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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說紅樓夢文化 我們已經超越文本,照見自身榮辱渴欲

作者:亮網
當我們說紅樓夢文化 我們已經超越文本,照見自身榮辱渴欲

■展覽現場。新快報記者 夏世焱/攝

當我們說紅樓夢文化 我們已經超越文本,照見自身榮辱渴欲

■清,改琦繪《紅樓夢圖冊》,通靈頑石與绛珠仙草,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當我們說紅樓夢文化 我們已經超越文本,照見自身榮辱渴欲

■胡适跋《紅樓夢考證》手稿(局部),民國十一年五月三日(1922年5月3日)。胡适1921年發表《紅樓夢考證》,标志着“新紅學”的誕生。 ■新快報記者 潘玮倩/攝

看官:你道此書從何而起?說來雖近荒唐,細玩深有趣味。

多年之前,有人潦倒不通世務,卻寫得珠玑文章;衆家或沉溺或超離書中文字,百載千回,照見自身榮辱渴欲。

從《紅樓夢》到“紅樓夢文化”,我們對它的感情、對它的關注範圍,早就不限在“書本”本身。書裡書外、悲歡離合,經已融進民族文化血脈。

■收藏周刊記者 潘玮倩

1 從“琉璃世界”到“茅椽蓬牖” 展廳還特别呈現嶺南視角

2021年9月29日,“《紅樓夢》文化展”在廣東省博物館開幕,413件/套的龐大數量展品、從“琉璃世界”到“茅椽蓬牖”的場景複現,自《紅樓夢》的創作背景、著作内容和對後世所造影響入手,逐漸剖析“圍繞其出現的文化現象”。

“我們希望以《紅樓夢》為引,給南粵觀衆,帶來對中國文化某種角度上的多方位了解,推廣民族經典。藉此展覽,我們‘重回紅樓’。《紅樓夢》是個舟筏,能助我們向傳統文化的彼岸涉渡。當然,終有一天,我們也許能‘登岸舍筏’,但此筏,毫無疑問,目前是我們進入傳統文化學習的一個重要路徑。”

來自中國國家博物館的研究專家、此前“隻立千古——《紅樓夢》文化展”策展人向謙先生,日前,在廣東省博物館展覽現場向記者如是介紹。

本次“《紅樓夢》文化展”,是2019年底在國博舉行的大展“隻立千古——《紅樓夢》文化展”之“廣東引進版本”,也是這個大展走出北京後“第一站”。

“南粵首站”風貌令人驚豔,序廳中夢幻交錯的鏡像疊加設計,配合一幀幀懷金悼玉的清代畫家改琦《紅樓夢圖冊》意境,成為來往觀衆必定拿起手機拍照的打卡點,筆者願稱它為“太虛幻‘鏡’”。展廳牆體之上,精心挑選旅順博物館收藏之清代孫溫工筆重彩《紅樓夢圖》做景,和前置展品暗自呼應,是潛藏在展覽中的豐富彩蛋,就看你能否逐個破譯。而特别增加的“紅樓夢賈府全景圖”和“紅樓夢人物關系圖譜”,能助人解開從中學開始就萦繞于心的“一團亂麻”,比如,“誰是誰的姨媽,誰是誰的丫鬟,男主住女主的東邊還是西邊”。

更引人矚目的是——紅樓的嶺南視角。除了保留此前絕大部分的國博代表性展品之外,增加了50餘件/套嶺南特色展品,“結合廣東省博物館、廣州市荔灣區博物館等機關的珍貴館藏文物、粵劇戲曲等資源,向觀衆展現了紅樓夢給廣東本土帶來的影響”,廣東省博物館本次展覽策展人段小紅女士說。

2 古籍文物、書法繪畫、學者手稿 多類展品講“文化”

紅樓一夢,記于頑石。擔任展覽開篇之職的就是改琦畫冊的一頁,畫的是通靈頑石和绛珠仙草。頑石成為高峰,來源勿失勿忘:渺渺茫茫,是大荒山、無稽崖。

大荒山在《山海經》,來自粵博的《山海經》,領銜展覽第一部分“一座文化的高峰”。高峰并非飛來峰,紅樓之是以能高築,因其有深厚文化土壤。“世界文學史與中國文學史有個同一性,在于起源有兩種,一是神話起源,一是史詩起源,分别為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肇始,而紅樓夢恰恰是這兩者的結合,詩家筆法史家言,這是它的精髓所在”,向謙這樣說道。受容于先秦兩漢,拾萃魏晉南北朝,撷英唐宋,采華元明清——紅樓夢的文化脈絡,從展出的《詩經》《楚辭》《莊子》直至《牡丹亭》《西廂記》等古籍善本中,展現出風流路徑。

曹雪芹是誰?“無材可去補蒼天”,寫的究竟是賈寶玉,還是他自己?第二部分“經典的創作背景”,介紹了曹雪芹及其家族命運,從朝廷重臣,享鐘鳴鼎食,至被抄家而門戶凋零的創作背景,體會中國封建社會末期在政治、經濟、思想、文化、藝術等各個領域的興衰轉變。

大觀園長啥樣?王熙鳳穿什麼?第三部分“不朽的文藝著作”,展示了《紅樓夢》涉及的社會百态、衣食住行、風俗民情、建築文化、書畫藝術等多個方面,體味《紅樓夢》中的精雅生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量儲存完美的明清服飾,穿過“太虛幻‘鏡’”,生動璀璨的物件,恍若“神妃仙子”搖曳撞進觀衆眼簾。穿的“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褙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櫥窗裡的相似款式,叫人想起的是王熙鳳;而能親手觸碰的“軟煙羅”,據策展人段小紅介紹,是粵博為這次展覽,特意向廣州市植物染技術研究會“下單”的“進階定制”。“那個軟煙羅隻有四樣顔色,一樣雨過天青,一樣秋香色,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正如賈母向黛玉鳳姐當場解說的,“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着,就似煙霧一樣,是以叫做‘軟煙羅’”。從前薛姨媽在一旁聽了說她也沒見過,現在,我們能親手在展廳觸摸。

文化傳播的方式如此多樣,這是紅樓自古便有的魅力。清代人如何繪紅樓?外國人怎樣解紅樓?胡适與容庚如何論紅樓?第四部分“廣泛的文化傳播”,展示自《紅樓夢》其問世開始,大量湧現的各種抄本、印本,各類續書、仿作,以及流傳海外多國的譯本。第五部分“深遠的文化影響”,展示的是作為熱門顯學——“紅學”研究的重要成果以及由《紅樓夢》引發的各類藝術創作作品。自胡适等學者以現代學術範式研究《紅樓夢》,紅學就開始脫胎于清代僅以題詠、評點、索隐等研究為主的“舊紅學”,而成為一門嚴肅的學問,被稱為新紅學,與甲骨文、敦煌學并稱中國三大顯學。

3 以《紅樓夢》觀世法,則知世法

是以,當一本書,成為一門“學”;當一部煌煌百二回的著作立體呈現于當代空間,從“紅樓夢”到“紅樓夢文化”,就成為一個超越于本體的研究範疇。

從作者本人、到書、到整理者、閱讀者和研究者,以及被這種傳統和經典文化所輻射和映照過的集體記憶,都成為文化的一部分。展廳中,曹霑墓石拓片(展闆展現)、《種芹人曹霑畫冊》、北京香山的正白旗老屋“題壁詩”,以及此前在國博展出過的“芹溪書箱”等物件,目前學界對其真僞問題依然衆說紛纭,但“我們很多時候并不以真假來讨論這個問題,它是一個文化現象,正是因為有這些人或者有這些謎團,才會有這些東西。把它們作為一種現象來呈現,也是我們當時策展的一個初衷。我們不過多讨論真假問題,也不去給一些事情翻案或是認定一些問題,隻是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全部展現。這種文化現象也隻有在‘紅學’中才能看到”,向謙說。

這是開放性。

梁啟超說:“以言夫小說,《紅樓夢》隻立千古,餘皆無足齒數。” 俞平伯說:“以世法讀《紅樓夢》,則不知《紅樓夢》;以《紅樓夢》觀世法,則知世法。”

這是豐富性。

而當問起觀展市民的體驗,有直言助力于自身研究者,有喟歎物件奢華琳琅者,也有在古早黑膠唱片前黯然回憶故人者,“一千個觀衆有一千種紅樓夢的讀法”。

這是多元性。

也許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一部中國小說,可以得到如此豐富的解讀。得到如此開放性的包容和運用。

為什麼呢?

曹雪芹的個人生平細節,如此複雜而模糊;《紅樓夢》的情節和體量,又是如此的繁複而龐大,為什麼仍然有那麼多人,于其中流連忘返,時日更疊,每有新感,情動于衷?

寶玉“情不情”,昔日大荒山無稽崖,“青梗峰”下,不知怎樣的“情根”深種,使其幻化色身,曆了一場紅樓夢;曹雪芹先生說他自己見此“假語村言”,也不過“樂得與二三同志,酒餘飯飽,雨夕燈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題傳世”。

大概是因為“由來同一夢”,由此“照見各自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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