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968》宋妍 蘇承宇

第一章 别來無恙

暗戀是一場孤獨的旅行。

你為那個人翻山越嶺，他卻與你擦肩而過……

南嶺電視台，醫療科普節目直播現場。

身穿白大褂的宋妍坐在錄影機前，知性溫雅。

“非常感謝宋醫生帶來的急救知識，接下來是互動環節，請觀衆提問。”一旁的主持人說道。

鏡頭轉頭觀衆席，一個女生接過話筒：“冒昧問一下，宋醫生無名指上的戒指，是男朋友送的嗎？”

她的話一問，現場所有人都嘩然，将視線紛紛看向台上的宋妍。

宋延下意識摩挲過指腹上泛舊的銀戒，臉上的笑禮貌而收斂。

“不是。”是前男友。

是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都喜歡的人。

“看來是寓意非凡的存在了。”主持人笑着給話題收尾，随即言歸正傳，“接下來是嘉賓考核環節，有請本期嘉賓——南嶺航空公司第一金牌機長蘇承宇上場！”

蘇承宇三個字，震得宋妍耳膜一陣轟鳴。

她順着聚光燈的移動，将視線定格在了旋轉門處。

音樂聲響起，一身白色機長制服的高挑男人走了出來，面容清冷而桀骜。

宋妍愣愣看着，呼吸倏然緊滞。

真的是他……

她從未想過，他們時隔五年的重逢竟會這般猝不及防。

主持人笑着跟衆人介紹了蘇承宇的身份，随即拿出問卷表開始考核。

剛才宋妍講授的每一個急救知識，男人都對答如流。

主持人一陣誇贊：“宋機長果真名不虛傳，接下來是實操演練環節，機長可否願意給我們宋醫生做模特？”

觀衆紛紛鼓掌起哄，個個期待醫生和機長之間的互動。

宋妍看向蘇承宇，心情有些忐忑。

正在她肆意揣測男人的反應之際，舞台四方的音箱内傳來了蘇承宇的聲音。

“不願意。”他的話，讓現場所有人都噤聲。

在主持人探究的眼神下，蘇承宇面色未改分毫。

“我有潔癖。”他輕啟薄唇，神色不羁。

燈光刺目，照得宋妍臉色蒼白。

她垂下眼簾，眸底的苦澀怎麼也掩蓋不住。

以前兩人在一起時，有女孩前赴後繼主動對蘇承宇示好，那個時候的他總會說：“我有潔癖，請保持距離。”

随後不顧旁人的審視，拉着宋妍離開。

可現在，他的潔癖卻隻針對她。

時光帶走的不隻是青春，還有過往的美好……

“原來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機長，竟然怕宋醫生。”

主持人用玩笑口吻化解了現場的尴尬，随即喚來另一個志願者上台做模特。

宋妍穩住情緒，繼續錄制節目。

一個小時後，直播結束。

宋妍褪下身上的白大褂，起身去了洗手間。

她用冷水洗着手，卻覺得無名指上的戒指有些灼燙。

她試着摘下，卻又一次失敗告終。

戴了八年，始終取不下，也放不下。

宋妍看着鏡中的自己，腦海中浮現着剛才身穿機長制服的蘇承宇。

十六歲那天，操場升旗儀式上的驚鴻一瞥，讓她認識了他。

至此，她高中三年的視線裡，每一個角落都是他。

而後大學，宋妍在他家鄉的城市街頭和他相遇相知，直至相愛相離……

這時，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慢沉中透着幾縷散漫。

宋妍背脊一僵，有些遲緩轉身。

蘇承宇走了進來，擰開水龍頭洗手。

修長的十指骨節分明，亦如從前般好看。

看着他那雙操控飛機生死大權的手，宋妍鼓起勇氣，打破了他們之間五年的緘默。

“好久不見。”

蘇承宇轉過身，神色淡漠地朝她走近，然後——

擦肩而過。

第二章 送上門的

那一刹，仿若鈍刀劃過宋妍的心頭。

看着轉身離開的男人，她臉上血色褪盡。

原來一千八百個日夜的等待，換來的隻是這樣一個背影。

“叮”一陣手機鈴聲，拉回了宋妍的思緒。

她調整了一番情緒，接通電話。

“安安。”

安安是她大學同學兼閨蜜，也是她和蘇承宇那端無疾而終感情的見證者。

“宋醫生，我昨天給你安排的相親，你怎麼又放人家鴿子？”安安在電話裡一陣質問。

宋妍有些無奈：“院裡工作太忙，實在沒時間。”

“是沒時間還是沒放下？”安安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好友的謊言，連聲歎氣，“妍妍，你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

宋妍握着手機，有些恍神。

“快了。”再過一陣子，她就能徹底放下了。

安安沒再繼續追問，一連串關切的話帶着滿滿的疼惜。

挂了電話，宋妍看着無名指上的素面銀戒，微微斂神。

晚上收尾工作結束，第一季醫療科普節目也告一段落。

慶功宴上。

導演一杯杯敬過所有人，舉着酒杯朝宋妍走了過來。

“宋醫生，這一季的節目多虧了有你，節目粉絲都說你漂亮又有内涵，講授的内容通俗易懂易接受。”

宋妍碰了碰杯，笑容溫雅：“榮幸至極。”

酒後三巡，原本還有些拘束的氛圍漸漸活躍起來，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骰子落穩，數字指向角落處的蘇承宇。

“宋機長是想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衆人問道。

正搖晃着酒杯的蘇承宇一頓，淡漠擡起眼皮：“随意。”

一個年輕女孩立即從真心話内抽出了一張卡牌：“宋機長，請問你和你的前任是怎麼認識的？”

前任二字，揪住了宋妍的神經。

她有些拘謹地看向包廂角落坐着的男人，閃爍的霓虹燈映不出他此刻的神态。

下一瞬，她聽到了蘇承宇的答案。

“自己送上門的。”

男人的話，讓在場衆人都震驚，随即哄堂大笑。

唯有宋妍一人，蒼白着臉低下頭，指尖微微顫抖。

當初他們的在一起，的确是她主動送上門。

大二那年，宋妍冒着傾盆大雨，将蘇承宇遺漏在圖書館的資料給他送了過去。

宿舍樓下，她渾身濕透，唯有懷中護着的資料幹淨又整潔。

把資料交給蘇承宇後，她便準備沖進雨幕離開。

可身後，蓦地傳來了少年清冷如雨的聲音。

“要試着交往嗎？”

那天的雨很大，蘇承宇說過的話她卻一字不漏地記到現在。

若不是那一個轉折，宋妍對他的邁進大抵永遠停留在第九十九步。

可終究一百步過後，他們還是成為了彼此的過客。

包廂内的氛圍，讓宋妍再也沒法掩蓋住情緒，她借口身體不适起身離開，逃之夭夭。

徹夜無眠。

第二天，宋妍如常到醫院上班。

身為急診科的網紅醫生，挂她号的患者絡繹不絕。

忙碌到下午五點半，她才得以喘息。

“宋醫生，還有個匿名患者沒來，導診台的護士在打電話問詢。”醫師助理萬蕊遞來了溫水，小聲提醒。

宋妍朝她擺了擺手：“你先走，最後一個病人我來接待。”

萬蕊眼神一亮，連連抱起桌上厚厚的病曆資料：“謝謝宋醫生。”

待診室門關上，宋妍臉上的淺笑漸漸收斂，被一抹澀然掩蓋。

她從包中拿出一張‘0125’的挂号單，掃碼輸入系統進行登記。

電腦螢幕上，顯示了患者資訊——

患者：宋妍。

她今天的最後一個病人，是自己。

第三章 醫者不自醫

宋妍在檔案中打開取藥系統，給自己開了一系列處方藥。

将名字都做了匿名處理後，她關了電腦，起身走出診室。

藥房。

同僚看着宋妍遞來的單子，挑眉道：“宋醫生，你那個親戚又來拿藥了啊。”

宋妍笑了笑：“是。”

“還是勸勸她，讓她來醫院接收治療吧。”同僚惋惜着勸慰道，“胃癌晚期，可是要人命的。”

宋妍垂着的手微微蜷緊，臉上的神情與方才無常：“謝謝，我會勸她的。”

取好藥，她轉身往回走，神色漸漸收斂，直至苦澀。

醫者不自醫，渡人難渡己。

這大抵是她身為醫生最大的難處……

傍晚，盧灣小區。

宋妍燒了熱水，泡藥吞服。

苦澀的味道順着味蕾蔓延至心頭，讓她胃裡猶如翻江倒海。

她忍着惡心，又連吞了一些花花綠綠的藥丸子。

還未吃晚飯，但這些藥已經足夠讓她飽腹。

宋妍蜷縮着靠在沙發上，一室的冷清帶着徹骨的涼。

“叮”手機響起視訊電話鈴聲。

她有些疲憊地拿起手機一看，連忙起身搓了搓蒼白的臉，這才緩緩摁過接通鍵。

“爸，紮西德勒。”她用歡快的口吻打招呼。

父親是紅十字支援醫生，哪裡有需求，他就走到哪裡。

從京郊大地到北荒山區，再到西部邊陲，現如今待在西藏已經兩年。

視訊另一端，一個雙臉頰高原紅的中年男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妍妍，你在南嶺還好嗎？”宋父的聲音透着幾縷久經風沙的砂礫感。

宋妍擡起指尖拂過父親的臉龐，笑着應答：“吃得好睡得好，工作也好，您呢？”

“挺好的，每天都有藏族百姓給我送哈達，抽空爸都寄回來給你，保平安。”

聽着父親的話，宋妍鼻頭驟然一酸。

“那是藏族人民給您的祝福，您自己收好，保佑您在那邊平安順遂。”她仰着頭，不讓眼眶内的霧氣溢出。

宋父歎了口氣，神情中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傻丫頭，爸這輩子都在行醫路上，你平安健康才是爸最大的心頭願。”

宋妍的心一顫，攥着沙發的手也緊了幾分。

她想要平安，也想要健康。

可她要如何開口，對父親說自己的身體情況……

“爸，您什麼時候回來？”她哽着聲，帶着祈盼。

她話音剛落，視訊界面驟然有些晃動，随即傳來焦急的藏語聲。

宋父立即用藏語回應對方，随後對着手機說道：“妍妍，爸要看診去了，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不待宋妍任何回應，匆匆挂了電話。

‘嘟’聲響過，房間内恢複一片寂靜。

宋妍握着手機，感受着視訊通話後的手機餘溫，好似父親帶給她的溫暖。

“爸，我好想您……”

空蕩的房間，唯有窗外的夜風回應女人的哽咽。

夜深。

宋妍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索性，她走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中原標準時間11點23分，臨海市突發裡氏7級地震海嘯，給沿海居民帶來毀滅性災難……”

看着新聞，宋妍臉色驟然變得凝重。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急促而緊張。

宋妍迅速接聽：“主任。”

“臨海市的海嘯災情新聞，你看到了嗎？”

“剛看新聞，正準備來醫院。”曾有過救援經驗的宋妍，深知這一通電話的含義。

聽筒那端的科室主任，對宋妍的表現很是滿意。

但更多的，是一抹沉重。

“災區交通盡毀，這次救援我們需要和航空基地一并組成醫療救援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災區，空中救人。”

“保證完成任務！”宋妍立誓。

挂了電話，她潦草收拾簡易行李，和醫院其他參與救援的醫務人員，一并乘坐大巴車趕往機坪。

機坪。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震耳欲聾，吹得宋妍碎發飄揚。

昏黃燈光下，身穿機長制服的蘇承宇領着機組人員走了過來。

他掃視一眼十幾名醫護人員，将視線定格在宋妍身上，然後步步走近。

宋妍看着他，蓦地怔住。

兩人的影子在燈光照射下，逐漸交織在一起。

蘇承宇走到宋妍跟前，四目相對。

“你好，空中救援隊蘇承宇。”

“你好，醫療救護隊宋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