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文化周末版：春雪如酒

作者：李忠元（作家）

剛剛過去的冬天寡淡無雪，春天來了，乍暖還寒時候，天空竟然不經意地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似乎在固執地挽留冬天匆匆的腳步。

蒼塬卧雪 劉仕偉/繪

今年春來早，到除夕這天正好是立春，氣溫一路上揚，漸漸地暖和起來。可元宵節前幾天，大雪姗姗來遲，開始紛紛揚揚，一場接一場，落得滿地都是。雪花晶瑩剔透，讓北方的春天也分外妖娆素裹起來。

望着窗前飛舞的雪花，我想到唐代大詩人韓愈的名作《春雪》：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詩人對春雪的描繪更引人入勝，讓人的思想一直流連于奇妙的大自然而忘返。懷揣這份雅緻的詩情，我常常一個人走到窗外，身臨其境地感受春雪中意想不到的喜悅。

是的，春雪的悄然而至，多少讓人有點猝不及防，甚至産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喜。氣溫還有些低，最高溫度也隻有兩三度，雪落到地上并不馬上融化，積得厚厚的，雪白雪白的，像鋪了一層棉絮，踩在地上，依舊咯吱咯吱。

山上、草坪裡、背陰坡、人迹罕至處，依舊白雪皚皚，還不見一點融化的意思，雪花耀人眼目，讓人重溫漸行漸遠的雪趣。

無憂無慮的孩子，三五成群，逗留在路邊的雪地上，你追我趕，團弄雪球，在此起彼伏的笑罵聲裡，将雪球當成了萬能的武器，互相進行慘烈的攻擊，卻無人員傷亡。

當然，瑞雪兆豐年，春雪也有很多益處，地面上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像是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暖暖的，給土壤層積蓄了很多水分，對春耕播種是很有好處的。

有雪的日子，春風潇潇，春雪飄飄，我愛站在窗前欣賞蒼茫的雪景，望着眼前飛舞的雪花，望着眼前日漸複蘇的萬物，我的心裡滿是美好的憧憬，眼前如煙的楊柳仿佛滿是綠意，萌動着醉心的詩情。

遠處的樹木經曆雨雪的雙重洗禮，枝條随風搖曳，讓人聯想到芽孢裡悄然萌動的新綠。

春雪也制造了很多麻煩，大年過完了，歸家探親的遠方遊子又将踏上外出的旅程，春雪融化之後，早晨就會在路面結上一層厚厚的冰，冰多路滑，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給出行帶來了不便。

聰明的旅者暫且停下匆匆的步履，權且多待幾日，溫上一壺老酒，和父母、兄妹共話親情，把酒叙舊，開懷暢飲，抒寫久違的親情。

我喜歡雪，春雪是有靈性的天生尤物，她軟軟的，柔柔的，像一個娉婷少女，輕手輕腳的，貓一樣弱地投入到你的懷抱，溫情就悄然而至，立馬氤氲開來。

春雪柔柔的、暖暖的，這使我想到南方的雪，我曾去過四季如春的重慶，在高高的金佛山山巅盆地，我就真正見識了南方的暖雪。金佛山氣溫不低，正是因為暖和，金佛山的雪更易于溶化，才顯得彌足珍貴。在太陽的照耀下，金佛山的雪忽凍忽化，竹枝、竹葉上漸漸凝結小冰晶，形成冰淩，閃閃發亮，閃動着日暈的光輝，顯得神秘、瑰麗。金佛山上并不十分寒冷，走在牽牛坪上，随處可見水蒸氣蒸騰，我甚至感到了危機，這麼暖的天氣，萬一這雪完全融化掉了可怎麼辦？

金佛山的雪和北方此刻的春雪如出一轍，伫立于北方的春雪中，我不覺懷想起人生旅途中曾見識過的雪花，回想起曾經旅途中遇見，并結成深厚友誼的好友，牽念起記憶裡的萬般美好，就像一時喝醉了酒，頓時覺得身上暖暖的。

《光明日報》（ 2019年03月22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