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波折,多次跳票的《閃光的哈薩維》還是沒能在國内的院線大規模上映,但好消息是國内的視訊網站很快就買下了電影的版權;壞消息是,你在視訊網站上能看到的版本是特供的...
電影中的時間拉到了宇宙世紀UC105年——距離0093年的夏亞之亂已經過去了整整12年。在此期間内,地球聯邦政府治下的政權更為牢固,但同時在其内部孵化出更多的特權階層,統治機構也是以變得更為腐朽。
身為傳奇艦長布萊德·諾亞(林有德)之子,甚至親曆過0093年戰争的哈薩維,在這樣的背景下,決心推翻腐朽的地球聯邦統治。
光這短短數字的劇情梗概,就提及了高達宇宙世紀世界觀的多個重要人物以及對其世界觀内的曆史産生深遠影響的重大事件。這些内容對于高達忠實粉絲絕對是如數家珍,而對那些尚不熟悉高達世界觀和相關作品的觀衆而言,則是晦澀之至。
這也是高達這個IP目前想要在商業開發上更進一步、拉攏新人入坑所面臨的最大桎梏,即極高的入門門檻。說白了,觀衆越想要看懂後推出的高達作品,越要充分體會到其中的精神主旨,就得去做越多的功課。
高達,尤其是宇宙世紀這一主線世界觀下的時間線宏大而複雜,人物繁多,格外重視對政治的探讨。
多年的積累,多部作品不同視角下的戰争描寫,支撐起擁有充分解讀空間和曆史沉澱的“高達核心”。過度解讀而言,人物、機體還有作為對立方的宇宙殖民衛星和地球聯邦,都能或多或少在人類曆史中找到現實原型在作品中的投射。這就決定了高達系列本身不适合為了拓展閱聽人群體,依照“泛娛樂化”的模式來進行制作。
是以,《閃光的哈薩維》應該也必須是一部核心粉絲向的電影。這其中也透露出萬代的思路:對于拓展高達的閱聽人亦或是賣膠等商業目的,交給那些子供向或者支線世界觀下的動畫就好。但真正決定高達商業價值基礎和生命力存續的,還是UC世界觀的作品。這是重中之重,需格外謹慎,絕對不能讓最忠誠同時也是最挑剔的那部分粉絲不滿。

《閃光的哈薩維》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種時代的交接感。那些聞名遐迩,戰功赫赫的英雄人物或歸隐或遠去。地球圈持續腐朽,舊沖突亟待解決,而新沖突又催生不斷。這是UC105年,科技持續進步,宇宙世紀已經過去了整整100年。
但還不等觀衆對發出滄海桑田的感慨,電影很快便聚焦在哈薩維的人物角色上。将影片的主要沖突,内化為哈薩維本人的内在沖突加以演繹。本片的劇情也主要是圍繞在哈薩維身上的多重沖突加以推動的。
哈薩維身上有着夏亞的浪漫因子和上司氣質,也對夏亞意圖摧毀地球聯邦的政治主張表示認同。但其身上的理性,沉穩,抽絲剝繭的冷靜性格又分明與阿姆羅格外相像。其本身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特質在人物内部形成了對立統一。是以很難簡單說他是夏亞遺志的繼承者,亦或是阿姆羅那樣單純的英雄。此乃第一層沖突。
無論哈薩維在遙控指揮其所上司組織展開行動時,還是在少有的閑暇時,從來沒有停止過對自己内心的诘問:這樣做到底是否是對的?按說作為統帥,更應該認同并堅決貫徹我方的理念、意志及方針。但哈薩維從來沒有停止過自身“格物緻知”的精神,問自己,問他人,甚至完全把自己當做一個事不關己的第三者,繼續追問。他頗不認同自身所一手主導實施的“恐怖主義”,但這是為了實作更高的目的不得已而為之地下下策。這樣超乎尋常甚至是必要性的理性,最後在感性層面給哈薩維帶來了莫大的痛苦。
而本片作為系列的第一部,除了介紹世界觀,更重要的是還交待了哈薩維作為一方領袖的成長。作為組織無可替代的領袖,哈薩維在影片後半段理清了自身的猶豫,認清了自身所肩負的責任——對内上司組織,對外踐行意志。而作為象征,他也重複了曆代高達主角的宿命:登上機體,成為一名真正的高達駕駛員。
除了哈薩維自身所包含的沖突,琪琪、凱奈斯、哈薩維之間的三角關系也是影片着重刻畫之處。
琪琪是一個富有魅力及危險性的女性,其一來就展現出在分别與哈薩維和與凱奈斯周旋時的不同之處,主動而魅惑,狡黠和示弱。她在二人間的搖擺不定更是複刻了當年阿姆羅、夏亞、拉拉間的那段“三角關系”。很明顯琪琪的左右逢源已經深深觸動了哈薩維内心諱莫如深的那根刺(殺死葵司)。雖然很多内容都還需進一步交代,但對女性情感層面的争奪,哈薩維與凱奈斯不同立場下的對立都将是《閃光的哈薩維》後續的關鍵沖突所在。
新人類與舊人類之間的族群認同,是高達宇宙世紀的恒久主題。對于這一點,電影尚未集中展現。且值得嘉獎的是,影片去除了以往高達所一直被诟病的,對新人類精神力“神棍化”的表現。當然這也帶來了一個小小瑕疵,就是影片末尾柯西高達與佩涅羅佩的遭遇戰中,雙方所使用的精神感應飛彈的表現力略有折扣,看上去似乎與普通的全彈發射無所差別。
在高達的世界觀裡,由于米諾夫斯基粒子的散布,人類所有的制導武器都是無法使用的(是以才由得這些笨重的大鐵塊來回嘚瑟)。故精神感應飛彈實則是浮遊炮的進階武器,是人類科技的最新結晶。這也算是對哈薩維新人類能力的展現。
影片還有一些不太明顯卻值得咀嚼的暗線。當屬下告知有一些打着馬夫蒂旗号的散兵遊勇主動向組織示好請求“招安”時,哈薩維不以為然。這一方面表現出“馬夫蒂”這一名諱已經有了猶如夏亞那樣的,在日後為一種理念加以冠名、成為某種象征的潛力。同時,哈薩維的反應基本等于是放棄了“群衆鬥争”的路線,十分看不上這些“散兵遊勇”。這是典型富野由悠季的思維,以及他們那輩日本人關于“革命”了解的展現,如富野由悠季、大友克洋,由于年少時經曆過轟轟烈烈最後又偃旗息鼓的安保運動,對于“群衆”總是抱有保守及警惕。
哈薩維行棋險招也要擷取,到後來如願坐上柯西高達,充分展現出對這台軍武的重視。從開回高達後整個組織上上下下的信心來看,似乎也是二戰後期日本“超級武器”情結地再現(建造大和号)。似乎隻要有一台超武,就能力挽狂瀾,通過不斷建立局部戰術優勢,就能最終達到戰略優勢。不知這一點,是否會為哈薩維的最終結局埋下伏筆。
影片中有表現出哈薩維浏覽有夏亞相關資訊的網頁,似乎在暗示一種精神、理念上的傳承。但除了所采用的手段都同樣極端外,二者理念實則毫無共同之處。夏亞終其一生,始終背負着吉翁戴肯之子的名号,也為其所累。他的主要訴求,就是建立有利于新人類的身份認同。為此他不惜逼迫所有人類上地球,想從實質上消滅所有定居在地球的舊人類族群——大家都成了新人類,就也不存在身份認同層面上的困難了——是以夏亞過于理想主義又很激進魯莽。
而從目前影片給出的資訊來看,哈薩維似乎無意拘泥于自身的身份認同問題。他從身份的條條框框中跳出來,目的是消滅給“人民”帶來沉重災難的腐朽體制,建立起一個适合“所有人”(包括新人類和舊人類在内)居住的地球圈。是以雖然都是意在摧毀地球聯邦,但哈薩維與夏亞二人的政治訴求截然不同,哈薩維在格局上也明顯要高于夏亞。
當然,從小說結局來看,哈薩維對于體制的力量有所低估,對于其運作機制的了解也顯然不夠,最終釀成了其個人的悲劇。這裡也很期待整個影片系列後續對于這方面的展現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