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純情渣男的自白

年紀大了，閑暇時候，免不了胡思亂想，做一些似有若無的美夢。

我也正是在上個周末，做着美夢的時候，被這麼一個人打擾到了，一個說熟不熟，僅好過陌生的人，至少我心裡是這麼認為的。

有些人，對待自己或者對待别人，總是習慣性的雙标，譴責起别人義憤填膺，談到自己就全是難言的苦衷，我覺得他至少是在有些人這個範疇内的。

說來慚愧，我跟他認識，完全是靠我前女友和他現女友牽的線，她們是舍友，也算是閨蜜，恰巧趕上一個暑假，我們同時趕到她們的學校，然後一宿舍的女生帶着家屬，興高采烈的吃了幾頓飯。之是以說是興高采烈，完全是因為年輕，死要面子，不想在女朋友面前丢臉，試圖炫耀自己自然的社交能力，總是把氣氛搞得非常熱烈。推杯換盞之間，我們互相留了聯系方式，當然，裡面還有好多其他的故事，放在後話。

現在，他就在我面前坐着，一如幾年前，隻不過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五年左右的時間未見，他好像更年輕了。說實話，如果不是礙于面子，我是完全不想見他的。果然，他如我所料的開口了

“今天來，主要就這麼一件事，我們說得直白一點，不繞彎子，我們也算是兄弟吧，我覺得有些事你做得不太道地，尤其是對程穗。”程穗是我原來女朋友。說句實在話，我幾乎已經忘記這個人的名字，我們也大概有五年左右沒見了，在我眼裡，這些都是過去式，如果我能一直想起她，那這個女友前面怎麼會加一個“前”呢。

我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一來我感覺我們壓根算不上兄弟，二來，你早幹嘛去了，這都五六年了，你跟我來扯這個，你要是情癡算你強，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樣這麼癡情吧。

“奧？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她怎麼了，老兄，你來找我有事嗎？就為了這個？”我本來就已經沒什麼好情緒了，但還是試圖顯示出我的誠懇。

“對，就為了她，沒别的事，是顧娜托我來找你的。”顧娜，也就是這位仁兄的現女友，對，我和程穗分了，他和顧娜還好好的，這麼一對比，我想，他應該很自豪。

“兄弟，我們雖然見面的時候非常少，但是我感覺我們的關系非常不錯，我覺得我也很有必要過來勸勸你”他的臉上寫滿了苦口婆心，像極了感覺我聯考可以多考90多分的班主任，“你想想，你那時候和程穗，咱們幾個在一塊，多好啊，我們都是想走到最後的比較踏實的那類人，何況你們當時那麼恩愛，我們誰都不希望看到你們分開。而且，你不知道，你們分開，對程穗打擊特别大，這幾年過得，真的特别不好，整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了，其實我們都知道，她還是經常想起你。”

“哈哈，都過去了，提那些幹什麼，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比那時候好。”我笑着說，而且雲淡風輕地品了一口茶，這些表現應該更讓他确認了我這個渣男。

“那你就光顧着自己好，心裡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他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憤怒。

“當然啊，都分開了，我哪還有必要對她有什麼感情，你要是單聊這個，那我就不參與了，說實話，我感覺有點浪費我的時間。”我盡量地保持了禮貌，實際上我是非常讨厭再聊這個話題了。

他似乎有些震驚，欲言又止，略帶無可奈何。

“我可真沒你想得那麼好，分了就是分了，再說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陳芝麻爛谷子，我哪還有一點心思想這個，我找個新的不比再找她要好嗎？更何況，當時我是真想分的，我确實是沒想到，你來找我聊這個事，時代在進步，大哥，那時候還小，現在也還小嗎？沒有必要。”

“可是，顧娜跟我說...”

“行，我知道了，你要不給我十五分鐘的時間，我給你講個故事，講完了，你不想勸了，我們就去吃飯喝酒，你想勸，我也不願意再聽了，立刻走人，就當你沒來過，怎麼樣？”

他沒有說話。

二十分鐘以後，他坐計程車走了。

大概有五分鐘，他是沉默的。

我先說，你就當個故事聽，真的假的，你自己去判。故事是這樣的。

我首先跟你說，程穗宿舍裡有6個人，你是知道的。有程穗、顧娜、李慧、陳言、祝曉彤、方靜靜，這六個人，我相信我認識的應該比你早。我和程穗是高中同學，大一入學的時候确立的關系，但在此之前，我們是沒有多少交集的。從我學校到她們學校，相信你也一樣，非常不容易，我大概每次都要站一宿，第二天還要生龍活虎地陪着她玩、陪着她學習，這些都還好，你們完全被她外在的恬靜迷惑了，其實她脾氣很大，也許是因為家庭因素，性格有些古怪，我也是後來才感覺出來，有些苦不堪言。說實話，第一次和她宿舍吃飯，我第一眼就能感覺出來，我自己更喜歡的是李慧，而且有很長一段時間，與其說我去看程穗，不如說我想去看李慧。慢慢的，我和李慧的關系好了起來，你也許不知道，有時候我把程穗送回宿舍，還會和李慧在操場上牽着手走幾圈，也一起打過雪仗，帶着耳機，一人一個耳朵，在雪裡瘋跑，那時候，感覺真好。你不用這麼看我，我跟你說了，真的假的，你自己判。

祝曉彤你應該也能記得，是她們宿舍幽默感最足的了，我覺得她這個人特别有意思，而且長得比較清秀，是以印象特别好，有時候我在程穗樓下一等就是3、4個小時，她下樓的時候會覺得不好意思，偶爾陪我聊聊天，給我個水果啥的，我感覺一個普通女生給我的關懷都比程穗要好很多，正常人會讓男朋友在樓下等那麼長時間自己卻睡着了？我覺得不會。我想你應該不知道，大學畢業以後，她立刻提出來和我在一起，那時候我在安徽，她在浙江，每天各種電話粥噓寒問暖，甚至也有過突然沖動，飛過去的見面的場景，那時候感覺也挺好，也許是我無福消受，或許對她的感覺沒那麼強烈，反正突然就淡了聯系。這個，你也自己判。

方靜靜你也記得吧，她應該是她們宿舍最耿直的女生了，留過一陣子短頭發，跟個假小子似的，其實也挺清秀的，挺好的一個姑娘。她也是我們分手以後，第一時間站出來譴責我的，給我打了一晚上電話，連罵帶勸的，我跟她解釋了好久，把自己的經曆都跟她說了一遍，她才慢慢的不再找我的麻煩。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我去北京出差，陰錯陽差地在一次活動上碰到她，完全不是當年的樣子了，長發披肩，說話慢聲細語的。我們在一起玩了兩個星期，轉了不少地方。有時候感覺，真的挺奇妙的，有些人，有些事，好像永遠碰不到一個最恰當的時機遇上，越想越難過，不過還好，我們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美好回憶，這個，你也自己判。

陳言也挺有意思，上個月我們剛一起吃了飯，研究所學生快畢業了，還那麼愛學習，硬拉着我去自習室陪她，不能玩手機，不能走動，必須呆夠了一節課才能一起出去走走。她可能身體不太好，手總是冰涼的，雖然不太愛說話，也有些腼腆，不過确實很貼心，說話總是慢聲細語的。就上個月吃飯那次，正好趕上我發燒，我是真的第一次見一個女生吃飯的時候急哭了，為了勸我去挂吊瓶，一邊哭一邊吃，就因為我堅持吃不完不走，最後在醫院裡陪我坐了半宿，回去還被她爸爸罵了一頓，唉，這個，你也自己判吧。

對了，還有，算了，你發現了嗎？你們好像感覺我很渣，但是我對她們每個人都是很真的，為什麼，我想她們宿舍的人，和她們相處，都能特别好？唯獨程穗的好，我是一點都想不起來？到底是我太渣了，還是她根本就不好呢？你問過顧娜嗎？她們畢業以後聚會過嗎？她們幾個還有過聯系嗎？唉，我是真搞不懂你，你有這精力，幹點什麼不好，花這些心思，逼着别人往火坑裡跳還覺得是為别人好。畢業都這麼些年了，校園裡的狗都能忘了的事，你還這麼挂念着，真是難為了，唉，你可能真是個好人，隻是可惜，沒有必要給我任何規勸。

唉，我送他上了車，我其實很讨厭離别的，想想看，每次分開的場景，車窗外發給我那條囑咐的短信，藏在我行李箱裡的面包機，一起吃過飯的北京南站，笑到彎腰的馬場，想想那個時候，年輕，總是感覺有無限的時間去享受，去糾錯，去了解，去包容，去開心，去難過。一轉眼，時光直接打斷了所有的浪漫，送來了沉默和不安，這日子，是真快。

手機響了。

“喂，找我？”

“是啊，怎麼樣？他找你去了嗎？”裡面是個俏皮的聲音。

“唉，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你沒看他憨的，真想把我譴責死。”

“哈哈，就是想讓你們再見見面。對了，我結婚的時候你來嗎？”

“應該會到吧，隻要我沒事，你想好了嗎？嫁給他。”

“想好了啊。結婚的信兒都已經撒出去了。”

“搞不懂你，好歹找個比較靈一點的，但凡是個正常人，幹不出這個事來，我胡謅八侃的說了一堆，好歹把他刺激走了，估計以後這輩子都覺得我是個渣男。”

“你不知道，其實，就是有一次，我加班的時候睡着了，他來接我，給我披了他的衣服，自己穿着襯衫，凍得在屋裡蹦跶。我醒了之後看着他，感覺像極了那時候被鎖在宿舍外面，光着膀子，卻給我披上衣服的你。還有在馬場裡那次，你好不容易請假來，見面以後就跟個小傻瓜一樣跳騎馬舞，還有一次我去出差，就因為我一句話，你趕了飛機過來陪我...”

“都過去了，顧娜。現在你挺好的，就好了”

“我始終希望，你能比我好。”

“那太難了，我旁邊可難有這樣的鐵憨憨。”

“愛你，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