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荊條花能釀出最甜的蜜,而在我眼裡它曾是那樣的普通。

荊條花蜜
它可以随處安家,也沒有什麼形狀而言,它就那樣長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春天抽芽,夏天開花,秋季落葉,冬天搖曳光秃秃的枝條。
荊條花開,開得密密麻麻,很小很密很熱鬧,花是淡淡的藍紫色,像一團暖暖的火焰,像一窪淺淺的水。
荊條花
少年時,走的路總能蕩起層層塵埃。一段土路旁邊有一大片荊條,夏天花開時,開得熾熱,開得明豔,開得讓人心動。
一大片蝴蝶,數不清楚數目,是那種最常見的粉蝶和灰蝶,偶爾會有幾隻色彩斑斓的。它們在飛舞,在停留,翅膀上下忽閃着,翅膀一開一合着,荊條花海翻起微小的浪。
粉蝶和荊條花
一大群蜜蜂胡亂飛着,毫無紀律可言,可不絕于耳的嗡嗡嗡聲,又表明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它們從這簇飛到那簇,從這枝逛到那枝,從這朵鑽進那朵,腳上的花粉越團越多,最後成了圓圓的球。
我忘不了那情景。那片淡淡的藍紫色,讓人想變小,想生出一雙翅膀,想飛進去,同那蜜蜂和蝴蝶一起。
蜜蜂和荊條花
荊條有種子,卻不會随意繁殖,不像别的植物。它長在路邊,不會惹人厭煩,長在莊稼地邊上的,也不會輕易被除去。
莊稼地旁總會長着一大簇荊條。
夏天農忙時,一大片荊條花下,坐着幾個小孩子,折下軟軟的荊條編成一個圈,帶在頭頂上,說是可以遮涼,興奮地又蹦又跳。在他們的頭頂,蝴蝶在舞蹈,蜜蜂在吵鬧。
有隻狗趴在地上,眼睛眯着,聽見什麼響動,腦袋便猛地擡起來,汪汪汪地吠着,那聲音卻不讓人害怕,荊條花落了幾朵在它身上。
城市裡,幾乎不見荊條。
還真碰見了
我出門晃蕩,看到過蒼耳,灰灰菜,卻不見它的蹤影。後來還真碰到那麼一小簇,偎在一棵樹的根部。它的枝條很細,葉子很孱弱,正值秋季,枝頭剩下了一朵花,還沒綻開,一隻螞蟻爬在上頭,不停地在轉悠,螞蟻大概想摳開那朵花,我看了幾回螞蟻,我也想摳開那花。
文明日新月異,連植物都會被遠遠地抛在後面。
螞蟻在摳那朵花,我也想摳開它
把眼睛緊緊閉上,久久地想着。那一片淡淡的藍紫色,那一片蝴蝶和蜜蜂,好像自遠古以來就是如此,好像永遠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那淡淡的藍紫色夢啊,把它的樣子刻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