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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易俗社

易俗社,著名秦腔科班,與莫斯科大劇院、英國皇家劇院并稱為“世界藝壇三大古老劇社”。流逝的歲月在這個古老班社的建築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記,古色古香中讓人倍感滄桑。一面牆被刷成了黑色,上面貼着關于“西安秦腔劇院有限責任公司競聘上崗”的一系列檔案。不時地,有人在此駐足。

惠敏莉的辦公室很簡陋,除過幾張桌椅,便隻剩下貼在牆上的幾張劇照和海報了。那些圖檔大多是她的劇照,靓麗的扮相很是引人。屋頂的吊扇晃晃悠悠地轉着。

“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先是去河南參加‘梅花獎’評比演出,回來後就忙機關全面改制的事情。”正說着,就有人來彙報工作,“咱要好好幹,一定要團結”,人走時,惠敏莉再三叮囑。

提起文化體制改革,惠敏莉感觸很深。在易俗社整整20年,她親身經曆的種種至今都難以忘懷。“經費不足嚴重制約着新劇目的排演,戲出不來,哪有機會參加各類大賽?沒有這樣的平台,外界怎麼認可你這個團隊?沒有鍛煉的機會,人才怎麼出來?”“由于是差額撥款機關,員工工資不高,甚至有些劇團都面臨解體的困境。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因為熱愛!”若不是電話鈴聲響起,惠敏莉仍會滔滔不絕。

如今在影視圈内如魚得水的戴春榮,曾是一名秦腔旦角演員,也是易俗社第一朵“梅花”。時隔21年,惠敏莉憑借秦腔現代戲《柳河灣的新娘》成為易俗社第二朵“梅花”。與其他劇團幾乎每一屆都有演員獲得“梅花獎”相比,易俗社顯得有些落伍,“仔細想想,真有點不可思議,難道是咱沒有好演員、沒有好戲?”

惠敏莉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但緊皺的眉頭卻讓筆者印象深刻。站在西安文化體制改革前沿的她,對今後的工作方向早已了然于胸。“保留百年劇社所創造的優良藝術風格,把先輩們的豐功偉績繼續完善、傳播、弘揚;利用各種途徑挖掘人才,并把他們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搭建平台,讓人才在全國競技舞台上展示。”毫無疑問,舞台是演員最為看重的,可很長一段時間内,易俗社卻丢失了這塊陣地。“原有的小劇場,條件很簡陋,而且是文物機關,一般情況下是不讓演出的。因為防火設施很不好,而且漏水,由于電力不足,冬冷夏熱,觀衆根本不想進劇場。是以眼下最要緊的就是修複小劇場。演員隻要有舞台,就能把畢生所學展現給觀衆。”“首先你得像個藝術機關,是以必須從硬體抓起,讓演員們在良好的環境下、在心情愉悅的情況下、在生活體面的心态下,穩中求勝謀發展。”

面對改革過程中的衆多挫折,惠敏莉很坦然,她始終相信:“不管什麼機制下,用的都是人才,隻要你儲備了一定的能量,對自己的專業能力很自信,機會來了,你自然會信心百倍。”

5月中旬,惠敏莉捧梅而歸,第一場演出便是回黃陵縣答謝父老鄉親。站在母親的墳頭,手捧“梅花獎”獎杯的惠敏莉放聲大哭,心很沉、很沉。黃陵戲校、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易俗社……學藝生涯的諸多艱辛刹那間湧上心頭。尤其是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的4年求學經曆,讓惠敏莉銘記于心。

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坡,斷崖、峭壁、山峰,随處可見。從黃陵縣到延安,再到魯藝,惠敏莉要耗費一天的時間。那時交通極不便利,惠敏莉每次去學校,都要搭車——拉滿外出打勞工員的解放大卡車。異常擁擠的空間裡,煙味、汗味刺激得小敏莉直想嘔吐。一路颠簸,終于到了學校。惠敏莉很感念那段日子,“那4年給了我一份堅強,也給了我鍛煉自立自強的好平台。”

學戲的日子是苦的,那種難以名狀的苦唯有惠敏莉心裡清楚,每每遇到坎坷,她總會想:當年的延安隻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山窩窩,為什麼還會凝聚那麼多力量打天下?“那時我就在想,人家能改變國家的命運,我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也就是從那時起,執著、不服輸的性格漸漸地在惠敏莉身上保留了下來,直到現在。

生完孩子,惠敏莉的體型發生了變化,不得不暫别舞台,怎麼辦?不能閑着!報考電大聲樂系。

2004年,劇院面臨改革,戲箱被貼上了封條,演出暫時中斷,怎麼辦?不能閑着!練唱出專輯。

競選上易俗社副社長之後,單憑自己的演出經驗何以管好一個團隊?怎麼辦?報考省委黨校經濟管理研究所學生班。

為了藝術,惠敏莉自掏腰包,移植排演了《烤火》《新斷橋》《西施泣别》三出折子戲,其中《新斷橋》更是獲得了衆多獎項。在一次省級比賽中,《新斷橋》榮獲78個劇目中唯一一個探索獎。

……

“一路走來,旁人隻看到了你光彩的一面,背後的辛酸隻有自己清楚,不能因為改革或者機關不景氣等客觀原因而放棄自己。年輕人要有長遠的目标和定位,隻要認準了,就必須堅持下去,讓自己永遠陽光地笑對人生。”惠敏莉這樣說。

對傳統戲曲的發展,惠敏莉是這樣看的——

“傳統是永恒的,是世界的,是民族的,但沒有創新,藝術是沒有生命力的。一出《三滴血》,演紅了多少代名家,但每代的風格都不同,他們都在精煉,去其糟粕,取其精華,不斷磨合,最終才成就了這部精品,并傳承至今。”

“音樂是秦腔的魂,不能把它改得面目全非,民族特色必須保留。一部秦腔劇目被認可,首先必須是秦腔!”

“德高望重的藝術家經過千錘百煉,自成一派。每個流派都有自己的特點,完全像誰并不是好事。蓋叫天曾說:學我者生,像我者死。怎麼把各位老師的特點融彙到自己身上,需要我們深思。”

“陝北的地方特色和文化經典給了我很多養分,這些養分讓我對秦腔的認識和見解更加綜合。無論是演出話劇獨幕喜劇、戲曲電視劇拍攝,還是主持節目,都是在積累。在這個過程中,我的閱曆豐富了,了解也不狹隘了,呈現出來的形象才會更加立體。”

“我特别欣賞張國榮,不是看上他的臉,而是他的生動、善變、可塑性讓自己折服。好的演員要做到‘千面佳人’,不能總是一成不變。即使達不到這個,也要想到。”

“在保持傳統土壤的基礎上,尋求城市觀衆口味的劇目。這是一個漫長而又艱辛的過程,因為改變一個人的觀念是很困難的,需要社會各方面的配合,光靠一個團體,畢竟力量有限。”

“藝術要靠經濟包裝,最基本的經濟基礎保證不了,那藝術再美,用什麼去包裝?一桌二椅的時代早已過去了,随着審美水準的提高,觀衆不僅僅滿足欣賞以往那樣的演出了。”

不知不覺,3個小時過去了,關于體制改革、關于戲曲傳承的話題仍意猶未盡。“一個好演員的成長,離不開戲迷、親朋以及各級上司的關懷、支援,能走到今天,他們功不可沒。”常懷感恩之心的惠敏莉由衷地說,“作為一個資曆尚淺的管理者,今後肯定還會有更多的挫折,希望大家還能一如既往地支援易俗社、關心秦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