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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有人說,判斷你是不是擅長寫作,試着描述一根火柴燃燒的瞬間。

張愛玲是這樣描述的:黑暗中他劃燃了一根火柴,這橙紅色的三角小旗緩緩地搖蕩在它自己的風裡,漸漸地它燃盡了自己的旗杆,歸于寂滅。

張愛玲能夠在曲徑幽深裡蜿蜒輾轉,完成一種故事性的描述。

不能說擅長,簡直是天才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有模有樣地寫作,而家庭的困境也在某種意義上造成了她天才的突圍,讓她将天賦禀異發揮到極緻。

張愛玲後天的努力,更讓自己的天賦沒有被埋沒和辜負。

一、以冷之名,行愛之力

張愛玲被生活鍛造的極為敏感。

父母間的沖突,封建大家族的複雜、摧殘,漠不關心,令她無處可去,把所有的精神大寄托在故紙堆和變幻的故事裡。

張愛玲記得一些僅有的溫情:父親抱她在懷裡教她讀《紅樓夢》,母親教她獨立生活。父母最初的愛,是行走世界的底氣。而張愛玲在很小的時候,便悟到,父母給不到的底氣,還得靠自己掙。

封建遺老的父親和個性率直的母親離婚了,父親再娶,母親出國,繼母嫌棄和虐待,張愛玲的孤苦可憐隻有自己吞咽。

她把自己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這種沉浸既是展現天賦,又是自救。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張愛玲展露的寫作天賦,令她掙到了稿費,她嘗到生活給予的最優待遇。她拿稿費買了一支口紅。她嘗到了生活的甜頭,也通透了自己天賦與生活的關系。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這是張愛玲自己給自己的底氣。她的生活亮了起來。

但她的感情是冷冷的。展現在她筆下的人物,透着某種程度的冷峻和自我。冷的是态度,是遮掩,是對現實的無奈抗議和無聲抵抗。她以冷之名,行熱愛之力,寫盡世界平凡裡的絲絲縷縷。

小說的世界裡,宏大是一種,見諸細微,也是一種。蕭紅是對小人物的關懷式的悲憫,張愛玲不同,哪怕是平凡的小人物,也要活得精彩。

二、筆下沖突糾結的小人物

不僅張愛玲自己在現實裡保持着與人的距離,她筆下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很難融入别人的生活裡去。幾乎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強悍的内心世界。别人走不進,她也不想出來。

哪怕描寫得再熱烈和繁華,但主人翁的内心世界裡,澄明冷豔,完全沒有同類的了解。哪怕是對待最鐘情的夫妻,情感的澎湃隻埋藏在心底深處,表面上,雲淡風輕,甚至,故意躲閃退避,玩着欲罷還休的遊戲。

張愛玲小說裡的人物,病态而熱烈。享受生命的同時,又消耗生命。了解世界的同時,又不屑于世界的了解 。熱愛的同時,又拒絕融的沖突似乎無解。面臨困境卻又倔強又執拗地過活。

比如《金鎖記》裡曹七巧的一世幽怨。她的愛情熱烈、濃郁,卻不得不在歲月的輪回裡,積攢一世仇恨,最終在日複一日的恨意裡,變态扭曲,湮滅散盡。

比如《半生緣》裡世鈞的猶豫和遲疑,性格裡的溫吞帶給曼桢的動搖,令她恍惚。最終居然認了命,麻木過活。回不到過去的,除了歲月,還有妥協和屈從于生活的無力感和喪失感。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比如《色戒》裡,王佳芝生死關頭的情感波動,在難舍的情感湧動和責任使命中,她選擇成全自己的感情。正因為愛得純粹,愛得辛苦和糾結,她的殒命是早晚的事情,她縱然不死于夫妻之手,也會死于變節的懲罰。她不過是個女學生,她不過是個小女人,小人物,她不過聽從了心底裡的聲音。

比如《白玫瑰與紅玫瑰》,在振保的眼裡,兩朵玫瑰隻起功能性作用,滿足他不同的需求。他以為他是主角,來去自由,潇灑遊走,其實紅玫瑰白玫瑰也是各有活法,她們在現實的妥協裡,仍然有一絲不屈的内心,在現實的罅隙裡,同樣透出自我的光芒。是以,白玫瑰有情人,而紅玫瑰最終歸于家庭。她們之于男主角,幾乎是平等地站立,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各自在各自的世界裡,渡劫。無論形式還是實質,白紅玫瑰,都同樣選擇了自我需求的滿足。

張愛玲筆下的小人物,内心都有自己的個性和光芒,靈魂有閃動着的星星之光。他們與世界并行前進,她們有一種滿漲的自我,即使在現實裡低下頭去,也讓人看到他們的淩冽和不屈,她們都很激蕩地在活。

他們的特質很明顯,極具辨識度:病态美,内心豐富敏感,個性,自我主張強烈,與世俗格格不入,渴望愛又鄙視愛,沉浸其中,又跳出其中,精于算計,又讨厭算計。在沖突裡,擰巴裡,找尋個人情緒的出口,自我解救,或者就此滑落,墜入深淵。

男性辨別度也很明顯,幾乎總是集權利、情感、現實權衡于一體,在女性的世界裡閑逛,偶爾動了情,最終還是回歸現實。

哪怕是《傾城之戀》裡的範柳原,在命運未定的時節,現實考量,還是有個人照應,知生死。而白流蘇也認為整個城市是為了滿足她的愛情而傾覆,但愛情,終究還是要回歸到日常裡的紛雜裡去。她以世事的動蕩,來笃定愛情的永恒。渺小的個體,終于赢了一次。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張愛玲的作品大多以女性的眼光看待,審視和解構,女性意味更濃烈。女性意識也更多一些。女性與男性之間的愛情,不是自然順暢的,而是博弈之下的遊戲,沒完沒了地計較,内心戲爆棚。小說裡的感情也帶着現實和沖突,極度渴望愛,又極度地不相信愛,在渴望和不信任裡,完結沖突紛雜的人生。

這很動人,也很張愛玲。

三、洞察現實,走向孤獨

張愛玲骨子裡的孤獨冷峻不僅存在于作品裡,在現實裡也一樣。

解放後,某次張愛玲穿了一襲旗袍,參加作家大會。面對着會場中全部着中山裝的男男女女一衆作家,敏感的張愛玲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

她是不同于常人的,她是自由的煙火。兒時不同于大家族裡所有人,長大了,不同于學堂裡的同窗,成年也不同于各色的作家。

張愛玲始終是她自己。雖然她沒有反映那個時代的最積極宏大的一面,但她沒有放棄那些被時代抛棄的小人物。她不是帶刺的玫瑰,但她是敏感的玫瑰,她在自己的趣味裡打轉,認真的去寫那些畸形的情欲和不正常的家庭。她的世界經緯分明,個性鮮明,她沒有從道德上去批判、評價人的三六九等。她放過了自己,于小處着眼,尊重每個個體的複雜性,完成了一種小我的圓滿。

如果現實容納不下一個小我,那就遠離。于是,張愛玲輾轉香港,去到美國。走了一條孤獨而自我的路。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四、《第一爐香》為什麼評分不高?

張愛玲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劇非常之多,獲得好評的,還真不多。我的喜歡程度:電視劇《金鎖記》第一,電影《色戒》第二,電影《半生緣》第三。

《第一爐香》的風評并不高,第一、從一開始的宣傳開始,人們已經對人物的選角存疑。男女主的壯碩跟張愛玲小說裡冷豔,疏離,自我性格柔韌性和世态距離感的人物形象不搭。第二,因為是許鞍華導,對于情節故事,觀衆還是有了一些期待,可即使是她也未必領會到張愛玲小說的精髓,也就拍不出張愛玲的味道。期待越高,落差自然越大。名氣這玩意兒不能信。第三、影視已經喂投了許多年,人們的欣賞水準已然整體上升了,也就有了極高的眼光和挑剔的角度,去評判電影整體的優劣。第四,相比電影,張愛玲的小說更深入人心。觀衆更需要忠于原著的人物和故事,因為那更為深刻和動人。

張愛玲:一種小我的圓滿

張愛玲小說裡的人物形象,女性應該就是張愛玲最喜歡的那張照片的樣子:臉微微上揚,帶着挑剔,審視,挑戰,并意味深長笑意地俯瞰世界,柔弱裡帶着些堅韌,叉腰的雙臂帶着挑釁和剛毅,有幾分妩媚。她幾乎可以抵禦全世界。這樣的人物,确實有得欣賞,不是誰都能勝任的。

大衆對于俞飛鴻的認可,本質上,再找個年輕版的俞飛鴻就可以了。馬思純顯然不是年輕版的。

男主呢,張愛玲小說裡所有的男主,都适合趙文宣來演。同樣,來個年輕版的,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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