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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一張老照片,一名稚氣未脫的孩子,但他俨然就是一名紅軍戰士了。今天出版的《解放軍報》“紀念建軍九十周年特刊”刊出了這張存在《解放軍畫報》資料室的照片,講述了那段曆史。

有你,苦難的中國多幸運

■丁海明

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你是誰?你多大?你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的陽光下站在誰家門前,笑得如此燦爛?

這張黑白照片,在傳世殊少的紅軍影像中彌足珍貴。刊載此照的畫冊大都這樣注釋:“經過長征的小紅軍。”更有詳盡者:“參加過長征的‘紅小鬼’楚今白。”

多麼年輕的紅軍,多麼可愛的孩子,照片背後藏着怎樣的往事?當我追索到收藏此照的《解放軍畫報》資料室檔案幽深處時,發現這張編号為“187835”的照片旁,有注釋寫道:“11歲的楚今白在紅軍裡綽号叫‘紅色小上校’,他和紅軍一起走完了長征的路程。”

然而,這句注釋被删節号劃去,代之以如下文字:

“王東平原名王月,原籍山西省洪洞縣北官莊村,人們叫他月娃子。他3歲死了娘,10歲沒了爹。1936年春天,紅軍從陝北東征過黃河,打到洪洞縣。幾天後,聽說紅軍要開拔,月娃找到王連長,要求當紅軍。在前衛連當了通信員。當年隻有12歲。到陝北保安後調紅軍大學給羅瑞卿、何長工當内務警衛員。1936年6月給斯諾當勤務員。這張照片是1941年羅瑞卿和何長工兩位首長轉給王東平的。(陪同斯諾4個月,1936年照的。)埃德加·斯諾攝”。

經考證,原注确有誤,現注為準。最直接有力的證據,是此照收錄于1939年英文版《西行漫記》,斯諾在書中這樣記載照片中名叫“王東平”的山西娃:“隻有12歲,但已經很能照顧自己……我問他為什麼當紅軍,他回答說:‘紅軍替窮人打仗,紅軍是抗日的,為什麼不要當紅軍呢?’”

後來的故事很清晰:王東平1937年入團,1938年入黨,1941年從紅軍抗日軍政大學畢業,配置設定到129師任警衛連連長,時年17歲。此後,他參加了上黨、神頭嶺、黃土嶺、臨汾攻堅戰等大小上百次戰役戰鬥,曆任129師警衛營營長、太嶽軍區司令部情報處外線派遣秘書、襄汾縣警察局局長等職,1999年因病去世。

真相大白。此非“楚今白”,而是“王東平”。這位12歲的“紅小鬼”,沒有參加過長征。

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作品《峥嵘歲月》

但由此推論,可以确信無疑的是:這個舊中國的孤兒一當上紅軍,便彙入了從長征走來的紅色洪流。他每天所見,皆是剛剛完成二萬五千裡曠世行軍的首長和戰友。

面對這張拍攝于81年前的照片,我苦思冥想:當年這個剛參軍的“紅小鬼”,站在一群曆盡九死一生、神秘而親切的戰友中間,看到了什麼?

他是不是也在苦苦思索:這究竟是些什麼樣的人?個個枯瘦如石,人人目光如炬,為了我們村的鄉親、全中國的百姓,甯肯犧牲自己……

端着相機的斯諾,面對眼前這個小紅軍的清澈目光和天真笑容,是不是也若有所思:陝北以外的中國人,遠遠觀望中國的外國人,看吧,這就是跟定共産黨、一心當紅軍的中國孩子!

一張舊照,一幀穿越滄海桑田的曆史切片,是他來問我今夕何夕?還是我要問他當年何年?

想必是,當年你身邊也有比你大不了幾歲的小紅軍,可他們已是走過長征的“老紅軍”,他們每天給你講長征的故事,講也講不完。

是啊,闖過槍林彈雨、走過雪山草地時,他們也隻是個孩子。可正是這些偉大的“孩子”,跟着一支不可思議的隊伍,創造了人類曆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政治壯舉、軍事奇迹。

多年以後,西方史學界評選影響人類程序的百件大事,中國入選有三,除發生在古代的火藥發明和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帝國外,“紅軍長征勝利”是近代中國的唯一入選事件。人們也許會問這是為什麼?因為中國後來的曆史,就是紅軍創造的奇迹的延續:紅軍長征勝利,為當時占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東方古國建立紅色政權奠定了基礎,為13年後一個社會主義新中國的誕生奏響了序曲,為20世紀的中國騰飛奇迹埋下了伏筆……

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回望來路,當我們贊歎長征創造的傳奇時,誰都不應忘記:所謂傳奇,正是包括那些“孩子”在内的一個個鮮活的人,用血凝成、用命鑄就的。每個人都是“滄海之一粟”,每個人亦是“一粟蘊滄海”。再縱橫捭阖的軍陣,也是一兵一卒用身軀布列;再壯懷激烈的勝戰,也是熱血白骨用犧牲書寫。正是一簇簇怦然跳動的生命火焰,照亮湘江,照亮赤水,照亮泸定橋的鐵索,照亮臘子口的懸崖,照亮将台堡,照亮寶塔山……最終點燃了中國的黎明。

感謝國際友人斯諾,您用一個“紅小鬼”的“平凡一刻”,定格了一個偉大的民族、一個偉大的政黨、一支偉大的軍隊。如果把這張照片與今日中國的盛世圖景對比而觀,世人會發出感慨:擁有這樣年輕而忠誠的士兵,當年“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的中國多麼幸運!

金戈鐵馬遠去,歲月靜靜流淌。

多年前一個甯靜的冬日,我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遇見前來參觀紀念長征展覽的老紅軍張文。烈火熔金的青春,風燭殘年的老人,隔得那麼遠,又那麼近。老人時常無聲默立,晏然凝思。我像一個哨兵伫立于側,希望沒有一絲動靜去打擾老人——人生易老,天若有情,讓老人走進回憶、享受回憶吧。當年的風暴已在她内心的時空中靜止,當年的赤血已在她精神的年輪上凝固。老人腦海中的流光碎影,沉潛着我們民族苦難的心靈史、閃亮的赤子心——她14歲參加紅軍,16歲參加長征,僅比照片上的王東平年長5歲。

長征漸漸遠去,長征從未遠去。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長征”。每念及此,金一南将軍贊美血火年代中國共産黨人的一句話就在我耳畔如鼓角铮鳴:“年紀輕輕幹大事,年紀輕輕丢性命!”家國天下,家國人生,每一個時代都需要無私無畏的人,去接力奔赴那不忘初心、永無止境的“長征”。

《解放軍畫報》資料室供圖

編号“187835”的老照片:“紅小鬼”為何笑得如此燦爛

(本文刊于《解放軍報》2017年7月12日 紀念建軍九十周年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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