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精美散文——大漠,命犯桃花

文 / 梁福貴

依依不舍地離開張掖丹霞,他們徑直西行,走進大漠,來到敦煌。

敦煌古屬瓜州,是漢代玉門關和陽關的所在。古人歎道,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世界已變化萬千,人物早已作古,千古遺韻的絲綢之路文化遺産卻源遠流長!

大漠,命犯桃花,一直是他們心裡的一個結,起自王維,緣于三毛!三毛筆下的撒哈拉承載了最柔美的愛情。與荷西朝夕相處的每一個日子,都平實得讓人嫉妒。荷西去逝後,她獨自一人來到祖國西北,看到鳴沙山的每一粒沙,便想到撒哈拉。一年後,三毛了卻了自己的肉身,托故人将生前心愛之物埋于敦煌的鳴沙山,至此魂歸故裡,讓希望再一次在大漠孤煙中得到了升華!

他們深深地吸着異鄉幹燥的空氣,品嘗着“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美,欣喜着長途跋涉後的回報。這對情侶沒有被生活掩埋,而是以積極的姿态,走出塵世的束縛,将會牽着手直至走到世界的盡頭。

他們一路向西,追趕着桃花般的陽光。三千裡路雲和月,追沙逐夢絲路行!同心愛的人兒牽着手,他們看到了大多數人沒有見過的美景,來到了别人沒有到過的地方,聽過了别人沒有聽到的方言,吃過了别人不曾吃到的美食。

幸福不過如此,沒有萬貫纏身也就沒有了不舍與貪念!他們爬上鳴沙山脊,美麗的月牙泉映入眼簾,好美,美得一塌糊塗!甚至詞窮末路,腦海裡找不出詞語形容!沒有刻意的雕飾,沒有半點打造,就是自然原生态的呈現!心潮起伏的他們,開心得相擁着在沙丘上手舞足蹈,翻來覆去地一直滾到沙丘邊緣,濺起一溜沙塵,活脫脫引得鳴沙山烏煙瘴氣。那情景,絲毫不亞于昨夜的風雨交加,翻江倒海!

大漠,我們來了!難怪三毛那麼愛沙漠。“每當我想你時,天空都會掉下一粒沙,從此就有了撒哈拉”,每每讀起三毛至情至真的句子,這對愛侶就在想,總有一天,也會看到廣袤柔情的沙海,聽到駝鈴聲。風沙揚起時,看不到來人的面龐,卻會找到自己向往的一簾雨夢!

今天,事實成就了這對戀人,大漠夢終于實作了!玩沙勞頓了的他們,趕往敦煌的夜市,要來兩瓶紅酒,選盡大漠美食,一邊欣賞美輪美奂的歌舞《絲路花雨》,一邊你杯我盞。她興奮,不時躍上露天舞台,輕歌曼舞,亮相反彈琵琶。直到月上中天,才在微醉中互相攙扶着回到住所。這一夜,這對情侶把故事濃縮,借了大漠的一輪圓月,把紅豆的心結,燃燒成夜光杯中的滄海,滾燙着豪飲,免不了風雨大作!

敦煌的博雅莊肅,是一朵絢爛的曆史桃花,盛開在彎月裡。那縷抹不去的芳姿,在時光中盤旋,氤氲的味道,長在敦煌的指尖。風吹泉水,鳴沙山晃動。幾棵小草,在陽光的追趕下逃竄,像生在她唇邊的殷紅根須,躲不過牛羊般的他的親睐。莫高窟的那尊佛,即使禁欲吃齋,坐看雲起,也不再飛天。

而風的臉上,那枚朱砂痣還在,可能久居塞北之故,看上去猶如來自江南的小花傘,遮不住孤煙。羌笛中沒有一點丁香般愁怨。長河裡,落日正圓!

又是一個千年,能讓愛和藝術忍受的,恰恰是時間。即便歲月長了皺紋,馬蹄踩痛沙漠,敦煌和這對情侶,也不會再次哭泣。因為反彈琵琶在即,月牙泉水清清,是揮之不去的侶伴!

追逐命犯桃花的陽光,他們來到陽關,玉門關,漢長城憑吊,最後到達雅丹魔鬼城。

途經玉門關,沒想到上學時詠誦的《涼州詞》中“春風不度玉門關”和“孤城遙望玉門關”,他們今天真的看到了。

玉門關始建于漢武帝時期,曾是絲綢之路上的繁盛地,新疆的和田玉經這裡出關至中原,故名玉門關。關外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比起金黃色的沙漠來,顯得憔悴而孤獨。玉門關,如今殘缺得如一座廢棄的城堡,金戈鐵馬、商旅富甲早已不複,就連那一片完整的漢長城都不禁惹人感歎。哎!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可這對愛侶實在欣喜若狂,像似牽手去想去的地方,全世界都會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在大漠西行,常人的小情緒很難懷春,他們卻渾身都在發芽!

那些粹死在沙漠中的歲月,即便是陽光的感召,惺忪的眼,還是很難蘇醒。是啊,一縷清風,撩不亂邊愁,隻好解開曆史的衣扣,讓一艘小船,沮喪着在古陶罐中徜徉。

他們的到來,使陽光都有些暧昧,懶懶地蝸居在時間的風裡;鏽蝕的漢城牆,于是有了一些斑駁的光暈。無需佛的庇佑,隻能在生鏽的駱駝蹄印中,撿回幾縷箫聲的碎片,然後,繼續西行。任憑狂暴得像酒一樣的肆意,橫加對他們的折磨!

真可謂悲壯啊! 他們奮力爬上沙丘,尋找漢唐裡孤煙的細節。秋風,正在咆哮,把一粒粒沙塵,收入囊中。這裡沒水,卻波瀾四起。陽光,被戈壁牽着,使秋水無法拍岸。風這個怪物,時而仰面高歌,時而淺吟低唱,在懸空的曆史裡嗚咽。最美的,要算落日忠貞的情節,把自己嵌入戈壁的祥和裡,不糾結,也不怨悔,加上風再助推一把力,猶如有情人穿透對方心房的樣子,陰影全部消失,黎明又開出了鮮花!

那隻蒼鷹,坐守着千年明月。路,越走越瘦,不再是絲綢的綿延。隻有大漠的風,唱着唱着,就走進了孤城。通關與閉關,都被泛黃的曆史珍藏。一座土丘,高過日月和星辰。和田玉,啥都不怨,無論春風,度還是不度,都要進出關門! 玉門關,依然昂首着激情,仍然在陽光下坐等春風拂動楊柳,以一座山的氣度,為過往行人盡情發力,甘當坐标,指點迷津。熱了,撕一片雲擦汗;冷了,抱緊自己的身子取暖!多像把她身心全都攬入懷中的他啊!

而他們的到來則不同了。佛在千萬年後的今天,獨自為這對可人兒于這大漠金海現了身,一路上浮光炫眼,福星高照,仿佛阿蘭若出現。他們不求經書日月,粉黛春秋,但願彼此的荒漠常綠,桎梏全無!任心中愛意的野雲蔓草,随命犯桃花的暖陽滋生,如這茫茫戈壁,化作綿延狂沙,莽莽入天!攜夢前行,鈎月如點绛,暈染了大漠孤煙的絕唱;交錯的夜光杯,琥珀宜人,猶如引領他們走進了悠悠漢唐!

戈壁睡了,風送來佛的問候。山路從窄處拓寬,一直向西域的空曠延伸。大漠窮秋的邊塞草,禮貌地低着頭,如漢唐侍女,為他們的前行餞别。三疊《陽關》已過,羌笛更吹,咽下所有的藍天與朵雲。捶胸頓足的楊柳,看風抱着沙丘哭泣。一種癫狂的抒情,無須動用理智去為明天剃度;荒野中長成的浪漫,沒有絲毫的歎息。西出陽關,他們用纏綿和忠貞去丈量天堂。發力的歌喉,隻為一個“愛”字呐喊,他們絕不會選擇半點沉淪!

從玉門關到雅丹地質公園,一路是蒼茫的戈壁灘,隐隐若現的戈壁植物,助長着生機。如同他們的愛,這些植物習慣了白天的灼熱和夜晚的凄涼,偶爾傳來風的嚎啕聲也不會将其吓到,而是絕世地孤傲屹立在這片土地上。

雅丹魔鬼城很是霸氣,喜怒無常。俨然如西海艦隊,浩浩蕩蕩地開進茫茫沙海。風從岩石穿過,山呼海嘯,萬艦齊發;孤煙彌漫,濁浪滔天。時而從容雅定,輕歌低吟;時而鬼哭狼嚎,哀鴻遍野。他們租來景區的交通車,猶如乘了旅行船,在洪荒沙海中徜徉。她很是興奮,索性脫下外套,把披肩解下當長裙 ,用發夾鎖住,于夕陽下這樣那樣地擺着各式POS,一個跳躍,本想讓他拍個“雅丹空中飛人”,不料一用勁,帽子飛天,發夾掙脫,披肩落地,于洪荒之中曝光,露出兩條潔白如玉的蓮藕,與霞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幸虧男導遊躲在陰涼角落抽煙,才免了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宭樣,僅由自己的愛侶目睹為快,坐享其成!

這是天意,無需人為。在魔鬼城,太陽和黃沙,按自己的想法升起和落下。經幡經不住折磨,已經枯萎;列隊了千萬年的小土丘,依然昂首,像似等待一場刻骨銘心的愛,無法在沙漠中入眠。而風卻醒着,時不時把雲朵揉碎,往空中撒鹽。莫問秋風關山月,孤煙,刮不去陽光命犯桃花的痛,那一刻,長裙飄落,玉藕泛起,一定煽起了攝影愛侶的萬般詩情!

大漠,像一位時間的老者,滿臉溝壑而瘡痍,隻有風和陽光,如同這對情侶,才是這裡的主角,在戈壁和大漠上唱着且悲且壯且柔的邊塞詩。而戈壁和大漠,正适宜他們用愛的力量去墾荒。一路箫聲,鋪展在行程。風,傳送着吉祥而愉悅的物語。偶爾有一棵紅柳搖曳,像似被桃花笑聲驚醒了的夢。又如一柱孤煙,在佛的庇佑下,盡情綻放。熱浪,如夜裡的愛,不斷地高潮疊起。看來,朵雲和陽光都命犯桃花,讀大漠這本書,他們已經愛不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