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圩
《宣城曆史文化研究》第285期
\明末清初,宣城地方文化家族能夠在周邊徽州、蘇南、浙西北巨族林立的形勢下保有一席之地,重要原因就在于宣城文化家族具有鮮明的文化特色,概括說來一是儒學,代表人物是吳肅公、沈壽民等;二是詩歌,代表人物是施閏章、梅清等;三是天文數學,代表人物是梅文鼎及其家族衆多成員。限于篇幅,本文以管窺豹,試圖探析吳肅公學術以及其成因等内容,來反映宣城一地,乃至清初的學術概況。
<h1 class="pgc-h-arrow-right">一、概況</h1>
吳肅公(1626—1699),字雨若,别号街南,學者稱之“街南先生”,是明末清初江南遺民中重要的學者、史學家、文學家。吳肅公四十年著書不辍,著作頗豐,主要有《皇明通識》102卷(與其叔父吳坰合著),《讀書論世》16卷,《明語林》14卷,《闡義》12卷,《街南文集》20卷,《街南續集》7卷,《街南詩集》,《明誠錄》1卷,《易問》,《下王》1卷,《正王或問》1卷,《姑山事錄》等等。
他堅守遺民節操,讀史重鑒,研究儒學,耽志古文,關注民瘼,痛斥流弊,把畢生精力投入到學術研究之中。吳肅公奉行“六經皆史”,“經史一家”的學術觀點,這是吳肅公學問的起點。吳肅公在《讀書論世》自序中雲:“餘弱冠棄舉子業,竊有志于古學,乃取《左氏春秋》,班馬二史及涑水氏《通鑒》,以次讀之,……中年後頗好經術”。可見他的學術主要在兩個領域,一是儒學,二是史學。
在儒學方面,吳肅公的觀點頗有特色,他批評陽明心學連帶朱熹乃至整個理學,進而回歸孔孟,這在清初儒學界不多見。面對明清政權更替的現實,作為知識分子,必然從學術角度對明代滅亡進行深入思考,引發對陽明心學的否定與批判。吳肅公對明中後期盛行的王學批判是異常徹底而嚴厲的。他在《明誠錄》自序中說:“少嘗聽講于裡會,而廢然返也,心疑而怪之,以為聖人之旨歸,先儒日茲茲者,而如是其默昧纰陋乎?”對于王學“知行合一”的認識觀,吳肅公給予徹底否定,他批判:“知行合一”看似有理,實則知者非知,行者非行,本質上仍是“銷行以歸知”,導緻以知為行,則以不行為行。他不僅否定王學和釋老,就是對于程朱理學,“稍不合于孔孟之旨,不憚辨析,其毫厘未嘗随人符合也”。吳肅公認為“夫苟不合于孔孟,不惟陽明之無當于學,即周程朱氏可曲狥乎?”值得注意的是,吳肅公不是站在程朱理學的立場上反駁姚江心學,而是本着孔孟的觀點,他在《正王或問》中雲:“正之以孔孟,不正之以朱子也”。

對于“緻知格物”的關系及途徑,吳肅公在《與同學論<中庸>言仁書》一文中說:“聖人之旨本自明白,與彼譚空者迥不同也。何以言之?人未有離物以為知者,《禮》曰‘物至知知’,《大學》‘緻知在格物’,蓋知無自體,物乃其體,故物藉知明,知因物顯。鐘之懸懸,空空無聲,梃則有聲,鐘不自聲也。鄙夫者,聖人鐘之梃也,叨兩端而竭之,聖人之曲成萬物也,即聖人格物緻知也。彼釋之無知廢聞見矣,何預于物?釋之空空主寂靜矣,而安足以格物哉?”可見,吳肅公已經洞察朱熹僅口談性理及王陽明好高務奇的弊端,他采用先秦儒家經典解釋“緻知格物”,以發揚孔孟學說倡導的“仁、義”、“性善”、“誠心”之說,始終不渝。
在史學領域,吳肅公堅持經史并重的觀點,在方法上主張打通經史。他結合自己行醫經驗,用比喻巧妙闡述了經學與史學的關系,他說“以謂經者,史之衡;史者,經之權也。譬之醫,經者,脈理精微之妙,史則其證治方藥之明也。專經而廢史,猶特持衡而臆度百物之輕重也,專理而廢事,猶高談天元四氣八正之說,莫尋夫湯劑補瀉之宜也,求其治療不宜難乎?”他認為明代滅亡是因為“生了病”,經學是其“脈理”,史學是“開藥方”的經驗,經史結合才能“對症下藥”,這種認識符合清初“經世緻用”的學術趨勢。
在明清易代的背景下,引發了知識分子對明亡的深層思考,研究明代曆史成為時尚,尤其是私家撰寫各類明史著作不斷湧現。吳肅公堅持以經學來研究曆史,尤其是對明史,達到“體用結合”目的,用大量的曆史著述來批判程朱理學與陽明心學,因為兩者都無法扭轉當時空疏的學風。在吳肅公的曆史小說、曆史考證、傳序等作品中,充斥着對忠孝節義事迹的宣傳與褒揚,特别是其《闡義》一書,分為義民、義客、義屬等22類,弘揚“義”的精神,這在文學史上比較少見。這也正是吳肅公堅持孔孟“仁義”學說的展現,梅庚在《闡義》序言中說:“街南學有師承,平生撰述皆以綱常名教為己任,‘闡義’特其一耳。” 吳肅公以孔孟的仁義之道,來解讀明史的人物,對後世“六經皆史”思想的提出很有借鑒價值。
<h1 class="pgc-h-arrow-right">二、學術成因及影響</h1>
(一)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國破則家亡的沖擊與反思
清初,清軍渡江後揮師掃蕩江南,順治二年(1645)金聲、江天一,麻夢璇(三蘅),吳應箕等人分别在皖南徽州、宣城、貴池等地起兵抵抗清軍。宣城抗清義士麻三蘅、沈壽堯等名家子弟,紛紛起軍抵抗,激戰後均不屈而死,清軍對宣城大族進行野蠻報複。詩人施閏章親曆戰亂,他“步出城門東,行行逢阿誰,當時數萬戶”,而今卻是“闾井供一炬,流血被九逵”,“幾處青磷生井廛”,橫屍遍野,“烏鵲厭人肉,犬豖日已肥”。
吳肅公家族直接卷入清初政治鬥争之中。吳肅公出生于理學家族,自宋代以來名臣不絕。但吳肅公的遭遇極其不幸。他剛逾弱冠之年,明政權瓦解了,戰争、逃亂、貧困、疾病以及故國之恨伴随其終生。麻三蘅是吳肅公舅父,與同邑人吳太平、阮恒、阮善長、劉鼎甲、胡天俅、馮百家等人組建“七家軍”,推麻三蘅為首領,兵敗後被清政府殺害于南京,将其頭懸挂于城門東樓之上,吳煐變賣家産,帶着長子吳肅公連夜奔赴南京,打探麻三蘅頭顱下落,由于有重兵把守,一時無法得到頭顱合屍,隻得暫時把麻三蘅的屍體掩埋在吳家水塘裡。直到該年底,吳煐再次變賣家财,重金收買城門看守,趁大年除夕雪夜,看守解下吊繩,吳肅公冒着嚴寒,站在城下雪地中用棉襖接住舅父麻三蘅早已腐爛的頭顱,與其父吳煐連夜從小路趕回宣城,将頭顱葬在其屍體旁。順治三年(1646)春,吳煐父子為麻三蘅合屍葬于麻氏祠堂。為了儲存麻三蘅的妻兒,吳煐帶着麻三蘅唯一的兒子麻乾齡四處躲避清軍的追殺,甚至讓吳肅公裝扮成麻乾齡來迷惑清軍。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麻三蘅起兵失敗不久,吳肅公從兄吳漢超秘密集聚鄉勇在宣城南華陽起兵,并于順治三年大年除夕之夜,趁清軍疏忽,一舉攻占宣城。僅數日後,清軍奪回城池,吳漢超被俘,臨行前吳漢超大罵清軍暴行,被清軍殘酷殺害肢解,殘骸棄于宣城各處。清軍都督胡茂祯、參軍王家梁合謀抄滅吳氏家族。吳煐挺身而出,自投清營請求斬首,胡茂祯大怒,後由于司李陳如坦從旁說和,吳氏家族才幸免于難。順治十四年(1657),吳煐好友前明太史楊昌祚、孝廉湯缵禹等人因故吏部李之春一案牽連入獄。吳煐與他們交好,遂冒險前往探視,結果被抓進大牢,幾經周折,才搭救出獄。
但更大的災難還在其後。康熙初年,宣城縣令興起大獄,吳肅公家族先後遭受到最慘烈的“宗人之訟”,吳族人員“被系者累累”。為救宗親,吳煐父子幾乎變賣所有田産房舍,但杯水車薪,不到兩年時間,家财用盡,更加負債累累,家從此破敗。吳肅公叔父吳坰為救族人,四處奔波,積勞成疾,客死于燕山道中,因家族赤貧如洗,竟無力購棺木下葬,數年後才籌措資金将吳坰屍骨從京師運回宣城下葬。長期的災難,吳肅公一家“離徙窮厄,踣踬無所”,祖上的街南宅院也被外人侵占,僅剩城北“龍溪一茅,不避風雨”。
吳肅公母親經一連串的不幸,一病不起,吐血而亡。八年後,其父吳煐身殘郁郁而終。吳肅公在《寄魏冰叔》的信中雲,“弱冠以還,病痹四年,困患難者十年,目瞽又五六年,其餘歲月亦皆以窮餓困。率子佔畢,困市上懸壺。居無下帷之室,出無宿舂之糧”,後又中年喪子,晚年喘咳足痿。其妻麻順齡,殁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其長子吳漢侯因家難落下痼疾,“即娶而夭”;次子吳信侯是吳肅公夫妻四十五歲所生,僅有一孫尚幼。面對家族破敗,自己貧病的境遇,吳肅公無怨無悔。他在《告叔父季野先生墓》中曰:“人孰不死,死孰不朽,惟有不死不朽者,則雖骨肉斃為野士,魂氣散為飄風,曾何足恤乎?”這不僅告慰其叔父亡靈,也是吳肅公對自己的期許,更是其學術的追求。風雲突變的政治極大地影響了吳肅公的人生走向與學術方向。
(二)紹述先人之學:對家學的傳承與創新
縱觀宋元以後的世家大族,都有一個顯著的特征,就是大多以家學傳承,而家學的傳承及發展對家族的地位與影響有極大意義。南宋以來宣城吳氏家族以儒學的經史傳家。
宣城“南門吳”始遷祖吳勝之(1153—1224),諱柔勝,自幼跟随父親聽講伊洛之學,“已知持敬之學,不妄言笑”。淳熙八年(1181)進士,曾随朱熹遊學,為政治學一以儒家學說貫之,其诠釋儒學經傳的著作都已散失,是南宋時期程朱理學的主要倡導者。其家本姑蘇,八世祖(吳洙)徙宣城城南,以儒為業,此後吳氏家族逐漸形成禮讓、至孝、好學、憂民的家風,家族成員的言行舉止均烙上理學印記。吳洙次子吳丕承生四子,其三子吳淵、幼子吳潛最有聲譽。
吳淵(1190—1257),字道夫,号退庵,嘉定七年(1215)進士,是南宋末著名的“能臣幹吏”,著有《易解》、《退庵文集》、《莊敏奏議》等。對其父“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的訓示,“終生拳拳,服膺而勿失者也。”
吳潛(1195—1262)字毅夫,号履齋,嘉定十一年(1217)高中進士第一,以狀元身份入仕。他生長在兩世講習理學的家庭,飽讀張栻、朱熹、陸九淵著作。“幼聞先臣之訓,……泣而識之不敢忘”。理學對吳潛的影響很深,他一生為政始終以儒家學說為主導思想。他在奏議中說“治國平天下乃大學之極功,一章之内反複數百言,大抵不過賢才、貨财二事而已。蓋賢才見用則天下平,賢才不見用則天下不平”,吳潛對父親的教誨嚴格遵循,“吳潛以父正肅教以踐履為先,故以額其齋,遂以為号(履齋)”。吳潛秉持的性命義理,源于理學,吳潛出身理學世家,位及股肱之臣,畢生著述頗豐。他與父親(吳柔勝)兄長(吳淵)皆由科舉入仕,家風大振,使宣城吳氏一躍成為一個政治聲望與學術根基兼備的文化家族。
吳宗周(1451—1523),字子旦,别号石岡,吳潛七世孫,明弘治九年(1496)進士及第,他是名堅定的儒者,針對當時學者“逃于虛,溺于悟,陰溢于釋氏”的惡劣風氣,吳宗周極為不滿,在官在鄉期間,力排佛老而興儒學,堅持“以吾儒倫紀之要,道德仁義之宗及性命之旨歸”,教導子侄修儒,在《家約》中标明“凡我子姓,……釋者黜,女而尼與淫同殺”,顯示其斥佛興儒的決心,著有《廣崇正辨》《周元公全書》《石岡詩文》等。吳宗周為吳肅公父親吳煥高祖之父,吳煐高祖吳大綸是太學生,吳肅公高祖吳仁卿,曾祖吳诏相為河南汝州知州,祖父吳伯敷為舉人,有子五,分别是演、煐、楷、錂、坰,皆繼承家學。吳肅公父親吳煐是吳伯敷次子,明邑庠生,明亡後,絕意仕途。吳肅公叔父吳坰(1610—1662),字季野,明庠生,“好高節寡交遊”,好古文詞,喜讀史傳。明亡後,吳坰憤然棄舉業,教導吳肅公學作古文,通讀史書,并與之合著《皇明通識》。吳肅公在《叔父季野先生文集序》中雲:“肅少從叔父學古文,不能得其萬一,然叔父惓惓于肅;肅不肖,未敢一日忘也”。可見吳坰對他期望很高,吳肅公經史學問源于其叔父。
從師承上看,吳肅公是皖南著名學者複社名士沈壽民的得意弟子。沈壽民“為世之名儒,為先朝遺老,為吾黨師”,《宣城縣志》記載“四方名流,不遠千裡,鹹稱‘耕岩先生’,争來學焉”,他臨終曰:“以此心還天地,以此身還父母,以此學還孔孟”。毫無疑問,吳肅公深受其師沈壽民的影響。吳肅公一生秉承儒學家風,堅守儒學陣地,“明善誠身即所謂修道以仁,由學問思辨而實之以笃行,吾夫子之教然也”,保持了遺民風骨。
綜合起來看,吳肅公少年時期,陽明心學在宣城很有影響,以緻“裡中無不尊王氏學”,而吳肅公家族是以程朱理學為旗幟的,到了清初吳肅公不但看到了心學的弊端,徹底批判,而且對程朱理學也同樣質疑,吳肅公儒學直向前追溯至孔孟,并以孔孟為師,堅持“仁”、“義”立場。是以,吳肅公對其“家學”有繼承,也有摒棄,但仍屬于理學在清初的發展趨勢之一,随着朱熹之學日漸成為清統治者推崇的政治學說,吳肅公尊孔孟的一派也就湮滅無聞了。時代巨變,以及這種變化對吳肅公個人産生的沖擊,造成吳肅公儒學的特征,也正如近代梁啟超所說:“清學之出發點,在對于宋明理學一大反動”。
(三) 閉門讀書,開門結客:交遊和學術交流
吳肅公親見明朝的覆滅與清帝國的建立,其個人與家族對滅亡的明王朝仍保持留戀的感情,吳肅公抛棄舉子業,以明遺民自守,終生窮餓困頓且疾病萦身,以耕田、行醫、授徒、賣字營生,以畢生精力讀史治學,著書四十年,以崇實用。吳肅公的人品與文品得到當時著名學者、文人的肯定。因為家貧身病,遭遇連連,他足迹幾乎僅限在宣城一處,除了與同邑著名人物沈壽民、施閏章、梅文鼎、高詠、梅清、梅枝鳳等人直接交往切磋外,與黃宗羲、魏禧、漲潮、張自烈、徐枋、李清、呂留良等名士多是文字上的往來論學,與其本人未曾謀面。限于篇幅,隻能選取外籍幾個人物論述。
清初大儒黃宗羲(1610—1695)與宣城關系密切。黃宗羲父親黃尊素,萬曆丙辰中進士,授甯國府推官,他秉公執法,不畏地方權貴,有吏名。黃宗羲八歲随父親至宣城,十四歲随父離開,黃宗羲對宣城并不陌生。明末,黃宗羲在南京與複社名士宣城人沈壽民、沈壽國兄弟、梅朗三、麻三蘅等人詩酒往來。戊寅中,黃宗羲親至宣城拜訪沈壽民,黃宗羲應是吳肅公的師長前輩,吳肅公也受到黃宗羲的影響,吳肅公說:天下名士除了沈壽民、吳坰外,僅知道王猷定、黃太沖、徐枋、蔣大鴻、彭躬庵、魏冰叔、李清等。而黃宗羲師從心學大師劉宗周,為心學後勁,黃雖看到心學空疏的弊病,但對心學的批判仍有保留,不夠徹底。吳肅公不懼門戶之見,寫信給黃宗羲,探讨心學遠離孔孟經典而一味空談的弊端,曰:“姚江傑出,振刷無前,惜無善無惡,非孔門性善之宗。……緻良知為緻知,果大學之義乎?不揣愚妄,謂好惡為意,正民之秉彜,好善惡惡所自者,性也;而可以有善誣乎?意者,德之隐也。誠意者,明德之原也。不睹不聞,莫見其顯者,意也,即未發之中也。此天命性道之所在,而可或二三乎?”并希望得到黃的教導。盡管學術上有分歧,但吳肅公仍推崇黃宗羲為“有道名人”,“再世宗工”。
呂留良(1629—1683),号晚村,是清初頗具影響的思想家、文學家和時文評選家,與施閏章、吳肅公有往來。呂晚村在給吳肅公的寫道:“某平生無他識,自初讀書,即笃信朱子之說。至于今,老而病,且将死矣,終不敢有毫發之疑。真所謂賓賓然守一先生之言者也。……某之尊信朱子,又親于孔、孟”。呂留良因笃信朱子之學,而後上及二程以及孔、孟,他專以朱子《四書注》為學,批點時文來闡述義理;而吳肅公直接上溯至孔、孟,以論曆史來闡明仁義,反對佛禅及心學空談,兩人在學術思想上應該有“交流”的空間,但他們的語氣不是很客氣,通信很快就終止了,這樣的結局令人不解。
姜安節(茲山)為明著名遺民姜埰(如農)長子,姜埰在蘇州去世後,姜安節将其靈柩遷葬至宣城敬亭山麓,對姜埰父子忠孝義舉,吳肅公高度贊揚,姜安節得與吳肅公相交,情意最深,常常與吳論學。起先姜安節信奉陽明之學,後至新安學習理學,“乃棄姚江之學,獨以孟子為宗……學者稱‘茲山先生’” 。吳肅公贊賞姜安節說:“其駁宋明諸家,若伯岐灼艾,砥砭而注之穴脈症結也,予益心醉,質疑累旬日。憶公所謂學者,信矣”。兩人在思想及學術傾向上高度契合,學術相得益彰。。
魏禧(1624—1681)是清初著名文學家,而吳肅公長期隐居鄉間,沒有機會結交魏禧這樣的古文大家。吳肅公于康熙十二年(1673)從遊學歸來的同鄉好友沈方邺那裡得知魏禧的文章,又從老師沈壽民那裡得到《魏叔子文集》,吳肅公将其文集“出入懷袖,累月不能釋”。
梁啟超在《清代學術概論》中總結:其時,正值晚明王學極盛而敝之後,學者以“束書不觀,遊談無根”,理學家不能系社會之信仰。炎武等乃起而矯之,大倡“舍經學無理學”之說,教學者脫宋明儒羁勒,直接反求之于古經”,空說之風遭到打擊,于是清學之規模立焉。同時,對于明學之反動,尚有三種方向:其二為黃宗羲、萬斯同一派,以史學為根據,而推之于當世之務;其三為梅文鼎一派,專治天算,開自然科學之端緒焉。研究學問之方法,皆與明儒根本差異。吳肅公基本屬于黃宗羲一派的。
清初以來,衆多名家對吳肅公均給予很高的評價。清思想家李清論其學術:“探源經術,貫穿古今,其所表彰非理學之征,即綱常之大,卓然自成一家。”在散文、詩歌方面,吳肅公亦有成就與影響。文學家王士祯在《分甘餘話》中将吳肅公與“以文人名世”的魏禧相比:“吳肅公《街南集》文品似出其右,而知之者尚少”。鄧之誠在《清詩紀事初編》中盛贊吳肅公“文不苟作,同時唯顧炎武能之”。吳肅公的作品,多實錄易代之際忠烈仁義人事,緬懷先烈,推崇先賢,貶抑奸佞,崇儒尚道,持正不阿,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成為解讀易代之際的思想、文化、曆史的重要文獻。
參考文獻:
吳肅公.《街南文集》[M].
吳肅公.《闡義》[M].
王士祯.《分甘餘話》[M]. 北京:中華書局.1989.
李應泰,章绶.《宣城縣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脫脫等.《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2000.
吳潛.《許國公奏議》[O]. 北京:中華書局1985.
(作者系合肥工業大學皖南區域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博士)
制作:童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