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第一滴血》第二部中,蘭博認識了越南當地的女情報員柯寶。柯寶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雖然聰明貌美,但是生不逢時、生不逢地,出生在了一個戰亂頻頻的年代和國家,她唯一的願望就是離開這個地方,過一個常人能過的生活,蘭博的出現無疑是她黑暗中的一盞明燈;蘭博是一個越戰老兵,因為備受戰火的折磨而變得性格孤僻,恰恰又常常遭到部隊與組織的利用。一個是無人了解的孤膽英雄,一個是飽經戰亂的柔情女子,這樣的兩個人的相遇,就像沙漠中幹渴的旅人遇到了綠洲,冰天雪地裡的孤兒遇到了火爐。兩顆孤獨的靈魂互訴着衷腸,相約着白首。然而悲劇到底還是降臨了,柯寶最終還是死在了敵人的槍下。
這種突然從天堂掉到地獄般的絕望到底是怎樣的呢?難以言說。隻是柯寶将死之時,躺在蘭博懷裡,悲痛不已,打算從她狹小的内心搜尋出一句可供他留戀的遺言時,竟發現無話可說,末了,隻說了一句“不要忘記我。”
當我們還在因為戀人的一句話或一點小事生悶氣、鬧分手的時候,這世界上卻有一種感情卑微到隻能讓對方不要忘了自己。
可是我不願相信這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竟是如此卑微的。人的記憶如同電腦的硬碟,電腦沒了硬碟無法工作,人沒了記憶同樣無法生活。人不僅可以把知識儲存在記憶裡,同樣可以把情緒、情感存儲其中。
4000年前,鲧因治水不利被判處死刑,他的兒子禹便繼承他的遺志繼續治水。禹娶了塗山氏之女,婚後不久便離家治水去了,這一去就是十三年。為了疏通淮河,禹劈開荊、塗二山,從此這兩座山便夾淮河而立了。而此時他的妻子塗山氏也生下了兒子啟,嬰兒正在哇哇哭泣,禹從門外經過,聽見哭聲,也狠下心沒進去探望一下。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在後世傳為佳話。另一邊,因太過思念丈夫,塗山氏女日夜向丈夫治水的方向遠眺,但望穿秋水,也不見禹的歸來。她朝思暮想,最終精誠所至,化作一塊望夫石。她端坐在塗山的東端,期望有一天禹能治水歸來,合家團聚,而這一等,就是4000年。四千年來,每當人們來到塗山之側,看見這尊望夫石,無不唏噓喟歎。
約1000年前,民族英雄嶽飛被奸臣秦桧害死。在他死後,人們為他修建的一座墓,并在其墓旁塑了一尊秦桧的跪像。這個跪像面對嶽飛墓,屈身低頭,雙手被鎖鍊鎖着,以示世世代代為嶽飛贖罪。時光來到了今天,嶽飛墓已成為了一處旅遊勝地,人們徜徉在墓前,不禁緬懷起嶽武穆當年為國為民所做過的一切。後來該景區的管理人員發現,嶽飛墓前總是香火鼎盛,幹淨如新,而墓旁的秦桧跪像總是髒兮兮的。不是管理者沒有勤于維護,而是經常有遊客用腳去踩,吐口水在上面,甚至是撒尿去淋他!已經一千年過去了,但人民是有記憶的。孰是孰非,人們沒有忘記。
無論是禹或他妻子還是嶽飛這樣的大人物,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深深刻進了一個民族的記憶裡,人們也選擇了用記住他們的方式懷念他們。那對于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如果也有人能把我們放進他的記憶裡,怎麼能說是卑微呢?我看是相當的偉大!蘭博與柯寶,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遭到世事玩弄的小人物,最終柯寶死時,隻是要求蘭博不要忘了她,這是最卑微的請求,也是最偉大的要求。
當我們不再擁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