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結連理，重獲新生
鄧志新
雙十一
在他們沒有正式交談之前，唐伯虎先急切地問：“剛才你演唱的《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的詞，不是我寫給翠香樓妓女梨花的嗎？你怎麼知道的？”沈九娘笑着說：“你不問我也要告訴的，這是發生在三個月前的事。那天傍晚時，我們戲班子在外地演出傳回途中，有一個農村男人駕着小毛驢車飛奔過來，從車上跳下來一個披頭散發衣着不整滿面驚恐的女子，人長得還是可以的，她一下子沖到我面前說，她叫梨花，是從翠香樓逃出來的，她指着在小驢車旁邊的男子，說是她原來在農村時的未婚夫，現在妓院裡的老鸨帶着打手們正騎馬追來，要是被抓到就死定了。說着從身上掏出一張是你寫給她的詞，她說：‘妹妹，這是當今大才子唐伯虎寫給我的，我已記在心裡了，我如逃不脫，他的詞就失傳了，我答應他要傳下去的，妹妹，現在我就交給你吧！’我接過那張紙，叫他們倆向西快逃，實在不行你們可以把小驢車丢了，人藏在莊稼地裡，等天黑就安全了，你們逃得越遠越好，老家恐怕是回不去了。她們倆逃走不一會兒，後面的人馬就追了過來，問我們看沒看見有個女人坐小驢車逃過來？我帶頭說看見了，他們向東跑了，這夥人就向東追去，這樣梨花他們倆大概逃脫了。”唐伯虎聽後感動地說：“你救了他們一命，我和梨花好過，我從内心感謝你。”
沈九娘說：“這事就說完了，下面想跟你聊一下其他情況好嗎？”唐伯虎說：“好哇，你問吧！”沈九娘說：“那你今年多大歲數啦？父母都健在嗎？妻兒都好嗎？”沈九娘不問還好，一問這事，唐伯虎情緒立刻低沉下來。他歎了口氣說：“我今年三十了，哪裡還有父母、妻兒呀？弟弟已分居，我現在是孤身一人，我出來臨時找個書僮看家。六年前，我原配夫人徐氏，對我十分恩愛，結婚四年後，她産後染疾，不治身亡，幾天後剛出生的兒子也死了。接下來不到一年爹媽郁郁寡歡相繼去世，已嫁的妹妹也病亡。那時我已心灰意冷不想博取功名，無奈在好友勸說下又發奮讀書，在取得鄉試解元之後，去年又赴京會試，在眼看有望‘三元及第’之時，因江陰同科舉人徐經考前買了會試考卷，我不知情又幫他解了半道題，是以受牽連被判坐牢三個月，出獄後遭續妻何氏冷眼，她在離我而去時，又趁我不在家裹走了我僅有的錢财，在貧困之下，我靠寫字賣畫度日，獨跑江湖遊曆南方七省九個月這才回來……”唐伯虎講到傷心處，不禁潸然淚下。這時他忽然想到這是在美女家有些失态，忙掏出手帕擦幹眼淚說：“讓你見笑了！”聽到這裡，沈九娘也被感動落淚了。她長歎一聲說：“我隻以為天下唯我命苦，想不到先生您這樣的大才子也如此苦命”接着，她告訴唐伯虎自己的悲慘經曆：
她說：“我原本是大家閨秀，富家獨女，今年二十四歲，自小也讀書識字，知道些詩詞文章。十五歲那年家鄉鬧水災、蝗災，莊稼顆粒無收，就這樣吃飯應該沒問題的。不想接着又鬧瘟疫，父母相繼病亡，二老死後，想不到原先對我父母恭恭敬敬的叔父們，紛紛來瓜分我家田産，他們互相争奪、械鬥，一個親戚把我從他們的械鬥中搶救出來揀回了一條命。其實親戚家也窮，又把我托付給戲班子班主學戲，總算有個安身的地方。到了戲班子裡，我是第九個進來的女孩，歲數又小，是以就起藝名叫沈九娘，叫慣了我也不在乎。其實，我原來在家叫沈嫱，因西漢王昭君叫王嫱，爹媽也給我按‘嫱’字上起的名。在戲班裡，後來我一天天長大了，再加上我愛打扮，就招人喜愛，也被不良之人上眼了。先是遭一個富家少爺強奸，後又遭一個官府的官人買通師爹、師娘，把我收養在外宅供他玩樂，我幾次尋死未成，師爹、師娘派侍女來，名義上是服侍我，其實也是他們眼線，怕我尋短見。兩年前，又有一個官人，他們都是老頭子，家裡都有三妻四妾的，願出更多的錢給師爹師娘包養我，這樣他們當官的之間因為我還鬧了沖突。我雖然不是像翠香樓裡那樣的妓女，實際上已成了風塵女子，這種經常遭人欺淩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我已過夠了！”說到這裡。沈九娘失聲地哭了一會，又淚眼模糊地望着唐伯虎。
望着眼前這苦命人，唐伯虎大膽地問沈九娘：“你如果不嫌我窮，願意嫁給我嗎？”聽了這話，沈九娘驚喜地揩幹眼淚不哭了。她說：“你要是真心娶我，我當然願意，而且會死心塌地跟你過一輩子，不過，我是風塵女子，你不嫌棄我嗎？”唐伯虎說：“都是落難之人，我決不會嫌棄你的，隻要你不嫌棄我就滿足了。你要知道，我唐寅半生坎坷，命運多舛，我已兩次結婚，恩愛我的原配妻子死了，嫌棄我的續妻又跑了，為尋求精神上的慰籍，我去過妓院，邂逅過梨花、徐素這些同樣是苦命的妓女。你如果能嫁給我，但願我們倆能白頭偕老，共度餘生。不過，你要嫁給我，你的師爹、師娘能願意嗎？”沈九娘聽唐伯虎的表态，更加堅定了信心。她說：“我有辦法讓他們放我嫁人，當初我隻是進班子學藝，并不是賣給他們的，不存在‘贖身’的問題，大不了我退掉‘樂籍’，以後，不搞音樂不賣唱，不摻他們行總成了吧？這樣，明天我就到師爹、師娘那去說，後天下午你來一趟聽我回話。此事如果成了，不要大操大辦，我嫁給你就成了，以後過好日子是真的。”他們正低聲說着，丫鬟跑來說：“飯菜已送來了，請到邊屋吃飯吧！”
這時他們步入飯堂，唐伯虎、沈九娘隻顧吃喝，互相沒說什麼話。飯後，唐伯虎隻是向沈九娘笑了笑，點點頭就走了。兩個丫鬟看了就納悶了？根據以往情況，飯後一定是他們進房睡了，今天是怎麼了？男客竟然走了，是不情投意合咋的？夠他們兩想一陣子的。
相隔一天後的下午，唐伯虎準時到沈九娘住處敲門，侍女開門說：“主子在後屋，你去吧！”唐伯虎徑直走到後面的正房，隻見沈九娘已從裡間出來說：“到裡間來說吧！”她把唐伯虎拉到裡間床上坐下，偎依着唐伯虎的肩膀說：“告訴你吧，師爹師娘被我左說右說勉強同意了，他們名義上說舍不得我走，實際上是我斷了他們一條财路，我主動要求退掉‘樂籍’，反正以後不幹這行。師爹看不能挽回還狠哧哧地說，要走就淨身走，除了你自已的東西，什麼也不能帶！我回答行啊，師娘還問我準備嫁給誰？我告訴他們，到時你們就知道了，要嫁就嫁有情有意的文化人，一般人他休想！我還告訴他們，這兩天什麼官人我都不接待，臨走我把鑰匙交給丫鬟，其她姐妹那也不去告別了。我将近十年風來雨去演出，為他們掙錢，臨走還對我這樣，我實在灰心透了！”唐伯虎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抓緊越快越好，争取後天上午花轎上門迎娶，你拿着個人東西上轎就行了”沈九娘點了點頭。
弘治十三年農曆十一月二十日，唐伯虎如願地迎娶了他心中最愛的沈九娘。因為中間隻有一天時間準備，床上用品是現買的，客人都沒來得及發請柬，都是臨時通知的。參加婚禮的也就是唐伯虎的好友祝枝山、文征明、徐禛卿，還有當地名人、書法家王寵及近鄰等，具體有他弟弟唐申倆口子和書僮唐興操辦，在飯店吃喝一頓，不算熱鬧，也還算體面。
新婚之夜夫妻恩愛自不用說，書僮唐興仍回唐伯虎弟弟唐申那做工，他所保管的銀子，除喜事上已用的全部交給唐伯虎，唐伯虎從中又拿二兩銀子給唐興以作回報。
由于按期畫完十幅美女圖，祝枝山一次付給唐伯虎三百兩銀子，極大地緩解了唐伯虎的經濟困境，唐伯虎把銀子、銀票全部交給沈九娘。并說：“以後這個家就你當，全靠你了。”沈九娘把錢收好後，又拿五兩銀票給唐伯虎說：“男人嘛，哪能身上一點錢不帶？萬一遇到困難怎麼辦？”婚後，這對新婚夫妻都感到獲得新生，無比幸福，有了彼此，心願足矣！但是倆人感情再好，正如九娘說的：“過好日子是真的。”那麼，他們的日子是如何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