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機江湖裡的紅與黑：從使用者需求到黑色産業

在網際網路這個虛拟的世界，人們對它的印象大多是便捷、先進、光鮮、财富等等，其實它也像真實的世界裡，明規則和潛規則并行。有支付寶，也有sp；有yy、9158，也有擦邊的激情視訊；同樣在刷機這個行業裡，也存在着明與暗、紅與黑的各種糾葛。

刷機包括線上和線下。線上刷機包括個人使用者、rom制作方、刷機工具開發商等等，如國内最大的線上刷機工具-刷機大師。線下刷機包括軟體開發商、水貨商、刷機管道等等，如鼎開等。刷機這個行當存在由來已久，從symbian、windows時代已經存在了，但真正引爆這個概念是在android手機時代。随着刷機的興起，看上去簡單的洗刷刷的背後，金錢、利益、市場等多重因素錯綜複雜交纏在一起，南七道專訪多位業内人士，深度解析刷機這個江湖。

線上刷機：如何成為巨頭必争之地

刷機，是指通過刷機軟體給手機等終端裝置更換新的系統，系統軟體包由rom（手機系統固件）開發者或原廠提供，典型代表就是小米miui。簡單的說就是把手機系統重裝一遍，類似pc電腦時代的重裝windows系統。刷機可以使手機的功能更加完善，使用者擁有更高的自主權。

刷機這個概念在各類移動裝置開始出現時就有了，如諾基亞的symbian時代、windows mobile手機，iphone的ios，黑莓手機都有自己的系統固件，都可以刷機，但直到開源的andorid手機出現才引爆這個概念。由于安卓系統開放的特點，再加上國内手機廠商的水準參差不齊，線上刷機軟體成了安卓使用者的一種剛需。

由于android系統自身的機制，使用者在使用一段時間後，系統運作會累積很多的碎片，大量占用記憶體，同時安卓手機是多任務式的，使用者可以同時運作多個軟體，每個軟體都可以在背景駐留或者運作。這些軟體有的占用記憶體，有的占用了其他空間，是以會導緻遲鈍甚至卡死等諸多問題，反觀ios或其他手機作業系統問題就沒有這麼嚴重。

安卓手機使用者必須定期清理手機，特别是随着硬體的性能、參數越來越高，第三方廠商開發的軟體占用記憶體越來越大，微網誌、微信或者qq等任何一個軟體占用的記憶體可能幾十兆甚至上百兆，這會導緻手機越用越卡。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使用者會不得不使用類似刷機大師這樣的軟體刷機，重裝系統。

國産手機廠商水準參差不齊也是導緻使用者必須刷機的重要原因之一。谷歌android是一個開源的系統，每個手機廠商都可以使用。每家廠商拿到谷歌的源碼後，都會根據自己的需求在源代碼基礎上做一些技術修改，但由于廠商水準技術實力普遍欠缺積累，遠遠達不到谷歌原生系統水準，導緻了性能低下，甚至漏洞百出。很多手機系統相當粗糙，常常出現卡死、當機或者重新開機等諸多系統毛病。

但值得一提的是，現在越來越多廠家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比如小米、錘子手機、魅族等一些品牌廠商會花很多精力去優化系統，解決得相對比較好。但對于一些小的、高仿的廠家，根本就沒有這個技術能力也沒有這個意識，更多是靠方案商去解決系統問題，由于過度依賴于第三方的方案，大多都比較粗糙。另外還有一些老牌廠商如中興、聯想等，系統做的也不盡人意。

基于以上這些原因，市面上絕大多數android手機，隻要不是谷歌原生系統，使用者使用時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問題。但随着像小米這樣重視使用者體驗的國産手機廠商的崛起，這塊做得也越來越完善，逐漸受到廠商重視，但大部分還是有待進一步優化。大部分使用者遇到這類問題無從下手，不得不選擇去刷機這樣簡單粗暴快的方式來解決。

使用者在準備刷機時，除了下載下傳刷機軟體工具，更重要的是選擇适合自己手機型号的rom（手機系統包）。這也成了一個剛需，對應的引發了民間rom開發熱潮。很多公司、個人或團隊開發者看到了商機，在android基礎上開發了很多rom包，這類似于pc時代的番茄花園、雨林木風等民間系統，目前比較知名的rom像小米miui、錘子rom、樂蛙等，開發者們生産了大量的刷機包，讓每一款機型都能适配合适的rom。比如錘子rom剛釋出時，針對的是三星明星機型s3。s3的使用者要想體驗錘子rom，就必須要刷機。但同樣由于開發者水準參差不齊，開發的rom也是有好有壞，如果刷到一個有缺陷的rom或者不喜歡的rom，二次甚至三次刷機就成了必須。

基于以上情況，線上刷機行業開始蓬勃發展，同時由于可以控制整個手機系統，一度被稱為是移動網際網路的下一個入口，很快成為了bat搶占的新陣營，技術和資本逐漸向線上刷機這一塊高度集中。騰訊、百度、360、阿裡等巨頭紛紛進入。截止到目前為止，國内提供線上刷機軟體服務的品牌有刷機大師、刷機精靈、卓大師、甜椒、深度、奇兔等，現存的獨立産品營運的同類公司大概在12家左右。之前還有些深圳的小公司如深訊和也想參與分一本羹，最終因為技術門檻等問題不了了之。

在這其中，刷機大師占整個市場佔有率的60%多，基本上是一家獨大。刷機精靈占30%，其他公司占10%不到。前兩者均屬于騰訊系。騰訊基本上壟斷了線上刷機服務，騰訊同時也投資了知名rom開發公司樂蛙。刷機大師獲得了騰訊兩輪的戰略投資，而刷機精靈在早前已經被騰訊6000萬全資收購。

由于一個是騰訊隻投資不幹預營運的創業公司，一個是騰訊全資收購的子公司，身份變化導緻了心态的變化，刷機大師在獲得投資後不斷的開拓新的産品線，市場佔有率節節增長，而刷機精靈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動力，态勢大不如前。其它公司更是日落西山，百度投資的卓大師一度去賣舊手機，現在也開始轉型做其它的産品。360自己研發的刷機軟體基本上停擺了。周鴻祎早期投資過刷機精靈，後來被騰訊搶走，中間的故事足足要寫一本章回小說，在此不表。

線下刷機：重重黑幕下的巨額利潤

2014年3月15日晚上8點，央視3·15晚會曝光了某上市公司旗下子公司開發的 “xx神器”，可以“全自動智能安裝軟體”，是“智能手持終端高端軟體預裝推廣利器”。該公司涉嫌将惡意程式的軟體預裝進手機，這些程式不但隐蔽，而且還不能被删除。一直潛行于水下的龐大的線下刷機管道浮出水面。

線上刷機的特點是：使用者主動、個體行為、更多是發燒友或者體驗，與盈利關聯度不大。與之形成向明對比，線下刷機特點就是公司化運作，目的隻有一個：錢。巨額的利潤驅使着很多公司進入到這一行，如315提到的鼎開、酷樂等，具體是怎麼操作呢？

最早的線下刷機是水貨刷機，大量的水貨手機通過各種途徑進入到國内後，主要是通過深圳華強北分發出去。由于衆所周知的原因，水貨比行貨要便宜很多，是以很受使用者歡迎，銷售量很大。國外的手機拿到中國後，由于系統或語言等問題，很多都需要經過漢化等處理後才能進入銷售管道。這就要求最頂端的分發商必須要刷機。在這個時候，很多軟體開發商看到了商機，主動找到銷售商，要求付費把自己的軟體刷到新的系統裡，使用者就不可以自由解除安裝。單價幾毛到幾元不等。銷售商何樂而不為，賣手機可以賺錢，附帶刷軟體又可以賺一筆錢，為了利潤，他們會往裡面塞各種各樣的軟體，甚至包括惡意扣費等不良軟體。

随着這兩年國産手機的崛起，如華為、中興、小米等品牌廠商興起，國内手機的品質和價格和水貨越來越接近，甚至比水貨更便宜。水貨刷機市場雖然還存在，但已經大大萎縮，出貨量不到高峰期的10%。刷機商會坐以待斃嗎？不會！國産手機也是需要他們銷售的，這時新的線下刷機管道開始崛起，各個線下銷售管道成為刷機商新的、主要的陣營。從國代、省代、市代、縣代，幾乎每經手一次，手機就會被刷一次，即使在很多電商網站購買的手機，像國美、蘇甯等大管道通常也不能幸免。

有的是全部重新刷rom，有的隻是解鎖系統後塞入幾個自己推廣的軟體，再鎖上，有的是直接安裝，前兩者使用者均不可自由解除安裝，第三種方式使用者可以自己解除安裝。盡管廠商在與管道代理的合約上有種種的限制，但是執行起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層層刷機已經成為一種心照不宣的行業潛規則。除開手機廠商自己的官網銷售的機器外，凡是走管道和代理的，大概50-60%的被刷機機率，甚至更高。小米手機雖然号稱沒有代理，但是黃牛的銷售量估計超過了官方線上直接銷售量，到了黃牛手上，不被刷機的機率極低。随着線下刷機行業的興起，周邊産業也可以發達起來，比如刷機盒子的發明。銷售商隻要有這樣一台盒子，就可以一次性連接配接十幾部手機，可以一次性刷機，極大的提高了效率和節約了成本。

線下刷機之是以成為一個巨大的産業，唯一的原因就是：利。巨大的利潤促使着各方勢力進入到這一行。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app開發者擷取使用者的成本越來越高，管道為王。由于不能解除安裝等原因，手機預裝的軟體的使用者品質要遠遠高于主動下載下傳的。

在app推廣管道本來就相對有限的前提下，行業壟斷進一步加劇了競争。最傳統的app商店，越來越朝巨頭手上集中，bat360基本上壟斷了國内app商店市場。開發者在巨頭面前越來越沒有話語權，比如市面上91助手的推廣報價，以前是一個app激活單價1.5元，現在變成了一個下載下傳1.5元甚至更高，而且下載下傳數91說了算，開發者基本上沒有話語權。在這種情況下，開發者隻能去尋找其它廉價管道，比如線下刷機。

随時國内競争加劇，不管是手機廠商，還是軟體開發商，越來越重視海外這塊市場這片藍海。大多數開發者對于海外市場是既興奮又恐懼，市場足夠大，但是卻一無所知。類似臉萌這樣順利登頂多國市場排行榜的是少之又少。搭載在海外的手機上面，進入海外市場無疑是最便捷的管道之一。

但水漲船高，刷機推廣的價格的也越來越高，以前預裝一個軟體不到一塊錢，現在是1-3元不等，以前包整台手機10元左右，現在已經翻了幾番，20-30元不等。線下大的管道一個月可以刷機2-300萬台，一台機器利潤在30元左右，光是刷機一個月就可以賺6000萬。

在巨額利潤面前，有些管道甚至不惜刷各種暗扣話費的軟體和病毒軟體到系統，正如評論家鄧甯格被收錄在資本論裡的那句話：一有适當的利潤,資本就會非常膽壯起來。有50％，就會引起積極的冒險；有100％，就會使人不顧一切法律；

盡管這個市場現金湧動，利潤唾手可得，但是bat等巨頭的資本卻保持了相當的克制，很少有直接投資線下刷機的。因為在這個灰色的領域法律風險太大，同時可以想象的空間有限，更多隻是短期内的暴利，已經上市成為公衆公司的巨頭們對此顧忌很大。資本上沒有關聯，但是這不代表巨頭們與這個行業沒有瓜葛，甚至有員工參與到鍊條中的灰色交易中。

巨頭們雖然沒有直接投資，但不妨礙巨頭們直接消費，作為移動網際網路的主要推廣管道之一，刷機植入是他們必不可少的。為了完成每一年的使用者kpi，任何有效的方式都會被巨頭們利用起來，包括刷機。是以每一年都會有上億巨額的資金流入到刷機市場。是以産生了專門的中介公司，專門協調對接軟體廠商和刷機商。

在這個過程中，手握着預算和投放管道決策權的核心員工自然成了關鍵。于是，就出現了各種關聯交易，比如内部人員與中介公司聯合起來操縱整個事件（或者自己成立一家第三方公司），從公司拿到手的是3元一個包，放到下遊是2.5元甚至更低，結算時再扣除一部分背景資料，中間存在着巨大的利潤空間。在這個過程中，獲得利潤低則數百萬，多則數千萬甚至更多。之前有傳聞某公司主管一個月獲利數百萬，真假無從考據。由于考核名額之一是激活量，刷完機後，再組織一批人把所有的軟體點選激活。這就出現了市面上看到的軟體被大量激活，但活躍度很低的現狀。還記得一家巨頭公司宣稱有十幾款上億使用者的軟體嗎？

縱深分化：線上線下刷機行業的新動向

随着刷機市場的發展，到目前為止，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刷機，市面上出現了一些新的發展趨勢和動向。線上刷機原來一直被當成移動網際網路的下一個入口，是使用者的剛性需求，但随着行業的發展，刷機的需求沒有以前那麼強烈。

線上刷機從2011年開始的，市場使用者大概千萬級别，2012年預計在5-6000萬，2013年進入安卓手機爆發期，攀升到1億左右，2014年目前看來會跟去年持平。但是，随着手機硬體和手機系統整體品質的不斷提高，不管是小米還是華為酷派等，特别是安卓4.0以後，手機的系統操作體驗比之前優化了很多， 2.3之前的系統，使用者不刷機用起來很困難，但到了4.0以後，問題就沒有那麼嚴重了。根據刷機大師的統計，現在4.0以上的使用者覆寫率将近90%，4.2到4.4已經占到60%以上。現在出廠的手機系統在普遍都是4.4。越往後，刷機可能會保持一個年均使用者在4~5000萬左右的市場規模。

同時線上上刷機這塊，盈利模式有限，以刷機大師為例，數千萬的使用者，盈利來自rom包推廣、廣告等有限的方式，基本實作了盈利和健康運轉，但對于其它小公司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嗅覺靈敏的少數公司提前布局，如刷機大師在原有技術積累的基礎上，分析使用者無法解除安裝系統自帶軟體，同時小白使用者刷機操作難度較高的前提下，後續推出了root大師。使用者無需刷機，可以直接解除安裝原有系統中自帶的各種無用軟體。解決了使用者痛點。360也看到了這個商機，也開始大力推廣自己的root軟體。在此之後，刷機大師還推出wp8桌面，清理大師等一系列軟體，幾乎占據了從刷機、root、清理、桌面等安卓手機整個産業鍊，商業化模式和盈利點大大增加，市場佔有率和估值也水漲船高。百度投資的卓大師退居第二陣營，轉型做其它業務。由于技術門檻和積累不足，目前很多小的刷機公司或者團隊已經支撐不下去，紛紛關門或者轉型。在這塊，赢者通吃整條産業鍊的局面将會上演。

線上下刷機方面，由于政府部門開始逐漸重視手機資訊安全，加大立法和打擊力度，尤其是在3·15之後，線下刷機影響較大。同時小米銷售模式的興起，自有官網管道成為主要管道之一，這種模式被華為、錘子科技等借鑒，逐漸被手機廠商重視起來。自有管道的興起大大降低了被多次刷機的可能性。

但是，由于巨大的利益驅動，短時間的完全正規化顯然不可能。毋庸置疑的是，随着手機行業的整體發展和生态健全，灰色空間将會越來越小，真正解決使用者的問題，創造有價值的産品和健康生态将是持久發展的唯一方式。最好的案例就是數年前的sp行業，風光鼎盛猶在眼前，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那些很多享受了sp暴利的相關人員直到現在還身陷囹圄。

原文釋出時間為：2014-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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