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檔來自網絡)
文/李立綱
這是她第n次接到她前夫的妻子的電話。她說,她丈夫得了不治之症,沒幾天日子了,想見見女兒。
她如湖水般平靜的心,竟被這接二連三的電話給攪亂了!
十年前,她和前夫是一對非常要好的夫妻,和和睦睦、恩恩愛愛地過着婚後那段玫瑰色的日子……哪知,當她生下女兒麗麗後,見她生的是女兒而不是兒子,夫妻感情因婆婆的興風作浪漸漸地惡化……
雞飛狗跳!家無甯日!
一個嚴寒的清晨,心碎一地忍無可忍的她,毅然地在“協定離婚書”上簽上了自已的名字,然後,一手拎着簡單的行李,一手抱着不滿周歲的女兒,迎着凜冽的寒風,頭也不回地告别了這個繁華且又令她傷心的城市,來到了一所僻遠旳山村國小。
……
下班回到家,她徑直地走進自已的卧室,和衣蒙頭大睡。
丈夫發現她的臉色情緒很不好,關切地問她。她扯謊說,她身體不太舒服想睡睡。丈夫聽了,說,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事情我去做。
廚房裡,響起一陣鍋碗瓢盆交響曲。
充滿人間煙火氣的交響樂傳進她的耳裡,像一股暖流淌過她的心底:……那年,當她獨自一人來到這僻遠的村小後,種種的不便,如一道崎岖的布滿泥濘的小路橫陳在她的面前。她咬緊牙關,踽踽地艱難地跋涉着……
一天,一個偉岸的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闖進了她的生活。
那天後,她蒼白單調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鳥語花香起來。更令她興奮不已的是,“爸爸”這個從未在女兒口中出現的詞兒,在女兒小小的口中竟然一天幾十遍的出現,銀鈴般地響徹着她那間簡陋的小屋。
春天來了!
……然而然而,當她沉浸在一片春天般溫馨的家庭氛圍中時,這個惱人的電話來了:
倘若他拉着麗麗的小手,絕望地淚流滿面地哀求麗麗叫他一聲“爸爸”,那該怎樣辦呢!不是把十年來隐瞞的真相大白于他父女之間了麼?麗麗幼小的心靈受得了麼?一個十年不見的陌生男人竟然會是她的生父,而一個與她朝夕相處,愛她如掌上明珠的男人竟然是她的養父。更主要的是,這個與她生活在一塊的,艱苦共嘗,榮辱共當的男人,當他鐘愛的女兒一夜之間把他的位置由“生”變為“養”,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即令有宰相肚子能撐船的肚量,他能面不改色心不亂地從容待之嗎?
此時此刻,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艱難:作為妻子作為毌親,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女人的電話仍然不斷,對這,她始終都是沉默。沉默中,她聽見那個女人在那邊輕輕的啜泣。
丈夫仍如兩天前一樣在廚房裡忙上忙下。見她回來,關切地問道:今天好些麼?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走進客廳。
她愣住了!
客廳的寫字台上意外地出現了一隻造型别緻的花瓶;花瓶裡,插着一大束紅豔豔的杜鵑花。紅彤彤的花朵如一蓬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燒,青翠欲滴的葉兒在花間舒展,吐露着春的資訊。
這花?……她納悶着問丈夫。
丈夫揩着油膩膩的手,微笑着道,一個朋友病了,買了這束花,明天打算去看下。
誰病了?她問。他的朋友,她沒一個不認識。
一個挺陌生的。他的妻子專程從很遠的地方來。他說。
她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兩隻大眼緊盯着他,喃喃道地:一個挺陌生的?他的妻子從很遠的地方來……
是的。一個挺陌生的。但對你和女兒來說,挺特殊的!
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她猛地撲了過去,倒在了他的懷裡。一串晶瑩的淚水從她那秀麗的眸子裡滾了出來……
2021一10一4日于重慶九龍坡區順通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