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飛雲 第十二幕 埋伏

　　天元830年 風烈國邊境

　　吳明帶領的十幾人從天陽國回歸，剛剛跨過風烈國邊境，就遭遇了一隊黑衣人馬的堵截。

　　黑衣人們行動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吳明一行給整個包圍了起來。

　　吳明檢視四周，這裡是一處人煙稀少的荒野，當初選擇這條路線便是因為容易掩人耳目，可以更加安全通過。但是竟然正好遇見有人埋伏，可想而知這群黑衣人必定不是強盜匪徒之流，而是一路跟蹤自己，到了這裡正好下手。

　　為首的黑衣人騎着一匹駿馬，手裡提着一把重劍，劍鞘上印着虎紋，不是尋常之物。

　　“我乃風烈國衛政司，你等何人，竟然埋伏國家重臣！”

　　吳明不卑不亢，同樣騎在馬上，大聲質問對面的黑衣人首領。

　　但是黑衣人們沒有一人答話，都保持着令人不快的沉默。

　　“既然不說，那就留下幾個活口拷問，其他人全部處死。”

　　吳明示意周圍衛兵圍成一圈防禦陣型，巨漢無雙站在身邊，嚴陣以待。

　　一看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明顯就是沖着自己來的，吳明也不多費口舌，隻能憑武力逃出生天了。

　　第一圈陣的黑衣人沖了上來，和護衛們開始戰鬥。

　　黑衣人們的動作幹脆淩厲，一看便是經過訓練的鬥士。

　　但是不一會兒，第一批黑衣人就被紛紛砍倒在地。反而一看吳明旁邊的護衛，竟然一人未損。

　　吳明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路上會有危險，是以挑選的線路都是最為隐蔽的小路，人數雖少，但帶的都是宮中最為精銳的禁衛軍——虎贲營的士兵。

　　眼前的黑衣人一眼看去至少也有百人，但是吳明并沒有放棄，因為己方尚有一戰之力。

　　很快又圍上了兩圈黑衣人，但是并不像之前那樣直接猛沖，而是稍微打一打就後退，換下一撥人接着打。看到了虎贲營的厲害，黑衣人們打算依靠人數優勢，進行車輪消耗戰。

　　這個辦法果然起了些效果，雖然黑衣人們又被斬殺了十幾人，但是這一回，也有兩名虎贲兵倒下了。

　　這時，黑衣人首領從馬上取出弓箭，瞄準了被護衛圍在中間的吳明。

　　随着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利箭筆直的飛向了吳明的胸口。這一箭的力道之大，如果正中心髒，必死無疑。

　　吳明此時還在指揮護衛，根本沒有注意到遠處的暗箭。

　　就在即将射中之際，突然一個人影擋在了吳明面前。無雙用自己的身體，背向擋住了這一箭。

　　“無雙！”吳明這時才發現是怎麼回事，他立刻下馬檢視無雙的傷口。

　　萬幸的是，無雙的身體比常人粗壯許多，這一箭也沒有射中要害部位，隻是偏向肩膀的位置射進了肌肉中。

　　無雙中箭時隻是悶哼一聲，很快調整好了姿勢，點頭向吳明示意自己還能繼續戰鬥，又加入了外圍的護衛之中。

　　黑衣人首領也覺得可惜，又取出一支箭來瞄準，但他發現了不對勁。因為那個擋箭的巨漢，竟然開始朝自己的位置一路撞了過來！

　　無雙一邊怒吼，一邊左右來回揮舞着手中的大錘。

　　巨大的怪力讓黑衣人根本無法招架，就算用劍擋在身前，也隻能被大錘的力道将劍彈開，甚至還有的人因為拿不住劍，竟然反被大錘彈回來的劍刃刺死。

　　“不可……饒恕！殺了你！”無雙因為黑衣人首領放冷箭的行為變得怒不可遏，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就是上去把那個放箭的混蛋砸成肉泥！

　　因為無雙的突然暴走，即便黑衣人們已經圍上了裡三層外三層，卻全都不敢繼續向前，也不敢去阻擋無雙的沖撞，竟然愣在了原地。

　　吳明看準了這個機會，大聲發出指令：“跟上無雙，拿下那個騎馬手持弓箭的黑衣人！”

　　随後，吳明和其他十幾個虎贲兵一起離開原地，緊緊跟在無雙的後方，提供支援。

　　黑衣首領也有些慌亂，本來他們才是攻擊的一方，突然就變成被動防禦了。

　　他一聲令下，縮小包圍圈，讓吳明後面的黑衣人們包抄過來，保持住陣型。但是，他還沒說完指令，無雙就已經沖到了他的跟前。

　　“受死！”

　　無雙整個人跳起，用大錘狠狠的砸向了黑衣首領。

　　這個氣勢已經讓動物都本能的感覺害怕，黑衣首領的坐騎突然受驚，根本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首領急于安撫馬匹，保持身子不掉下來，但是已經根本躲不開攻擊了。

　　無雙的大錘在首領眼中變成了遮天蔽日的隕石，直直的砸中了腦袋。黑衣首領的血漿和腦髓噴灑而出，連人帶馬一起被砸倒在地。

　　其他黑衣人見狀紛紛退後，因為首領突然被殺，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吳明看到目的已經達成，迅速大喊：“賊首已經被擒殺，你等速速投降，可以饒你們不死！”

　　群龍無首，如果是普通的暗殺集團，首領死掉後，意味着他們沒有辦法得到原本的報酬，按理說他們沒理由繼續攻擊了。

　　但是，吳明沒有料到，這群人不僅很快就恢複了集中力，而且順勢又跳出一個黑衣人開始總領大局，指揮其他人包圍上來。

　　“為什麼他們這麼執着，難道是烈梁兩家的人親自出動了嗎？”

　　吳明沒有想明白，因為早在一年多前，以梁家為首的風烈外戚貴族曾經策劃過逼宮的行動，目标不僅是除掉以新法剝奪了大部分貴族權力的吳明，甚至還想把年輕的風烈王烈言趕下王位。

　　但是在吳明和烈言的合作下，外戚的叛亂以失敗告終，為首者處以極刑，多名貴族被剝奪職權和爵位，流放至邊境。

　　從那以後，風烈貴族應該沒有人再敢對自己下手了才對。

　　眼前這群黑衣人又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會專程來刺殺自己呢？

　　沒有時間思考，黑衣人們再次一擁而上。之前無雙已經拼盡了全力，身上滿是劍傷，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可以威懾敵人了。

　　而吳明身邊的虎贲軍，也因為人數劣勢，體力不支，一個接一個的被砍殺倒下。

　　最終，隻剩下滿身瘡痍的吳明和無雙兩人還活着，而他們周圍還剩下三十多個黑衣人。

　　“沒想到，竟然因為這種大意，這麼早就走到了生命盡頭啊。是我連累你了，無雙。”

　　“我死……也會讓……大人……安全……”無雙沒有放棄，盡管他已經做了可以做的一切，但是仍然保持着戰鬥姿态。

　　“可惜我等不到瀾兒回來了……”

　　吳明的思緒突然到了遠方的少女身上，幾年前她離開自己去執行任務，雖然不時有寫信溝通，但是很久不見，不知道最近變得如何。

　　“想必已經出落成一個英姿飒爽的大姑娘了吧……”

　　吳明睜開了眼睛，他已經準備好最後一搏，男人不可以背對敵人死去。

　　就在黑衣人新首領下令最後一攻的時候，一陣清脆的鈴铛聲傳了過來。

　　不知何時，從兩邊的高地上，又冒出了一群身穿黃袍，手持木棍的武者，快速的集中到黑衣人的包圍圈外。

　　這批武者隊伍腰上都系着鈴铛，一邊行動，一邊響鈴，看起來有種微妙的威圧感。

　　一個披頭散發，頭戴黃色方巾，手持亮彩權杖的人從武者隊伍中走到前方。

　　這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慈眉善目，鷹鈎鼻，兩腮都是密集的胡須，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這回輪到黑衣人們不安了，他們也沒想明白，怎麼又來一波人？

　　黑衣人新首領先問話：“你們哪裡來的？沒看見我們正在辦事！速速離開！”

　　鈴武者的首領先是哦吼吼的笑了幾聲，然後回答：“貧道乃天清散人，風明道的道祖，來此是為了救援老友的。倘若你們識相速速離開，貧道還可放行，若是執迷不悟……

　　你們就要和其他躺在地上的人一個下場了。”

　　天清散人雖然笑着說着話，但是濃烈的殺氣已經讓現場的氣氛凝固了下來。

　　黑衣人們也聽說過風明道這個教派，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是短短數年就發展了上萬教衆，在九國各地都有教徒和分會，是非常有名的民間團體。

　　但是道祖親自跑來這偏僻之地，竟然是為了救吳明，他們究竟有什麼交情？

　　黑衣人新首領沒有退卻，他們也不是普通的雇傭殺手，早就抛棄了懼怕死亡之心。再者，如果任務失敗，回去一樣是死，還不如在這拼上一拼。

　　看到黑衣人們沒有離開的意思，天清散人也隻好歎了一口氣：“上吧，讓這群愚鈍之人付出代價。”

　　鈴武者們無聲的沖了上去，雖然用的都是棍棒，但是他們的動作之快以及力道之狠，讓黑衣人們感受到了和虎贲軍差不多的戰鬥力，隻不過這一次，是鈴武者占了人數優勢。

　　僅僅一小會過去，結果便明了。黑衣人們紛紛倒地，雖然沒有咽氣，但已經無法站起來了。

　　“吳明老弟，你的傷怎麼樣？”天清散人來到吳明身邊，非常關切的問道。

　　“多謝散人，并無大礙，隻是我這徒弟傷得太重，可否快些救他？”

　　吳明相比自己，更加擔心身邊的無雙。雖然他自己身上也有一些傷口，但是遠遠比不上無雙身上的傷口數量，血迹染遍了無雙的衣襟，看起來十分危險。

　　“将他擡到馬上，和吳明先生一起先送到風明觀裡，我之後親自治療。”天清散人吩咐身邊的武者。

　　“不知散人如何知曉我的消息，趕來救援？”

　　“老弟，我的耳目在你去天陽國的時候就得到消息，也清楚有人早就計劃好算計你，是以一直關注着你這邊的情況。

　　可惜今天稍晚了一步，差點功虧一篑，實在有損咱們【九卿】的名号啊。”

　　天清散人親自扶起吳明上了馬，從他的神情，吳明看得出來是真的愧疚。

　　天清散人與吳明的确是老友，已經認識十幾年。幸虧散人遍布九國的教徒之多讓他消息靈通，才讓吳明保住了性命。

　　這位天清散人，也是與吳明，呂遜同屬于【九卿】組織的上司者之一，【浮世卿】。

　　他的教派也是起源于風烈國，是以當初吳明來到風烈國時，也得到了很多散人的幫助，才有了展示才學的機會，最終得以和風烈王烈言接觸，得到高位，之後升任九卿之一。

　　于是，為了先給吳明和無雙療傷，天清散人的人馬把他們帶到了邊境附近的一個風明教的道觀據點，暫且休息。

　　無雙自從戰鬥結束後，就進入了深度昏迷狀态。天清散人讓教徒把無雙安置到最深處的廂房，這裡是專門治療重症者的房間。

　　風明教雖然是一個宗教團體，但并不是盲目崇拜虛拟的神明，而是對教祖本人極端個人崇拜的集體。

　　天清散人曾經用一碗加了符咒的聖水，将一個身患重病的農民治好了身體。

　　從那之後，天清散人的名号越來越大，也有傳說他是仙人下凡，可以妙手回春。

　　總之，越來越多的人信奉天清散人的存在，聚集在他手下，不僅因為散人治病救人，也一直宣揚普世大愛的精神，對于底層的老百姓而言太具有吸引力了。

　　吳明和天清散人在無雙的廂房内檢視傷情，吳明的傷勢比較輕，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了。

　　可是無雙的身體雖然十分強壯，這麼重的傷勢也是頭一次遇見，現在呼吸也十分微弱。

　　天清散人把無雙的衣服脫下，仔細檢視了一番：“外傷确實嚴重的很，老弟，我沒有十成把握，萬一結果不好，你做好心理準備。”

　　“散人，我們十幾年的交情了，你了解我的。”

　　“好，那我動手了。”天清散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堆藥劑和工具，都是吳明沒有見過的。

　　散人先用針一樣粗細的小銀勺從一個小罐子裡沾上一些藥粉，然後十分小心的滴在無雙的各處傷口上。

　　“這是什麼？”吳明好奇的問道，他雖然和天清散人認識多年，但是親眼看着他的治療過程，還是頭一回。

　　散人回頭邪魅一笑：“凝血散，劇毒。”

　　“……诶？”

　　“安心啦，這個吃進肚子裡才會死。我隻是利用它強效止血，還有阻止傷口腐敗的作用。沒看我用的量非常細緻嗎，這點把握還是有的。”

　　看到這是散人開的玩笑，吳明稍微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要給他縫合傷口，如果能完全止住血，接下來就好辦很多。我還準備了秘方湯藥，已經開始煮了，你就在外面等我一會吧。”

　　吳明應聲退出房間，他也不希望耽誤治療。坐在外面的台階上，吳明也開始回想起和無雙一起度過的時間。

　　雖然是個傻大個，但是無雙确實就像孩子一樣純真。

　　在把無雙帶到身邊，深入的聊過之後，吳明才知道當時的無雙僅僅16歲，就已經有了那種奇異的身體條件，難怪會被其他人當成怪物對待。他臉上的燒傷，也是孩童時期被欺負他的人故意弄的，實在是可憐。

　　但是無雙并沒有用那怪力傷害别人，隻是一味地尋找可以接納他的地方，才和流落街頭的乞丐們混到了一起。

　　吳明沒有任何歧視無雙的感覺，而且直接收他為徒，教他識字和讀書，以及一些戰鬥技巧。

　　同為出身底層的孤兒，吳明是真心希望可以讓無雙過上好生活，甚至也有帶他進入【九卿】的想法。隻不過擔心單純的無雙無法了解【九卿】的存在，節外生枝，是以才一直沒有對他提起。

　　無雙自然也是把吳明當成了唯一的親人，不僅唯命是從，這一次還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救下了吳明。

　　是以吳明也是真心感謝天清散人的出現，祈禱無雙可以得救。

　　将近三個小時後，天清散人滿頭大汗的出來了。

　　“哎呀，累死我了啊吳明老弟，之後你要請我到你府上好好享受一番才行啊，挑些風烈國最好的舞女，還有最好的食物……”

　　“散人，無雙怎麼樣了？”

　　“诶……不要裝沒聽到嘛……你的小徒弟已經止住血了，也喝了我的秘藥，後面就看他自己的身體恢複能力了。”

　　“秘藥，是你過去用的那個符水？”

　　散人哈哈大笑起來：“我的老弟啊，怎麼精明如你也能信那個玩意！什麼符水，當然是假的啦。”

　　“假的？！”

　　“嗯，假的。我隻是一個懂些古怪醫術的醫生，怎麼可能有那種藥到病除的神水啊？”

　　“說起來，你是怎麼當上道祖的，當初我還沒和你聊過這個。”

　　“到我的房間，泡上一壺茶，先讓我休息一下。”

　　天清散人和吳明一起到了供散人使用的寝房間。散人一邊喝下熱茶，一邊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其實那個病人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有蟲子進入了體内，攪得他多日不得安甯，連續吐血。

　　我的辦法就是讓他喝下麻藥暈倒，然後用到劃開身體和内髒，将蟲子取出，最後縫合。

　　當然了，這個辦法要是直接對外說出去，恐怕我就要被當成壞人亂棍打死，畢竟我這辦法可不是正經路子。

　　是以我就想到了，搞個裝神弄鬼的符水讓外人看見，結果沒想到被傳開了。”

　　“于是你就順勢開創了教派，當上了道祖？”

　　“是啊，雖然可能為人不齒，但是既能獲得權勢，也能更好地實作我治病救人的願望，也是個一石二鳥的好事，就這麼一直做下來了。”

　　吳明這才感歎的笑了出來：“多虧你這機靈，從小小的一屆從者，一躍登上了九卿之位，當初可是讓我驚訝不已。”

　　“咱兩都是從最底層上來的，要不怎麼感情好呢哈哈。”

　　“說起來，你查出來襲擊我的是什麼人了嗎？”

　　吳明突然想起這個事，能做到精準襲擊自己的團體，絕不是等閑之輩。

　　散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我本想等你傷好些再說，既然你問了，我也不藏着。”

　　“怎麼，情況不妙？”

　　“嗯，确實不太妙。我原以為，我們【九卿】就是唯一一個聚集了九國能人的秘密結社，但是看來除了我們，還有另一波隐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