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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議中的宋湘波 從記者到流浪漢,前上司: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作者:紅星新聞

“在我流浪這一年多,我已經沒有跟任何人談過文學。”

争議中的宋湘波 從記者到流浪漢,前上司: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紅星新聞記者 | 彭莉

編輯 | 張尋

一夜之間,“流浪漢”宋湘波火了。

伴随“流浪漢”三個字的,還有另一個身份:“前記者”。記者和流浪漢,在同一個人身上似乎無從交集,卻先後出現在宋湘波的人生履曆中。

“不驚訝”,是得知宋湘波流浪街頭後,其部分故友的共同評價。時任《重慶時報》某部門上司的孟某告訴紅星新聞,“我一點都不驚訝,因為我知道他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樣生活。”

10月11日,短視訊部落客陳某在抖音上傳了一段視訊。視訊顯示,流浪街頭的宋湘波稱 “享受這種自由。”宋湘波畢業于重慶工商大學,曾任重慶時報、重慶商報記者、重慶某傳媒公司負責人。

10月20日上午,紅星新聞記者在成都見到了宋湘波。他中等個頭,皮膚微黑。生于1980年的他,滿鬓微霜。他背着雙肩包,包上LOGO已經剝落。中規中矩的黑外套、灰長褲,衣着潔淨、鞋面光潔。一眼看去,他和來去匆匆的上班族别無二緻。

采訪中,宋湘波首度回應“破産”“賭博”傳聞,稱傳言不實。視訊引發熱議後,為顧及家人感受,日後不再流浪,“這個故事已經到此為止了。”

記者生涯

“對于水價的界定,不僅應有政府監管之手,更應有市場之手。政府監管職責固然重要,但推進水務市場化機制的完善建立,進而有效規避簡單的監管與越位之争,是政府目前當務之急。我們需要的,是當政者更多的政治智慧和勇氣。”

這段話,來自宋湘波在《21世紀經濟報道》實習時的作品:《漲與不漲:重慶水價之争》。他把此文視為自己初涉新聞業的代表作。

争議中的宋湘波 從記者到流浪漢,前上司: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宋湘波。攝影 趙敏羽

“文筆好”“又愛又恨”,是時任重慶時報某部門上司孟某對宋湘波的評價。孟某回憶,2005年,宋湘波入職重慶時報,先後任财經記者和美食記者,“稿子寫得很快。”

在這位上司看來,随着時間推移,“寫得很快”逐漸少了,拖稿變成他比較常見的一個“壞習慣”。“你要管着他,不管着就比較麻煩。他不是一來就這樣,剛開始挺有激情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比較正常,後來慢慢地習慣就不好了。”究其原因,孟某推測,是由于紙媒式微。

雖然如此,宋湘波在報社的生存空間并不逼仄,“大家都很想幫助他,希望他能過正常的生活,把那些小毛病、壞習慣改掉。”孟某說,“他真的是讓我們又愛又恨。”愛其“才氣”,恨其“生活不規律、不自律。”

彼時的宋湘波,被同僚們視為“邋邋遢遢”。“邋遢到哪種地步呢?我們幾個同僚都挺好的,陪着他去買衣服,讓他修修邊幅。”

文筆不錯、環境包容,宋湘波為何離職?宋湘波稱,“一方面,我的行為比較狂放,有時候在辦公室睡覺,是以上司也表現出不滿意的情緒了,我不想看臉色。第二個方面,反正在報社有了一點小收入,可以走了,去流浪。”

據孟某回憶,宋湘波并非被動離職,“要留在報社,他還是可以的。因為他文筆好,對新聞事件的評論觀點也很細膩。他當時想自己出去幹,也想做點什麼大事情,但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争議中的宋湘波 從記者到流浪漢,前上司: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孟某曾問宋湘波,“你為啥就不走正常的生活?”她獲悉的答案是,“改變不了。讓他正正規規去上班,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覺得這種管束對他來說,可能是種要命的狀态。他也曾也想過改變,但很難。”

争議

“為什麼沒拍其他流浪者,偏偏拍到他?”不少人質疑,宋湘波有團隊、有“劇本”。

“沒有沒有,”談到網友質疑的“策劃、營銷團隊”時,“流浪視訊”拍攝者陳某向紅星新聞記者否認,“幕後團隊、總策劃,兼後期制作——就是我,一個人國小文化的人。”

陳某是齊齊哈爾人,近年來從事自熱火鍋的代理工作,平時偶爾會制作短視訊。宋湘波并不是他拍攝的第一位流浪者,早在今年5月31日,他就在抖音上上傳了第一個關于流浪者的視訊。拍攝初衷是“怕他有攻擊性,到時候有個證據。我給老婆說,咱倆去買點吃的給他。我買了幾瓶水、買了點吃的,就給錄一下。”

關于流浪者視訊釋出後,點選量不錯,後來他就開始拍一些流浪者視訊。有流浪者向陳某推薦了宋湘波,陳某是以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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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宋湘波。

初見宋湘波,陳某稱“請教傳媒的東西”,兩人漸熟。宋湘波稱,其後,陳某在廣場陪着他“睡了三天”,他被其誠意打動,最終同意拍攝。

視訊釋出後,争議随之而來。在宋湘波的一條抖音中,有網友留意到,其衣服價值幾千元。“陳某送給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錢。”宋湘波稱,他不會買這樣的衣服,平時穿的很普通。

至于為什麼要送衣服給宋湘波, 陳某稱,“我對花錢還是沒什麼概念,我覺得沒啥。我的經濟條件還比較好。”

20日,再度言及此事,宋湘波在記者的鏡頭前說,“其實他不是買給我,他自己以前穿的。他說,我們身材差不多,你今天就穿這件。沒有專門去買。我還不喜歡那件衣服,說實話太花哨了,是以我以後應該不會再穿。”

目前,宋湘波的短視訊号中,已無該視訊。其自我介紹為“原重慶時報、重慶商報記者,自由旅行者”。此前,其自我介紹還包括“某傳媒公司總經理;美食、旅遊、教育領域策劃人;浪漫主義者”。

争議中的宋湘波 從記者到流浪漢,前上司:他的習慣确實很影響他

↑宋湘波抖音作品。

其中,“某傳媒公司總經理”,再次引發網絡對于“策劃、炒作”的猜想。對此,宋湘波回應紅星新聞,他早已不再擔任傳媒公司負責人,“那是2008-2010年的一個傳媒公司,做報紙廣告和電視廣告代理,也做一檔電視節目。其實我應該寫‘前某傳媒公司經理’,後來覺得,“前某”讀起來很繞口,就幹脆寫了個‘某’。”

更多争議甚嚣塵上:公司破産、曾涉賭博……虛實之間,傳聞紛揚。對此,宋湘波10月16日在網絡發文稱,“過于戲劇化的故事,不免讓大家生疑,過于急切的表現不免讓人感到意外,一夜的爆紅也不免引起一些人的反感甚至嫉妒,甚至恨。于是各種各樣的質疑來了,甚至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也來了。”

破産傳聞是否屬實?前述宋湘波的中學好友陳某告訴紅星新聞,确有其事,“他的公司其實賺了很多錢,本身生意非常好的。後來破産了,但不是他的原因,是客觀的原因。”

宋湘波則否認了“破産”一說,“公司後來還在,直到2016年就轉股了,轉成另外一個公司,隻是我不願意去做那個公司。”他進一步解釋,“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是跟别人合的,有副總在。他成長起來了,就轉給他了。因為我對這個領域不太感興趣了。”

天眼查顯示,宋湘波于2008年參股該公司。2016年,公司名稱變更、股東變更、股權轉讓,宋湘波退出。目前,該公司處于“吊銷,未登出”的狀态。

對于賭博的傳聞,20日的采訪拍攝中,當記者就此詢問宋湘波時,他稱,“如果說構成賭博的話,從法律上就會去界定,那麼我就犯法了,對吧?我就沒做過犯法的事,這個可以去查的。我沒有被查過,也沒犯過法,也沒被各種各樣地處罰過。”

流浪

2012年,宋湘波來到廣州,和其他求職者不同,他從不在某一個崗位停留太久,短短四年,他換了幾十種工作,涉及行業包括:工廠、貿易公司、民營企業、廣告公司、餐飲企業。

青年時代,打工文學帶給他對流水線的浪漫想象。他隐瞞自己的大學學曆和記者經曆,以高中畢業生的履歷進入美的洗衣機廠,成為一名流水線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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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波在工地打孔。

這段經曆隻持續了十餘天。“洗衣機上面是一個‘籃子’,不能歪。如果弄歪了,要用鉗子夾正一下,就這麼一個很無聊的動作。我覺得原來工廠一點都不浪漫,然後就走了。”

疫情開始後,宋湘波開始流落于廣州、東莞、廈門等地街頭。這一天,自何月何日始,他的記憶已模糊。流落街頭的原因,是疫情後的求職無果,遂萌發“苦修”之念,“傳媒、餐飲、教育訓練這些行業,這些工作我找不到了。”他給自己定的流浪時間是兩年。

廣州天河體育中心附近,是他最熟悉的流浪之地。他和流浪漢們一起吃飯、喝酒、睡覺、打零工,偶爾打打撲克牌,談論過去和未來,“至少跟幾百個流浪漢打過交道。”流浪漢間,酗酒打架時有發生,他便充當調解人的角色。宋湘波告訴大家,自己曾任記者,無人相信,但“記者”這個綽号由此傳開。

宋湘波稱,流浪之初,他以LV包作枕,當街露宿,引人側目,“在重慶時,朋友送的,1萬8左右。”後來,包被偷掉。陸續被偷掉的,還有幾件衣褲、鞋子、手機、護照、身份證。他說自己并未是以打消流浪的念頭,“身外之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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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波在廣州做裝卸工。

他洗漱在公廁,雨天躲進肯德基、麥當勞,天晴便在廣場、公園露天而眠。就餐不便,他就用友善面果腹。偶爾在公園置一瓦斯爐,自行買菜做飯。廣州多雨,他常在熟睡中被淋醒。在廈門時,他曾以病人探視者的身份進入醫院,在通道和衣而睡。

他說自己并非身無分文,除了以前的“一點積蓄”,流浪期間,時有打零工、匿名撰稿,也一直為某企業撰寫公衆号文章,但企業具體資訊,他稱不便透露,“平均下來,每個月5000元是一定能掙到的。”他說流浪街頭,“過得很快樂,胖了20斤。”但他在網絡發文,卻稱這段歲月“殘酷”而“并不浪漫”。

直到今年10月11日,他突然“走紅”網絡,以“前财經記者流浪街頭”的話題,進入失聯多年的故人們的視野。

很多人把他和上海“博學”流浪漢沈巍相提并論,他頗不以為然,“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會從某一本書裡引經據典,證明自己很有才華。”但他稱欣賞沈巍的自律,“如果你流浪街頭一年多,精神狀況就會發生改變,可能變得不自律。他精神正常,說明他很自律。如果我流浪二十多年,我一定會變成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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