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林雯從媽媽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明白了大概。原來林清兩口子貪心不足,有了房子又想要好車,掏光二老之後,居然把手伸向了機關。
林清四年前升任采購經理的職位,一開始還能把持住,這些年,他開始從供貨商處牟利,簽陰陽合同,吃回扣,收受賄賂。
不久前,有人舉報了林清。
林清被停職調查,家裡的房車全掀了個底,連帶林雯爸媽買的四套房,兩口子名下房子共五套,兩輛豪車,支出跟收入嚴重不符。
林清據理力争,說房子是父母買的,可拿不出證據。
林雯媽哭着要林雯回來幫忙出出主意,證明那四套房是父母買的。
羅健讓林雯别去趟這渾水,但林雯終歸念及親情,便請了假,開車前往市區林清家。
此時的秦麗,一臉憔悴,一身碎花棉裙略帶褶皺,早沒了往日的光鮮。林雯爸媽唉聲歎氣地向林雯說林清的情況,林清已被移交司法機關,證據确鑿,判刑是闆上訂釘的事,若提供不出證據,房子也會被罰沒。
林雯想了想,對媽說:“上次你們想告林清的時候,不是說有買房時的收據嗎?”
林雯媽的臉色很難看,看看秦麗,又看看林雯爸,說:“沒了,上次你哥嫂回來把收據要走了。”
林雯轉向秦麗,問:“收據呢?都這關口了,還防着誰呢?”
秦麗垮着肩,頹廢地說:“沒了!林清回來路上就撕了!”
這兩口子,還真是搬起石砸自己的腳,把這最後一點證據毀屍滅迹,也是斷了自己的最後的後路。
林雯心裡直想笑,逼問秦麗道:“說說看,上次哥是怎樣出的車禍,又是怎樣告訴的我呀?”
秦麗吱吱唔唔,臉色難看。
“雯雯,過去的事就别追究了,都是一家人,好好想想辦法,怎麼樣能讓你哥出來!”林雯爸沉着臉道。
林雯想反問一句“上次你們不是叫我少回娘家嗎”,但看着她爸那張蒼老了許多的臉,始終說不出口。
02
林雯聳肩起身,微笑着對秦麗說:“嫂子,抱歉!我幫不上忙,林清跟我是兄妹關系,證言沒用!”說完,林雯說了幾句客套話走了。
十天後,林清被判了十年。十年,今年三十五歲的林清,出獄也四十五歲,前途盡毀。林清結婚時的房子除外,另四套房,兩輛車和大部份存款,都罰沒了。
林清托律師向林雯傳話,說他貪下來的錢,大部分都被秦麗偷偷接濟娘家了。秦麗有倆姐姐,倆弟弟和一小妹,都傍她的錢在村裡建了新樓,開上小車,日子過得風聲水起,鍋卻是林清來背。
林清要林雯想辦法讨回這些錢,因為他知道,依秦麗的性子,是不會等他出獄的,她一旦改嫁,就真的什麼都沒了。爸媽的養老錢,全貼補給他們了,好歹得給爸媽拿回來一些養老錢。
林雯聽了對林清是又氣又憐,關進去了才想起爸媽,晚了!
但林雯又哪裡有法子從秦麗那裡把錢要回來呢?她無可奈何地搖頭。
宣判的時候,秦麗哭得撕心裂肺,不知是心疼林清,還是心疼财産。
從法庭出來,林雯準備回自己家,秦麗卻一箭步上來,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
“林雯,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教唆爸媽起訴林清,他不會撕了收據!房子不會被沒收。以後,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秦麗撒潑大哭,一屁股坐地耍賴。
羅健反應過來,拉開林雯捂臉的手,清晰的五指紅印,他怒不可遏地吼道:“秦麗,你夠了!一直以來,你們兩口子貪心惹的禍,居然還賴上無辜人了!”
林雯爸媽沒敢進法庭,怕承受不住,一直坐在林雯車裡等。目睹法院門口的事,趕緊跑下車,一人一邊扶起秦麗,虛寒問暖,一句也沒問林雯的情況。
林雯的心徹底寒透了,冷着臉拉羅健走,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
03
林雯回家後過着自己平靜的日子,隻有羅健知道,她的心千瘡百孔。
羅健曾試探過她:“雯,真的不跟秦麗讨回來了?”
林雯呵呵一笑,說:“去跟這種人糾纏在一起,還不是把我自己搭進去?爸媽好歹還有個藥店,養老金自己能掙回來。”
羅健不禁摟緊了她,衷心誇道:“老婆,你終于拎清了,誰的爛攤子,誰自己收拾。就跟我一樣,對那個家徹底不管不問。”
林雯點點頭。她有一個知冷知熱的老公,一個乖巧的女兒,又有了一份喜歡的工作,知足了。
那些曾經的傷痛,就讓時間去撫平吧。
然而,她想要的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六月三伏天,天氣炎熱,火辣辣的太陽烤着整個城市。林雯抹抹額上的汗,進超市買日用品,卻被一熟人叫住——父母藥店旁美發店的老闆,于姐。
于姐熱情地招呼林雯,一臉惋惜地說:“小林,你家藥店關了,也太可惜了!那條街沒人氣了,我的生意都差了很多。”
林雯一臉震驚,急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啊?你不知道啊?”于姐不可置信地說,“關了五天了,那天早店裡來了一幫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下午藥店就關了,一直沒開。”
林雯趕緊撥打父母電話,關機!她急出一身汗水,請了假,通知了羅健就往小鎮趕。
兩個小時路程,林雯預想了很多種可能。爸媽病了?遇到訛詐了?藥店出事了……她的心始終揪着。
四點鐘,林雯回到家,敲開藥店後院的門,隻見林雯媽雙眼腫成核桃,顯然是哭過,一見是林雯又哭了。
“雯雯,我們被你嫂子騙了!”
林雯扶着她媽走進裡屋,她爸有氣無力地斜靠在沙發上。
“到底出什麼事了?”林雯壓抑得快受不了。
“命,一切都是命啊!”林雯爸一口氣吼出來,發洩内心悲憤。
二老你一言,我一語還原事情真相。
原來那日法院分手,秦麗帶着小宇跟林雯爸媽回到鎮上,說住下來陪陪老人,結果她自己天天嚎,罵天罵地,罵日子沒法過了。直到林雯爸媽把家裡的錢全給她,她才帶着小宇回市裡。
十天前,秦麗又來了,又哭又鬧,要二老把藥店三份祖傳秘方給小宇。這秘方一代傳一代,林雯爸媽本來就要留給孫子,就滿口答應。可秦麗非要他們簽協定,說怕林雯今後搶。林雯爸媽被纏得脫不開身,看也沒看就簽了!
五天前,一夥人拿着協定,要林雯爸媽交出三份秘方,否則就去法院告。白紙黑字紅手印,林雯爸媽簽的,但根本不是給孫子的協定,而是秘方轉讓協定。
對方說秘方的轉讓費已經給了秦麗,林雯爸打電話給秦麗,秦麗關機。
這夥人在屋裡摔摔打打,林雯媽吓得六神無主,哭着叫林雯爸把秘方交出去,破财消災。但給了秘方還不夠,人家還指着協定說,禁止他們再用這三份秘方。
林雯爸媽隻能關門。
04
趕盡殺絕,這真是趕盡殺絕呀!
林雯氣得恨不得将秦麗揪出來狠狠地打一頓。是可忍孰不可忍!林雯立馬開車去市裡找秦麗,可人去樓空,房子易主了。她又去了秦麗娘家,一幫人都說不知情。
林雯看着秦麗的兩個姐姐身上穿金戴銀,挎着LV包,心想這些都是她爸媽的血汗錢哪!
無功而返,林雯很是郁悶。
林雯爸媽本也沒指望林雯能把秘方要回來,看見林雯兩手空空,又是一陣唉聲歎氣。
但對他們來說,還有更頭痛的事情。兒子入獄,秘方被騙,兒媳帶着孫子跑路……林家的醜事,在這個“德孝”著稱的小鎮流傳迅速。好事者懷着各色心思上門詢問,大多是搜刮出更多茶餘飯後的笑話,林雯爸媽躲在屋裡不敢見人。
林雯爸媽在小鎮上呆不下去了。
林雯跟羅健商量,把二老接到省城一起生活。羅健同意了。
離開家鄉,林雯爸媽淚眼汪汪,更多的是感慨,他們老糊塗了,一直以來,林雯不求回報,默默孝順他們,可他們眼瞎,眼裡隻有兒子這個傳承姓氏的根,助長了兒子的貪婪,直到共同步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林雯爸媽主動承擔起買菜做飯、接送外孫女的任務,但看着外孫女又是學跳舞又是學畫畫,還經常表演拿獎,他們忍不住感歎:“不知道小宇現在怎麼樣?要是小宇在就好了。”
林雯知道爸媽的心思,也并未忘記秦麗給他們家帶來的災難,她悄悄托了老同學在秦麗老家打聽消息,終于得知秦麗并未跟娘家斷了關系,她娘家還張羅着要給她另找人家呢!
林雯看着老同學發來的消息,沉思着。
一天,羅健機關發獎金,羅健買了大閘蟹回來給大家吃,林雯爸媽一邊給外孫女剝着蟹肉,一邊黯然神傷,“小宇最喜歡吃螃蟹了,要是他在該多高興啊。”
“爸,媽,我要告訴你們,不要再念叨小宇了,秦麗就要改嫁,小宇也要改姓了!”林雯憤憤地說。
林雯媽驚得手上的蟹肉都掉了下來,“什麼?不可能!小宇是我們林家的孫子!”
林雯爸也臉色大變,顫抖着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雯幹脆硬起心腸把話說到底:“有什麼不可能的?秦麗才是他的媽,秦麗什麼事做不出來?都到這一步了,你們還有什麼可抱幻想的?”停了停,她繼續冷冷地說,”要麼,你們就安安心心在我這住,斷了念想,要麼,你們就回老家吧!”
林雯爸媽第一次面對林雯的強硬,驚呆了。
“你不管我們事了?”林雯爸問。
“想見孫子,你們就回老家,當秦麗還是你們的好媳婦,當成什麼糟心事都沒發生過!”林雯虎着一張臉說。
林雯爸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