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千呼萬喚,今天,我們終于在銀幕上等來了《芳華》。
有人說,最好的馮小剛電影。
有人說,太悶,太長,太遙遠。
而馮小剛自己說,《芳華》才是我的電影。
馮小剛今年59歲了,如果《芳華》是“他的”電影,那麼,它一定顯露了馮小剛過去隐藏過的某些話。

這些話,或許小衆,但一定發自肺腑。
馮小剛的坐标系已經倒過來了——不再朝着橫面的“x”,而朝向縱面的“y”,也是他說的,前半生順流而下,後半生逆流而上。
這不一定是觀衆的高潮,但一定是中國電影的福音。
@雲舅 很久沒出現了。
他被《芳華》打動了,他有話說。
文 | 雲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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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有一段流傳很廣的評價馮小剛的話。他說:“電影應該是酒,哪怕隻有一口,但它也得是酒。你拍的東西是葡萄,很新鮮的葡萄,甚至還挂着霜。小剛,你應該把葡萄釀成酒,不能僅僅滿足于做一杯又一杯的鮮榨葡萄汁。”
馮小剛當然并不滿足自己隻做葡萄汁,于是,《芳華》釀成了葡萄酒。
這酒,是他從影以來度數最高的一杯。
注意,影片如何表現劉峰和何小萍進入文工團?
一個身臨其境的長鏡頭——
寬敞的大院、熱鬧的排練室、高昂的音樂、青春的肉體,飽滿的時代影像撲面而來,伴随手持攝影機的運動,極易讓觀衆産生微醺的感受。
這就是讓觀衆喝下了第一口酒。
無論從前期預告片還是觀影回饋,大家都對片中盡力渲染的文工團女兵“陽光燦爛的日子”印象深刻。
一個字,美。
味道,微甜。
但我覺得《芳華》的味道并不止于此。
因為葡萄酒的味道,并不隻有甜,而是有酸、澀,甚至是苦的。
《芳華》這杯酒,其實也充滿着酸澀苦,甚至全片的重點,也正在于酸澀苦。
影片兩位主人公劉峰與何小萍在文工園的青春,其實一直與殘酷相伴。
何小萍從入團第一天就被人歧視直到離開,劉峰一開始好像衆人敬仰其實卻無人真正關懷他,而且還嚴重腰傷。在看似美好的光影下,處處都是不可推翻的高壓時代印記。
劉峰離開團裡,是一個精神被摧殘者何小萍去主動關心這個肉體被殘疾者。因為戰争何小萍瘋了,是肉體殘疾者劉峰去撫慰她這個精神殘疾者。
當改革時代大潮卷過後,這兩個孤獨的人隻能互相依偎、支援。
這些段落,既殘酷又溫暖,卻最能展現時間的重量。
聯想到影片第一個鏡頭,是兩個人說說笑笑,迎着風雨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背影。
最後一個長鏡頭,二人飽受折磨的幸存,滿臉辛酸的正面拉出,芳華已逝,相依為命。
第一口酒也許是甜,時光釀造命運後的回響,卻是五味俱全。
電影一開場的畫外音,就已經暗示這是一個老人的回憶。
這個老人為什麼用年輕姑娘的旁白聲音?因為片尾說了“原諒我不想讓你們看到他們老去的樣子”。
每個人對過去的回憶,何嘗不是沖突的。
所謂懷念青春,是因為青春已逝。所謂回望芳華,也是因為芳華不在。
是以我更喜歡這部電影裡的“已逝”和“不在”的部分。
比如何小萍最後的芳華,是在黑夜草地上的獨舞。
她的頭腦已經“瘋”了,理性消失了,但她的所見所聞,她的身體卻帶領着她,下意識地、直覺地回應着音樂,用最感性的方式回應自己的青春。
比如蕭穗子告别自己的青春,是在黑夜行駛的卡車上,她偷偷打開暗戀對象的小号箱子,拿出壓在裡面的情書,趁着沒人,把白生生的紙片撕碎,灑在了茫茫黑夜中。
再比如劉峰,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戰士,則把自己的芳華,永遠留在了戰場上。那一個長鏡頭就是他們留在世上的證明,包括甯肯犧牲自己的手臂,也要從沼澤裡反複拉出其實已經生還無望的戰友。
這些片段都沒有任何對話,隻用電影語言,或浪漫、或悲傷、或寫實地描述着他們的“已逝”和“不在”。
各種長鏡頭,就像攝影機與人物的舞蹈,貫穿着全片。
一開始是青春的快步舞,郁悶時的低回舞,戰場的地獄舞,分手的離别舞,老兵與聯防隊的憤怒舞,直到最後平靜的離場舞。
這就是電影。
黑澤明說過一段話:“在《八月狂想曲》的結尾,雨中追逐婆婆一場,太陽傘吹翻時,大家都哭了。究竟為什麼要哭,我解釋不來。總而言之,這就是電影,就是堪稱為電影的地方。”
所有導演其實都想在自己的作品裡,找到堪稱電影的地方。
這不是通過簡單的形式感就能做到,需要大量的情感和叙事鋪墊,然後在最關鍵的地方,用巧妙而直入人心的方式呈現。
這是釀成好酒的關鍵。而時間,是最好的調料。
但酒的問題在于,它并不适合于每個人。
酒太濃烈、攻擊性太強。就好像姜文的電影,酒味濃重的《太陽照常升起》和《一步之遙》,都是口碑分化之作。
《芳華》裡對青春的歌頌,對文工團時代的眷念,對戰争的态度,都過于明顯和飽滿,甚至有些缺乏節制地煽起了情。對于不好這種口味的觀衆來說,可能會難以下咽,無法代入。
散點講故事的方式,也會讓群像人物塑造有些視角混亂,重點不突出。
年輕觀衆也不一定能完全了解,那一代人的個人悲劇基本都屬于時代的悲劇。
舅所在的觀影現場,一些當年文工團的老太太老阿姨們泣不成聲,這是她們的共同記憶。
也有一些年青人無聊地玩起了手機。
《芳華》這部電影,一開始就沒人看好它的賣相,因為它并不是主流電影觀衆喜歡的爆米花大片。
是以它才是可貴的,不光因為制作上的真實,也因為态度上的真誠。
畢竟電影不能隻拍給現在的人,它更應該拍給過去,拍給逝去的人。因為電影從發明開始,最大的功能之一,就是紀錄——也就是記憶。
那一代人值得、也應該被記憶,不管你是否喜歡、是否關心。
因為遲早,你也會成為父母輩的老人。你的青春,也會被笑成是老土和狗血。
但那就是你的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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