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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義:駕U2偵察大陸被擊落,台灣宣布死亡,30年後終與妻子重逢

作者:小院之觀

1965年1月9日下午,台北桃園機場國民黨空軍第五聯隊35特遣中隊少校飛行員張立義,接到聯隊長傳達的任務,叫他準備一下明天要出任務。

張立義明白這意味着什麼,35中隊就是“黑貓”中隊,他是一名U2飛行員,U2的任務是深入大陸進行間諜偵察。

張立義:駕U2偵察大陸被擊落,台灣宣布死亡,30年後終與妻子重逢

張立義出生于1929年,1951年畢業于台灣空軍軍官學校,他是台灣第一批到美國接受F84戰鬥機訓練的一員。1953年11月回到台灣後,他被編入台空軍第一聯隊開始執行任務。

随着解放軍空軍的發展壯大,國民黨空軍在制空權上已不再占據優勢,每次執行任務返航後,張立義都會感到與家人重聚的激動與生還的慶幸。

1958年,他在大陸沿海福建等地遭遇我軍戰機,張立義不敢交戰,急忙丢下油箱等裝備逃回基地,落地後才發現自己的座機竟然被丢下的副油箱軋了個大洞,險些結束他的飛行生涯,讓他領教了大陸空軍的厲害。

1963年底,張立義又被派去美國接受U2飛機的訓練。在當時,U2是個陌生而神秘的名字,這種高空偵察機飛行高度能可達22250米,地面炮火打不到,戰鬥機也受限于飛行高度難以攔截,号稱是最安全的高空偵察機。能被選中飛U2,張立義覺得安全感增加了不少。

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1962年9月,台灣第一架U2就被我軍飛彈部隊擊落,此後又連續被擊落兩架。如今,駕駛U2深入大陸執行任務已成了個苦差事,航程既長,風險又大,張立義心裡有些發毛,不知什麼時候被擊落的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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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就到春節了,張立義想着在家好好過個團圓年,并不情願接受這個任務,飛行并不安全,萬一被擊落,誰來照顧他的妻兒老小。但軍令如山,又有什麼辦法呢?

第二天18時,張立義駕駛着他那架編号為3512的U2飛機,升入茫茫夜空,向大陸飛來。他這次的任務是對大西北核基地進行夜間紅外線照相偵察。

飛行了一段時間,他看看儀表,确認U2已從山東半島進入大陸上空。他神經立刻緊繃,說不定什麼時候解放軍的飛彈就會撞上來。

提心吊膽飛行良久,飛機進入内蒙古上空地區,他又看了一下表,再有一刻鐘就能返航。這是他第4次任務,按照台灣地區空軍的規定,再完成6次,總計達到10次,他就可以離開令人心驚肉跳的35中隊了。

突然,電子預警器的顯示器出現了亂糟糟的小亮點。張立義有些疑惑,如果是薩姆-2飛彈向自己飛來,顯示器上應該是一條穩定的亮線。他哪裡知道,解放軍的反電子預警系統已經使他的電子預警器失靈。此刻,3枚飛彈正排着縱隊向他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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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張立義猶豫着要不要打開電子幹擾開關時,一串火球已竄入他的機翼下。頓時飛機像被雷擊一般,機身劇烈抖動,密封艙一片漆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擊中了,下意識地拉下自動彈射搖桿,隻聽轟地一聲,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已身處地面,隻覺得寒風刺骨,發現自己躺在雪地上。張立義身上隻穿着單薄的高空飛行服,哪裡受得了零下20多度的低溫,他準備起身取暖,但一使勁腰部和踝關節傳來奇痛,這才知道自己受傷了。

過了不久,他聽到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響,還有車燈閃動,可并不是往自己方向而來,他意識到人們是往飛機殘骸去了。張立義想讓人們俘虜他,不然他會在這冰天雪地凍僵,他大聲呼喊,舉起手臂搖動。可是由于已受傷,他的叫喊聲十分微弱。距離太遠,樹林又太密,聲音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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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義隻得拖着身子,在雪地裡開始爬行,希望能被人看到。從被擊落時的10日晚21時15分,一直爬到11日天明,爬了8個小時後,他終于看到了冒着炊煙的幾座土房。張立義心中大喜,奮力爬行到村頭第一家,竈口冒出火光,一位農婦正在做早飯。他扒開門口,想到竈口取取暖。

農婦大驚:“你是誰?”等定下神來,看到他怪裡怪氣的飛行頭盔和高空飛行服,心裡已明白了七八分。

“不要烤,凍傷不能烤。”農婦拿出一件大衣給他披上,又說:“吃的東西在桌上,你自己吃,我出去辦點事。”

農婦的事很快辦成了,她帶回了幾個民兵。這位婦女是當地大隊長董吉召的妻子,這裡是内蒙古土默特旗沙海子公社西一間房生産大隊。

幾個民兵随後用毛驢車把張立義拉到公社。當解放軍趕到時,這位少校飛行員已經換上了當地人的打扮,帶着有耳棉帽,正在炕上吃雞蛋面條。公社的幹部、民兵和前來看熱鬧的群衆還都一個勁兒地勸他:“多吃點,多吃點。”哪裡像對待俘虜,分明是在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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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義随後被送到呼和浩特,住進那裡的解放軍醫院。經檢查,他受傷嚴重,又被專機轉送到北京的解放軍空軍總醫院。

住進醫院的第一個星期,他的情況非常緊急,經檢查,張立義在嚴寒的室外經過一整晚的爬行已受到嚴重凍傷,當時記錄的病情是:雙眼嚴重充血,雙腳因凍傷而将近壞死,脊骨挫傷起坐不得,肩頭及右肋下嵌入許多碎片……病情十分危急,于是立即開始施以緊急治療。

根據張立義自己的回憶,他右肩外側所附着的幾十粒碎屑,醫生很細心地逐一取出并将傷處洗淨、擦上止痛消炎藥。肋下兩塊較大的彈片,經過外科手術取出。他的雙腳在降落時碰撞到地面受傷,經過一夜的冰凍,已經紅腫而麻痹得不能動彈,到了空軍總醫院,被發現兩腳的肌肉組織已經瀕于壞死,若再去遲一步,就隻有截肢一途。

結果,在醫生高明的醫術下,不但保全了他的雙腳,過了一年後,更讓他曾經凍僵并将壞死的雙腳恢複了正常功能。

還有脊骨挫傷,他開始時隻是覺得起坐極為不便,一經檢查才發現,原來是因為脊骨的第三、四節受了挫傷所緻。經過脊椎方面的各種實體治療,過了一陣就幸運地不藥而愈,逃過了會導緻終生癱瘓的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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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陸,張立義得到了悉心照料,在台灣,則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張立義還在炕上吃面條的時候,在他台灣東港的家裡,國民黨空軍司令徐煥生正登門報喪。1965年1月12日台灣的《中央日報》是這樣報道的:“空軍少校張立義不幸于10日夜駕U2偵察機到大陸執行任務時殉難。”很快,台灣當局已經給張立義把後事完成了,在新店璧潭空軍公墓兩個墓穴,就是他和另一位被擊落的飛行員葉常棣的“衣冠冢”。

身在台灣的張立義家人悲痛欲絕,他們不知道,張立義很快就恢複了健康,開始了必要的學習和改造。1970年,張立義被釋放,他先是回到老家南京,與在大陸的親人們重逢。之後在農村生活了一段時間,成為一名普通的農民。1975年6月進入南京鋼套廠任三級鉗工,1981年3月調任南京航空學院實習工廠實習組副組長,在工廠期間,他表現優異,被評定為工程師待遇。

張立義:駕U2偵察大陸被擊落,台灣宣布死亡,30年後終與妻子重逢

1982年8月26日,大陸公布了他和另一位被俘的U2飛行員葉常棣的情況,準許他們可經香港返台探親,并提供他們在香港居留期間的生活費,希望台灣當局為他們提供便利條件。

我們根據黨的“來去自由”政策,告訴葉、張二人,如果不能入台,仍歡迎他們回來,職務、待遇不變;也可以去其他國家或留在香港。你們回台探親是正當合理的要求,正義、人心均在你們一邊。

然而回台的過程出乎他們意料地艱辛。台灣方面早已迫不及待宣布他們死亡,如今兩人死而複生,讓台方顔面大丢。他們尋找各種理由拒絕張、葉的回台要求,一會說要确認他們是不是“間諜”,一會又說入台後要對他們“軍法審判”,千方百計要讓兩人知難而退,放棄回台灣的想法。

滞留香港數月後,情況仍沒有任何好轉。台灣方面的行為引起島内強烈不滿,尤其是台空軍人員,飛行員們抗議:“他們都是執行指令飛到大陸被打下來的。現在大陸寬宏大量放他們回來,反而刁難,為你賣命卻不讓回來,這能說得過去嗎?”

後來,經過當年同僚聯系,設法讓他們進入了美國,靠着友人的接濟和打零工,張、葉維持着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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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義與葉常棣在美國加油站打工時留影

在美國,他們更見識了台灣當局的不近人情。1986年,葉常棣母親來信,告知他父親病重,日日夜夜思念着失去音訊20多年,而今在異國他鄉“複活”的兒子,希望能見上一面。葉常棣立即跑到台灣駐美的休斯頓聯絡處申請回台簽證,仍被拒絕。兩周後葉母親打來電話,父親病危即将離世,希望他立即趕回去見最後一面,葉常棣再次跑到當地的聯絡辦事處詢問,辦事員依然拒絕了他的要求。

情急之下,他通過友人找到該處主管,主管的回複是:我會将你的案子向台北外交部去請示...然而,之後幾天葉常棣每天詢問進度,得到的答複都是:快了,再等一等...一直等到他父親去世入土,辦事處還是沒有接到任何訓示。經過此事,葉張兩人都對台灣當局徹底失去了信心和盼望,從此不再妄想向他們提出任何要求。

由于無法返台,在美期間,張立義的家人隻能偶爾過來探望他。他兩兒一女都已成年,1986年,女兒靜怡婚後定居紐約,經常會到張立義居住的華盛頓老人院看望父親,他總算能感受到一絲天倫之樂。到了1989年11月時張立義60大壽時,兩個兒子、大媳婦一同來到美國,在女兒居住的紐約為他慶生。這是他被宣布“死亡”後,第一次和所有兒女,再加上進門不久的兒媳一起團圓。多年後回憶起這次團聚,張立義說,隻能以“悲喜交集”來形容。

在此期間,家屬和同僚不斷為他們進行呼籲,台灣輿論也一直要求台方接納他們。即便如此,直到1990年9月,滞美7年的葉、張二人才終于得以回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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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義一直牽挂着在台的妻兒,在大陸時婉拒了重組家庭的建議。在台的妻子張家淇對他也是情深義重,他們已有三個孩子,妻子并不願相信他已死亡,迫于生活壓力不得已再嫁,但與第二任丈夫訂下君子之約:如果有一天張立義又重制于世,他們就解除婚約。得知張立義還在人世的消息後,第二任丈夫何先生信守約定,按照張家淇的意願,讓她自由回到了張立義身邊。1991年,張立義回台後兩人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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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兩岸對他們的态度,可稱是截然相反。大陸為他們精心治療,更是将張立義從死亡邊緣搶救回來,這種搶救并非以擷取情報或技術為回報,完全是出于人道主義。此後,又為他們妥善安排工作,在大陸期間,兩人與廣大人民群衆一樣自食其力,憑借自己的能力,也得到了認可。

台灣當局對飛行員洗腦稱:如果在大陸被擊落,被抓住後要被剝皮抽筋。被俘的葉常棣還在與前來看望的空軍司令員劉亞樓提及過此事,劉亞樓不禁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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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被擊落後,根本未見任何消息的情況下,就迫不及待宣布飛行員已“成仁”,給他們本人和家庭都帶來了長達數十年的痛苦。等到兩人“複活”後,又千方百計百般刁難,甚至在兩人回台後,僅得到了一筆一次性的“終身俸”(張立義領到新台币70多萬元,葉常棣隻領到新台币40多萬元),這區區之數,就等于将他們一生的軍旅生涯就此了斷,今後或生或死,都與他們曾經效命過的台灣當局無關了。當時兩人都才60出頭,還有許多餘年要養,他們一度到各方奔走、投訴、希望領到一個“終身俸”的待遇,最終還是徒勞無功。

張立義、葉常棣這樣的台灣軍官,深受台灣當局宣傳蒙蔽,一度反共意識濃厚,我黨對他們的教育改造,使他們轉變了思想,逐漸轉化為擁護中國共産黨,熱愛新中國的工程師、副教授。

回台之後,張立義始終記挂着大陸,他像候鳥一般,在台灣和大陸間遷徙居住。

2015年9月3日,85歲的張立義應邀登上了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戰争勝利70周年閱兵儀式觀禮台,見證了祖國軍隊的威武之師。“我感受到了祖國的強大,作為一名中國人我非常驕傲!”張立義動情地說。

9月5日,張立義由北京飛往標頭。“我的一生中,最難忘的是在内蒙古的那段經曆……”時光荏苒,但張立義對草原飽含深情,他特意來到内蒙古,感謝當年鄉親們的救命之恩。

2019年,張立義因病去世,終年8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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