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疑案背後,是洞徹人心的惡

作者:光明網

作者:爾雅

今年是英國偵探小說家阿加莎·克裡斯蒂誕辰130年。作為三大推理文學宗師之一,阿加莎首創暴風雪山莊模式,一生寫作80餘部小說,風格多變。1926年出版的成名作《羅傑疑案》,更是開辟了叙述性詭計的先河,成為偵探小說史上最具争議之作。

金斯艾伯特村裡坐落着兩座豪宅,“皇家圍場”的主人弗拉爾斯太太剛剛過世。不久後,她的情人,“芬利莊園”的主人羅傑·艾克羅伊德得知,弗拉爾斯太太在一年前下毒殺害了丈夫,最終愧疚自殺,并且長期被一個神秘人敲詐。他展開死者最後的來信,打算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惜沒有人聽到。因為,一把短劍插進了他的喉嚨……

《羅傑疑案》小說封面

恰巧隐居在此的比利時小胡子偵探波洛再次登場。他認為當天莊園裡出現的每個人都有嫌疑:侄女弗洛拉、她的母親塞西爾、女管家拉塞爾、問路的神秘人、接到陌生來電的謝潑德醫生、門外偷聽的男仆帕克、和羅傑發生過争吵的女仆厄休拉、秘書雷蒙德、來做客的好友赫克托,以及最具作案動機卻不知所蹤的羅傑繼子拉爾夫。

這些人表現各異,都有所隐瞞,嚴重擾亂了辦案節奏。涼亭會面引出的線索,又讓确切死亡時間經曆了兩次變動,所有不在場證明随之被證明或失效,嫌疑此消彼長。波洛陷入深思,試圖将每個人提供的資訊看作一小塊拼圖,運用自己的“小小灰色細胞”一步步拼湊案情全貌,最終還原出了令人震驚的真相……

這個真相,就是《羅傑疑案》毀譽參半的原因。幾乎所有第一遍讀完的人,都會産生不可思議和被愚弄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羅傑疑案》成為一部稍有透底就閱讀體驗全無的作品,再跌宕起伏的探案過程和奇巧的作案手段都難以挽回。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前文所說的極具争議的寫作方式——叙述性詭計。本來,閱讀偵探小說可以說是一次讀者和作者之間鬥智鬥勇的較量。讀者希望能從蛛絲馬迹中提前找出兇手,戰勝作者;作者則希望在保證故事流暢好看的同時,盡可能将懸念揭曉留到最後一刻。為了讓兩者站在更公平的位置,許多小說往往會給名偵探安配一個資質相對平庸但正直善良的助手,他可以随時提出問題要求偵探解答,給讀者一些關鍵提示,讀者對其有天然的信任。這個既是案件見證者又是參與者的角色,在福爾摩斯身邊是華生,在狄仁傑身邊是元芳,在波洛身邊則是黑斯廷斯。

但在《羅傑疑案》中,這一原則被推翻了。黑斯廷斯退場,阿加莎運用大量避重就輕的語言進行含糊描述,并站在颠覆性立場上看待涉案者舉動,字裡行間暗藏玄機,進行誤導,成功騙到了除波洛外的所有人。直到最後一章,兇手以自白書形式平靜地剖析内心的惡念,讀者才恍然大悟。

僅從公平性而言,阿加莎的做法相當于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其後绫辻行人、道尾秀介、殊能将之等日本作家都嘗試過叙述性詭計,讓讀者又愛又恨。而如果将目光放得更長遠些,這種寫作手法合理與否又有待商榷。歸根究底,偵探小說的核心是解謎,缜密的邏輯推理和出人意料的詭計必不可少。但随着現代刑偵手段進步,社會問題愈發複雜,社會派逐漸占據主流,正統推理出新越來越難。另外,被一代人奉為圭臬的諾克斯十誡和範達因二十條,雖然盡可能保證了公平,但各種條條框框确實限制了偵探小說的發展。是以,很難全盤否定叙述性詭計,畢竟出其不意也是創新的一種途徑。

回到小說本身,一場因貪念而起的謀殺案終于揭曉真相,其帶給人的思索卻遠未結束。阿加莎認為,“人人都有謀殺的欲望”。書中波洛在拆穿兇手前,對此作了更詳細的叙述,“比如說,有這麼一個普通人,一個非常普通、心中全無殺意的人。他的骨子裡潛藏着某種性格缺陷——藏得很深很深,迄今為止都沒有人發現,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表現出來——那麼他将體面地走完人生之路,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謀殺之是以發生,正是因為那個“或許”在某一瞬間出現了偏離,道德底線在金錢誘惑面前被腐蝕,内心的貪婪扭曲了人性。這個人掩藏得很好,可惜謀殺總會留下破綻,哪怕極其細微,還是被識破了。最終,兇手隻能無奈地發出感慨,“如果赫爾克裡·波洛沒有隐退到這裡來種西葫蘆就好了。”

真相背後,是洞徹人心的“惡”。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會産生一些不為人知的惡念,你可以選擇正視它、戰勝它,也可能一不留神就被它吞噬。這些,是剝開掉争議外殼之後,《羅傑疑案》留存的重要啟示。(爾雅)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