軍時擊鼓吹管,有人騎馬,有人步行,頭盔光耀照人,手持大刀,無數的絲旗幡旒沿路飄蕩。”

鄭成功軍中的鐵人,手持的長柄斬馬大刀,式樣上雖無法準确考證,應該是唐朝陌刀和宋代斬馬刀的延續,史書上稱此刀當者“人馬俱碎”當然有誇張,但一群“瘋狗”般的鐵甲重步兵舉着斬馬刀沖鋒,真的威力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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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明代的長柄大刀,應該接近斬馬刀的式樣了

《明季南略·閩紀》裡記載:“鄭兵疾走如飛,突至馬前殺人。甚銳,一刀揮鐵甲、軍馬為兩段。蓋鑄刀時,用鐵匠百人挨遞打,成此一刀;故銳特甚。”

在收複台灣的一系列戰鬥中,我們看到了鐵人軍的厲害。

在北線尾島的戰鬥中,荷蘭隊長thomas pedel(中國人稱為“拔鬼仔”),非常看不起中國人,他鼓勵士兵說“中國人膽小,荷人可以一當百”,還說“中國人害怕槍炮聲與火藥氣味,會不戰自潰。”他将手下二百多人擺開左右兩隊,排成陣勢接戰。結果呢?火炮對射後,一大群“刀槍不入”的鐵人撲過來,勇往無前,“以一當百”的荷蘭人被“膽小”的中國人一舉擊潰,拔鬼仔和大多數部下被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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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西方人所繪的台灣荷蘭軍隊

說了半天鐵人,千萬别以為鄭成功打仗隻靠這支冷兵器王牌。當時的鄭成功軍隊,厲害程度堪比一個小國家,海軍力量之強不須多說了,陸軍作戰,鄭軍也有紅衣大炮、佛郎機、虎蹲炮、火繩槍等遠端熱兵器。

不但如此,鄭成功的部下中,有為數不少的多國部隊:有一支日本火繩槍手組成的“倭铳隊”;一支白人基督徒組成的火槍連;一支從澳門買來的“黑番鬼”護衛隊,還有黝黑瘦小的馬來土著,頭紮圍巾的印度卒。

鄭成功軍隊臨戰時,大炮、火繩槍、弓箭手先行射擊,最後由肉搏兵決勝。肉搏兵種,就是鐵人和盾牌手。鐵人四人一組,盾牌手十人一隊,兩支肉搏軍奮勇向前,不計生死,用荷蘭人的話說“好像在家裡有另一副軀體可供更換”。軍官則騎馬拔刀在隊中督戰,如有人退卻,立斬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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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鄭成功收複台灣圖

遭遇這樣一支鐵軍,荷蘭人被打敗實在沒什麼冤枉的。

大家的陳舊印象中,歐洲殖民者都是一頭紅發,胡子拉碴,手持火槍,駕駛巨艦,大炮一轟,落後的地方民族就不戰自潰望風歸降。這其實是誤解,十七世紀的歐洲列強,根本不具備這個實力。拿最早壟斷亞洲貿易的海上強國荷蘭來說,他們在亞洲的殖民,一點也不輕松,他們花了十幾年才擊敗馬六甲的諸多小蘇丹國,花了一個世紀才平定東印度群島,而亞齊島、巴利島、婆羅洲島則花費了更久的時間。

對付隻有毒箭、長矛的土著尚且這麼費事,一旦面對裝備優良、訓練有素、人數遠超的正規軍隊,荷蘭人豈能占得了便宜?

最好的例證就是,荷蘭人被鄭成功“蠻橫地奪走”占領地,卻始終不敢發兵報複,隻是在後來清朝衰落時兩次交涉抗議,希望收複台灣讨回損失,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說起來有趣,荷蘭人在1663年出版的《荷蘭信史》第13冊中,對這段曆史描寫道:有個邪惡、殘忍、不信神的東方異教徒暴君(鄭成功),占了我們的城堡(熱蘭遮城)。揆一寫的《被遺誤的福爾摩薩》,在插圖上把鄭成功畫成兇神惡煞的奧斯曼大公模樣。

這些對中國的不滿、憤慨和污蔑,當然引起了全歐洲的好奇與憤慨,但事情發生在遙遠的東方,最多隻是給歐洲人茶餘飯後增添一個話題而已,不久就被大衆淡忘了。

揆一家族除外。

刀槍不入的肉搏王牌——聊聊鄭成功軍中的神秘“鐵人軍”

圖:台灣展覽館裡的鄭成功與揆一塑像

三百多年後,2006年6月,揆一的第14世孫麥可(michael coyet)一家三人專程來到台灣,他們可不是來尋仇的,麥可說,這是揆一臨終前的遺願,希望後代子孫能再度踏上台灣。他們由台南市長陪同,參觀了赤嵌樓、熱蘭遮城的安平古堡,最後到延平郡王祠鄭重祭拜,感謝鄭成功當年的仁慈,讓揆一家族的血脈得以延續。

最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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