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接到辦公室通知，要我第二天陪着農業局的上司去一個邊遠縣搞農機合作社調研。
因為那個縣離的遠，我必須要很早就出發。淩晨四點半，喝了一杯奶粉，我下了樓。四下黑乎乎的，少有車輛。春寒料峭，我下意識地拉起了領口，登上了等在路邊的中巴車。車子開到一個村委會，天光漸亮，一大群等在這裡的農民亂哄哄地從瀉出燈光的屋裡出來，擠到車上，許多人手裡還拿着東西邊走邊吃。幾個農民看到我們，熱情地把手裡吃的東西讓到面前，一個勁地說，吃點吧，吃點吧，熱乎着呢。聞着車裡充滿的包子、雞蛋夾雜在一起的混濁味道，我禮貌但有些厭煩地拒絕。
車子輕快地奔馳在高速公路上，車裡熱鬧起來。農民們開始高聲聊天，無外乎是誰打麻将輸赢了多少，誰和誰喝了多少酒。一個裹着羽絨服，被稱為老皮的中年人，神秘地捅捅身邊的一個壯漢說：“柱子，今天你來的最晚，昨晚和弟妹是不是累着了？”大家哄然大笑。吃完了手裡的東西，大夥就開始張羅着找紙箱，拿出撲克，鬥起了地主。我打開了随身聽，戴上耳機閉起眼睛聽起了音樂。近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也許是都起的早，農民們都有些困倦，終于停止打牌，喧吵，一個個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颠簸了五六個小時，終于到達目的地。當地合作社的負責人相當熱情地把我們領進會議室。聽着合作社介紹的成功經驗，農民們一掃路上的疲憊，個個眼睛裡放出了光彩，紛紛拿出小本，認真記錄，結合自己村的情況，與負責人熱烈地讨論。參觀當地的農機具時，大家紛份拿出手機，幾個農民拿的是dv，更有一個農民居然用的是蘋果平闆電腦。他們看到一排排先進的大型農機具，就像看到了寶貝一樣，說起一些大家夥的性能與優缺點，竟是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回去的路上，農民們興奮起來，一個個都是眉飛色舞地談農機合作化的前景。老皮說，如果土地能集約整合，我就再弄幾台大型農機具，種個一萬畝地沒問題。柱子也搶着說，一萬畝？我那合作社每年都吃不飽，我全口徑作業量能達三萬畝。農業局長一直含笑聽着，這時發話了，你們啊，看到人家的寶貝了吧？趕上中央這政策好，回去咱都好好研究合作化的新路子，土地連片經營，大農機，大農業，多帶勁！說的大家都笑了。鎮黨委書記接上話說，咱村的農民都好啊，那年夏天我查防汛，車開不過去，人家老李硬是讓我從他家的苞米地走，莊稼可是農民的命根啊！這精神，了不得。說得老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從兜裡拿出了一包好煙，向大家分發。大家剛吸了幾口，同行的一個女記者咳嗽起來，不時揮着手掌驅趕着煙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地把煙都掐滅了。一個年青一點的農民拿出手機，放起了音樂，調大音量，耳邊傳來了《走進新時代》的歌聲。
窗外，春雪正在消融，大地正在萌動，春天，正在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