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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年早逝的富連成金派淨角大家郭元汾

作者:川頁LCP

英年早逝的富連成元字科花臉代表郭元汾

千生萬旦 一淨難求

“千生萬旦,一淨難求”,這是在戲界流傳甚廣的一句諺語,淨即花臉,有銅錘、架子、武淨、毛淨等分類,其中銅錘以唱見長,唱在平劇中有着特殊的重要地位,而花臉這一行當對演唱的要求,尤為嚴苛,若沒有天賦佳喉是難以勝任的,而這也造成了花臉行當成材率低的窘境。

在舊時擴音裝置簡陋,演員演唱全憑肉嗓,除有天賦外,也需有過人的技巧與功力,方能駕馭自如,進而應對繁重的演出任務。清末花臉泰鬥何桂山就曾以粗毛竹筒抵腹苦練丹田勁,舊時有人憶及在泰豐樓會友,彼時何桂山與程長庚在廣德樓演出《龍虎鬥》,二伶所唱之唢呐二黃,能從廣和樓傳至泰豐樓上,依舊聲聲入耳,其功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繼承與創新

今人多以花腔、巧腔為美,時常能些聽到對老派藝術的貶低之詞,諸如:“跟不上時代審美了”、“聲腔過于平直落後”、“欠缺韻味,藝術性低”等語,我個人認為這些聲音,大多是人雲亦雲的片面之詞。繼承與創新本身并不沖突,隻有在充分繼承傳統的前提下,才能更好的創新發展,如一味追求創新,忽視繼承,難免淪為野狐參禅的無源之水。食古不化固然不好,但如一味吹新捧新也未見得如何高明。

首先審美問題因人而異,主觀成分較重,過去的唱法可能不符合今人的欣賞習慣,但對于前人的功夫還是要承認的,演唱除了音樂屬性外,還起到了塑造人物的功效,一般能歸到花臉這一行當的人物,大多性情粗犷強勢,本身就不易使用過多的花腔、巧腔,而且過去對于演唱的音量和調門都有嚴格的要求,每升一個調門,每加大一份音量,無形當中都給演唱者增加了難度,并不具備過多取巧的條件。

這就好比負重前行,同樣的路程,身負七十斤與身負七斤,必然在難易程度上是不同的,如一個身負七斤重物的人,跑在前面回頭譏諷身負七十斤重物的人落後蠢笨,不免有失公平。創新不是狗熊掰棒子,若創新要以舍棄優點為前提,這種創新是否能稱之為進步,本身也有待商榷。

十全大淨 承前啟後

說到花臉人才,就不得不提,花臉挑班第一人金少山了。金少山上承師爺何桂山、父親金秀山、師父劉永春等人的藝術,除銅錘花臉外,架子、臉譜、個頭、扮相均屬上乘,在平劇界有“十全大淨”之稱,與郝壽臣、侯喜瑞等名淨鼎足而三。尤以一條鐵嗓鋼喉令人津津樂道。據梅蘭芳的秘書許姬傳先生回憶,梅同金曾到香港演出《霸王别姬》,當時港都曾在包廂聽戲,金少山在台上演唱,一張嘴令港督大吃一驚,直呼“中國竟有這麼好的男高音!”。

筆者曾就這類傳聞,詢問過畢谷雲先生等親曆過金少山演出的老藝術家,無不對金的演唱贊歎不已,畢老回憶金演唱時,嗓音又寬又亮,效果絲毫不輸現在舞台的音響裝置。當時金少山藝術的追随者不乏其人,除以王泉奎、婁振奎、趙文奎為代表的“三奎”外,還有吳松岩、張哲生、趙炳嘯、徐世光、朱玉良、郭元汾、厲慧斌等傳人與後學,在花臉一行中起到了承前啟後的重要作用。

在上述金派後學中,郭元汾先生雖然出科前後倍受贊譽,但自1952年加入軍委總政平劇團以後,主要服務部隊演出和出國任務,很少在社會公演,後随團轉入中國平劇院四團,1958年又調往甯夏,是以,不少觀衆對其較為陌生,故此稍作介紹。郭先生為名醜郭春山之長子,自幼坐科于富連成科班,排行元字,為富連成元字科花臉代表人才之一。坐科時曾向沈椿奎、劉喜義、宋富亭、孫盛文等先生學藝,出科後,搭馬連良、楊寶森、譚富英、奚嘯伯等名角兒班社演出,架子、銅錘等行當的戲,均能勝任,與前輩對戲不落下風,被當時不少劇評家視作“明日之星”。

花臉一行對扮相十分重視,其中以臉譜尤甚,郭先生就是此中高手。曾獨創《鬧龍宮》一劇中龍王臉譜,有别于正常白三塊瓦勾法,而是以金臉托底,上勾龍角、龍須,布局新奇,令人稱道。1963年,甯夏人民藝術出版社曾将其繪制的63幅臉譜整理出版,筆者曾将該臉譜集贈送花臉名家姚宗儒先生,姚先生對此愛不釋手,對臉譜集贊賞有加。

郭元汾文武兼備,身段、表演得侯喜瑞傳授,動作漂亮 。嗓音條件極佳 ,聲若洪鐘。在演唱上,宗法金少山等老派花臉的唱法,韻味醇厚,氣勢磅礴,有“小金少山”(之一)之稱。但他并不刻意炫技,而是以戲為本,通過聲腔來更好的塑造人物,感染觀衆。現就以郭先生存世的兩出錄音為例,談談我個人的一些感受。

《捉放曹》為生淨的傳統對兒戲之一,老年間演戲注重配合,追求藝術的整體美。高品質的演出,無論主演、配角、樂隊伴奏,在演出時均全神貫注,業界術語稱之為“一棵菜”精神。有些觀衆看戲喜聽段活兒,片面認為此劇為陳宮的正戲,對曹操的表演不慎重視,未免可惜。其實曹操在劇中的重要程度絲毫不亞于陳宮,陳宮在劇中基本處于被動位置,一切行為均受曹操觸動,如果曹操的人物形象沒有立住,陳宮如何賣力也是不行的。郭元汾先生和李鳴盛先生曾留有一版《捉放曹》錄音,配合的就非常默契,堪稱後學典範。

此劇講述曹操刺殺董卓未遂,逃往中牟縣被擒,曹操在公堂之上向中牟知縣陳宮申明大義,陳宮受其感動辭官随同曹操投奔呂伯奢家中,呂為曹父舊友,為款待二人殺豬沽酒,曹操疑心呂家有意出賣,将其全家殺害,陳宮頓生悔意,夜宿旅店題詩出逃一事。郭元汾先生飾演的曹操,在誤殺呂伯奢全家後,又将沽酒而歸的呂伯奢殺害,當被陳宮責問:“豈不怕天下咒罵于你”時,郭先生飾演的曹操明知理虧,卻兜足底氣理直氣壯的念出:“曹操一生甯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來負我”,将曹操的辣手心黑展露無遺,看似強勢,實則突出的還是一個奸字。反觀其在公堂上深明大義的表現,忠臣義士的形象頓時土崩瓦解,使陳宮驚懼不已,順勢唱出了名段:“聽他言吓得我心驚膽怕”。

( 1948 年《戲世界》 [ 第385期 ,6頁 ])

陳宮的這段唱,情緒是非常高漲的,如果飾演曹操的演員敷衍了事,在前面演的輕描淡寫,後面陳宮的反應就不免有小題大做之感,令觀衆難以信服。筆者曾查閱民國報刊,發現郭先生在1949年就曾患有小腸疝氣,但聽其錄音,依舊一絲不苟,把曹操的狡詐跋扈刻畫的淋漓盡緻,為李鳴盛先生後面宿店的表演做好了鋪墊,聆罷全劇,如飲老酒,令人深思回味。

好演員演戲絕不千人一面,郭先生在《空城計》中飾演的司馬懿,與在《捉放曹》中的曹操性格迥異,着重展現司馬懿老成持重的人物特點,并不通過醜化司馬懿來取悅觀衆,劇中諸葛亮與司馬懿鬥智,雙方互為對手,若将司馬懿演的過于輕浮,反而是對諸葛亮實力的一種貶低。

郭先生飾演的司馬懿,在城樓下通過演唱,對眼前所見景況進行陳述,整體風格中規中矩,在“觀動靜”與“飲酒撫琴”、“打掃街道”等句,加重演唱力度,以示驚訝。片刻思索後,得出對方設計埋伏的結論,胸有成竹的向諸葛亮唱出了【西皮流水】,頗有得意輕視之意,豈知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諸葛亮險勝一招,反襯出了諸葛亮的機智果敢,無形當中達到了喜劇效果,而又不破壞人物身份,火候兒拿捏,恰到好處。

郭元汾先生解放後,先後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平劇團、中國平劇院四團、甯夏平劇團任主要演員,曾于1954年随中國藝術出訪東歐五國演出,1958年投身于甯夏的平劇事業,步入中年,卻飽受疾病纏擾,1962年8月于銀川病逝,年僅39歲。高長青、姚宗儒、梁嘉禾等先生均向其問藝。

郭元汾先生解放後,先後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平劇團、中國平劇院四團、甯夏平劇團任主要演員,曾于1954年随中國藝術出訪東歐五國演出,1958年投身于甯夏的平劇事業,步入中年,卻飽受疾病纏擾,1962年8月于銀川病逝,年僅39歲。高長青、姚宗儒、梁嘉禾等先生均向其問藝。(《英年早逝的富連成元字科花臉代表郭元汾》作者:川頁L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