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圖：劉桂平
說秋，自然少不了說說栾樹，特别是近幾年，栾樹美麗的身影随處可見。我剛認識栾樹，是在2017年秋天，在吳家山。
吳家山綠化好，從春天到秋天，到處綠樹成蔭蔥蔥茏茏，一排排一列列的行道樹，一隊隊一片片的綠化帶，淡綠嫩綠翠綠墨綠，綠色撞眼一派生機。秋風乍起，一棵棵不知名字的樹高大挺拔，樹冠頂端開出無數的淺黃色碎花，花基點綴一抹鮮紅，密密集集的細碎黃花連綴成千條萬條的金色絲帶，在茂密的綠葉間閃耀。那些高處的花枝亭亭玉立，在曠遠的天幕譜寫着端莊和俏麗；更多旁逸斜出的枝條，亦是繁而不雜，好一番清俊和娟秀。
一天天過去，數不清的淡黃花在婆娑的枝葉間蛻變成明豔的金黃，整棵樹披挂起無數的金飾，仿佛穿着亮晶晶的金縷衣，整排樹綠葉扶疏金粉環繞，如玉樹臨風，自成一道燦爛的秋景！我驚詫于這尚不知名字的樹何來如此“金枝玉葉”讓人駐足，問詢方獲悉此樹叫“栾樹”，也叫“搖錢樹”，原來，這世間還真有搖錢樹！
秋風是個愛惹事的淘氣娃，想把葉吹落罷，還要吹落花。西風微蕩，搖錢樹滿樹的栾花紛紛揚揚，不計其數的小巧黃花朵漫天飄飛輕盈翻轉，如天女散花般，空中悄無聲息下着一場又一場曼妙的“金雨”，“金雨”粘在發梢，貼上衣襟，附于車身，鋪陳地面，零落于塵埃，成團成簇成堆成片，挨挨擠擠滿地金黃，我頓時憶起當年的豐收季節，家鄉寬敞的打谷場上，父老鄉親輪番晾曬的新鮮稻谷，亦是這般滿地鋪灑滿地金黃！
不經意間，栾樹上又垂滿密密層層黃綠色的果子，果子由薄紙一樣的三片三角形表皮圍成圓錐形，西風渲染，黃綠色的果子一日紅似一日，薄薄的果皮膨起，擡眼望去，一排又一排栾樹上，粉紅玫紅的果子像數不勝數的小燈籠高懸，層層疊疊蔚為壯觀，适逢國慶節前後，栾樹又得名“國慶花”“燈籠樹”！
難得的是，不論雨打風吹花落下多少，栾樹枝頭依舊花果茂盛風彩不減！還有趣的，是同一棵栾樹上，金色的花朵還在枝頭綻放，或淡綠或鵝黃或玫紅的果實已然在旁邊的綠色枝杈上成串成捧，一棵栾樹上紅、綠、黃濃妝淡抹五彩缤紛，在藍天白雲的輝映下，一溜煙成排的栾樹萬紫千紅燦若雲霞，像一幅濃墨重彩的巨大油畫，令人賞心悅目！
穿梭于馬路，顧盼栾樹繁華似錦的容顔，恍惚間瞥見綠化帶裡一處一處的潔白！是昨夜濃睡，不知不覺降了一場瑞雪？揉揉眼再看，仍然潔白一處一處，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無，無之處是雪已經融化？不對呀，哪有冬雪落于秋草？走近俯身，原來是小巧潔白的蔥蘭花！昨晚一場秋雨，這蔥蘭便如雨後春筍似的，僅一個晚上就從地裡呼啦啦冒出來，一支支圓潤細緻的綠莖托舉一枚枚六片花瓣的白花，綠莖如蔥，花蕊暖黃，小小的蔥蘭不驚不豔純潔脫俗，給秋色平添一份雅緻和期待！
不論是陽光燦爛，還是煙雨迷離，清晨的樹林是小鳥的樂土，林中各種聲音，悠揚婉轉的、渾厚沉重的、一氣呵成的、斷斷續續的、遠的、近的、長的、短的、高的、低的，唧唧啾啾，歡天喜地，鳥兒時而從這棵樹飛到那一棵，時而從頭頂輕盈掠過，留下一道似有似無的蹤迹。
鴉雀站在高高的路燈杆搖頭晃腦，警惕打量着四周，似乎要在清晨選一個最安靜的時候，好好規劃又一個嶄新的一天，附近行人稍有什麼動靜，它立馬遠走高飛，留你一個飄逸朦胧的背影。那林中的布谷不知季節已變換，春也罷、夏也罷、秋也罷，早也是、午也是、晚也是，打着自己的節拍，不知疲倦唱它心中動人的歌謠！
秋天不隻是枯枝敗葉，不隻是蕭索凄清，路旁的野生灌木叢中，碧葉掩映，紫紅的牽牛花雨露均沾嬌羞可人；淺紫的豆莢花像隻隻彩蝶蹁跹草叢，緊實修長的豆莢成熟可待，旁邊靈動的蝴蝶撲閃撲閃不願離開，莫非它以為那貌似蝴蝶的豆莢花是它正在采花粉的同類？
院牆邊，家人種的絲瓜，此起彼伏開着黃豔豔的大花朵，瓢蟲花大姐在花朵間專心緻志采花粉忙得不亦樂乎，三三兩兩的蝴蝶更是在花旁忽上忽下流連忘返。褶褶皺皺的花瓣薄如蟬翼如絲如綢，前夜的一場小雨讓花瓣還在“淚”光點點可憐兮兮，清晨的秋陽忽現，嬌俏的花瓣又立馬破涕為笑容光煥發！面對這樣的黃花又怎忍心下得了手，摘去當食材煮花粥煎花餅呢？
緊挨着的南瓜藤，和絲瓜藤較勁似的，一齊湊着秋趣，也開着黃澄澄的大花朵，未及開全的南瓜花形如漏鬥，花邊微微内卷，一條條清新的綠色經線把花瓣編織得張弛有度伸縮自如，若逢花瓣是五片，從上看整朵花即和五星紅旗上的黃五角星像極了。漏鬥狀的南瓜花還是不可多得的天賜餃子皮，采來包餃子吃，清新别緻，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栾樹枝頭的彩色燈籠還在秋風中悠然打着秋千，倏忽之間，小區裡、公園裡、馬路邊的桂花樹都開花了，在秋陽下金光閃閃芳香四溢，千萬根細緻的短花莖綴起千萬朵不起眼的小黃花，密密匝匝裝扮着桂花樹長長短短的每一丫枝條，一眼望去，樹枝間像有數不清的毛茸茸金球，成串成串的花枝就像成串成串的金色糖葫蘆，有的又像金色的麥穗！
今年在小區花園裡又幸遇許多棵綴滿桔紅色花朵的丹桂花樹！園中金桂丹桂齊芬芳，一路走走又停停，穿梭于近百棵桂花樹之間，樂了鼻翼忙，頻頻深吸納；養了雙目美，不停仰頭望，感歎其貌不揚的碎花朵雲集凝聚起來，毫無保留盡情揮灑其迷人之香，空氣中像噴了桂花清新劑，香氣氤氲，在園中流淌不絕，不論白天還是夜晚，人在園中走，老妪白發叟都成了香噴噴之優雅人士！一時臆想，如若能像孫大聖搖身一變，為一隻蝴蝶，定會日夜在這些繁花開滿的桂花樹之間癡癡追香樂不思蜀吧！
臆想飄渺，花香誘人，呆在家魂不守舍，第二天上午我再次來到馬路旁的一片桂花林，無意驚飛了樹上的一隻大鳥。天正藍，看那些讓人目不暇接的桂花枝金燦燦的，仍舊滿心歡喜，又是多麼貪婪，想把空氣中的每一個香分子都用力飽吸到肚裡儲藏起來！如若說桃花妖豔美麗，那是“形”美的話，這桂花的溢香之美就是“神”美了！金秋之桂美不美？金秋之桂香不香？古人告訴你：“獨占三秋壓衆芳，何詠橘綠與橙黃。自從分下月中種，果若飄來天際香……”
在花樹中穿梭和陶醉，但見一朵又一朵小桂花離了枝頭不停往下落，我一個念頭閃來：與其花落于污泥，何不回去取袋來摘下，能摘多少是多少，曬幹了泡酒泡茶豈不是再度發揮了花之價值？便真個回家取袋來，擔心被人看見，直走向最靠裡頭的桂花樹，戴嚴口罩，壓低帽沿，但即便如此，當雙手扯着樹枝一點點向袋裡扒拉着桂花，心一下子就不安起來，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明明不對頭，偏巧突然從旁邊一人多高的石頭院牆裡傳來狗吠聲，沖着我的方向叫個不停。
聽聲音那狗離得很近，像随時會從院牆底下半尺左右高的縫隙鑽過來，我更加緊張又害怕，又想這片馬路邊的桂花林是市政的綠化帶，并非這院牆裡此狗之主人所獨有，那狗為何要多管閑事？它是在告知我扯樹摘花不對？它是在制止我？狗都知對錯，人何以堪？我收住了雙手，想再看看花，想再嗅嗅香，卻發現剛才賞花的那份怡然自得似乎不複存在了，剛摘入袋中的桂花也沒有它長在樹枝上的時候好看更香了，回去吧，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花開枝頭爛漫時，人人都有美景賞，你若掐花他也掐，人間何來可賞花，少貪少欲少煩惱，多空多善多喜悅，公共資源同愛惜，優美環境靠大家……這樣念叨着，心情如秋天的金色又光鮮明朗起來。
疊翠流金的秋天是金燦燦的，同時不乏五顔六色的陪襯和裝扮，正值秋天的光景，卻疑似春滿人間，觀秋言秋戀秋惜秋也，引用劉禹錫詩《秋詞》為謝：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本文作者劉桂平授權印象黃陂釋出
關于作者 劉桂平，黃陂前川人，從事财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