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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薄即将完結

一、(春衫薄即将完結)

[他不愛我,卻流連我的身體,不對這具身體也不是我的,我不過是撿了一個别人殼子的孤魂罷了!]

容玉親手将我将我帶出楚王宮,又親手将我送回來。

帶出去的時候,我是皇帝容景青梅竹馬的夫妻,帶回來的時候我是容玉從蜀國帶回楚王宮的禮物{月容}。

如今他就在我的朝露殿中質問着我肩膀上的吻痕,真可笑,他憑什麼質問我,是他将我送到楚王宮的,還指望我守身如玉嗎?

{你這個卑賤的靈魂!}他一邊罵我,一邊将我重重推到在床上,我的腰都磕到了床沿上,在我還沒反應過時,他開始撕咬着我的脖頸。我有種要被他咬破脖子的感覺,我看見他額頭上的青筋都鼓起來的時候。

故意呢喃着道:{阿景!阿景!}

果然,這兩個字比兜頭潑了他一盆冷水都管用。他霎時間愣在當場,失魂落魄。

我并不想讓他碰我,自從那日他親口說要送我進楚王宮時,我對他就再無半分念頭了。

因為我知道,他從前待我好,不是對我。而是對{沈懿},我不過是自作多情了一番。

{阿景}兩個字讓他極為憤怒,我記得以前原主就是這樣叫皇帝的。

此時容玉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兩個都喜歡他?為什麼?}

我知道他說的另一個{她}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沈懿,沈懿深愛着楚王容景,而容玉深愛着沈懿。

這真真是一出極複雜的狗血三角戀,但是我如今撿了沈懿的身體,便落到了他們兩兄弟手裡。

在我感覺快要死去時,他終于松開了手。

他突然惡劣的對我笑了笑{你喜歡容景?但是容景隻喜歡沈懿哦,要是他知道你是個冒牌貨,你猜你會有什麼下場?}

{你把我送到他身邊,是為了告訴他我是冒牌貨嗎?}我摸了摸他的臉,被他毫不留情的拍開。

{是以你不能喜歡上他,你要是敢喜歡他,你就死定了。}

說完,他沉着臉穿上外袍拂袖而去。

有一句話我沒說,沈懿喜歡的是容景,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外面明月高懸,夜色蒼涼,冬日裡的冷氣一瞬間向我襲來,我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二、

我第一次見到容玉的時候,是我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好幾月了。原身明明是一個皇後,卻隻有一個丫鬟。

那時我以為,這個國家快要亡國了,一個皇後這麼寒碜。我們每天的飯食都是木香每日費盡心思從禦膳房要來的,我實在不好意思多吃。

最關鍵的是,一天居然隻有兩頓飯。我隻能偷偷出去找吃的,禦花園裡有顆橘子樹,我已經觀察好久了。

當我好不容易摘到橘子的時,一轉眼便看見了容玉。我最開始有點沒認出來,隻是看見他穿着一身貴氣的月白色袍子,想着這個人應該是個王宮貴族。

讓他行禮是不可能的了,我這個連飽飯都沒有的皇後,要是得罪了哪個貴人,估計皇帝會直接砍了我。

于是我想直接溜了,他卻伸手将我攔住{姐姐,你喜歡這橘子?}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是誰了。

{容玉}皇帝的弟弟,沈懿的舔狗。

我在片段的記憶中擷取他是個很會打仗的人,武力值很高,當初打天下他出了很多力,但是最後卻沒有和容景争奪皇位。

我還記得他曾對沈懿說{姐姐想要什麼,我便會給什麼。}

這是何等的胸懷?哪知道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現在他連原主死了都不知道,當然我也不敢讓他知道。

我彎腰從他臂膀下鑽過去,隻想溜。

{姐姐,難道如今連同我說句話都困難了嗎?}我以前在書上看過,說古代的美男子,身高九尺有餘。

我思極此,容玉絕對是達到了這個标準。如今他可憐巴巴的說着這樣的話,無異于猛虎賣萌,我不予評價。

但是說{困難},你說困不困難?我要是露餡了怎麼辦?做了那麼多年鬼,好不容易做幾天人,自然得好生珍惜。

三、

我要是不回應他吧,也不好。更顯得有古怪,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手心都出汗了,倒黴透頂了,難道兩個橘子就要把我葬送了。

{吃橘子嗎?}我思來想去,竟然隻說了這樣一句話。

哪裡知道他居然真的接過了我的橘子,我好不容易的加餐,就這麼沒了。

但是比加餐沒了更可怕的是還有社死,容玉剛接過我手裡的橘子,我的肚子就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你有沒有聽到哪裡有鴿子叫?}我尴尬的開了個尴尬的玩笑,更尴尬的是他沒有回應。

隻是拉着我到了禦膳房,{姐姐想吃什麼?}

哎!姐姐什麼都想吃,姐姐不說。

正好禦膳房有剛做好的雞湯面,我用眼睛偷偷瞟了一下,這個偷偷有點刻意。

容玉很上道的給我端了過來,來這裡這麼久,這是我吃得最好的一頓,莫說有面可以吃的,還是用雞湯煮的。

哎!我這個皇後終于出息了。

四、

吃完那碗面,我還兜着了些給木香。本以為會換來她的贊賞,她卻忙拉着我道{你去哪兒偷的?}

{我光明正大拿的}我挺胸擡頭的同她說道。

木香沉着臉,我怕她生氣隻得說{那個容玉帶我去拿的。}

最後的結果是木香再不讓我出門了,理由很直白,為了一頓飯喪命實在不值當。

當然我不去,不代表人家不來。容玉還是來了,他翻牆直接來到了鳳鸾殿,木香擋在我身前被他一腳踹開。

我原本是怕他的,可他傷害了木香,這點我實在忍不了。

{我不是你姐姐,我是你嫂子,煩請钰王不要壞了我名聲。}

就這麼一句話,他居然紅了眼眶,我一點都不覺得她可憐。他踹了木香,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他武力值高,我們兩個打不過他,我才不會隻是說話來氣他。

我扶起木香,頭都沒回的走了。

我此刻是沈懿,他是一個舔狗,對待舔狗要足夠高冷,不然狗會咬人。

五、

這個皇宮每天都開啟宮鬥劇本,這個劇本極其簡單。

可以簡化為,嫔妃有任何問題,都是我的錯。

今天王貴人受了風寒,我的錯,皇帝要罰我不吃飯,狗皇帝,不狗怎麼能叫狗皇帝呢?她受風寒關我什麼事?

她是給我侍寝嗎?你們兩個自己玩得過火,怪我?你這種狗,遲早亡國。

隔兩天,孫答應。摔了一跤,我乘着皇帝沒來趕緊多啃了兩口饅頭,真的太慘了,連饅頭都要多吃兩口,不然狗皇帝又要上門挑釁,連饅頭都沒得吃。

可以的,他繼續把時間精力花在這等後宮小事上。亡國之路指日可待。

他這次罰我禮佛,說我最毒婦人心,害得孫答應一個小姑娘腿都摔斷了。

我??????????

關我什麼事?禦花園的路是我修的嗎?你給我結工錢了嗎?

這還小姑娘,孫答應十四歲入宮,都二十四了,還是個答應,說她是個職場菜鳥,人菜鳥都振翅高飛了。要不是碰瓷本宮,你怕是連人家名字都記不住。

在絕對權力下,所有的反抗都沒有意義。我還是去佛堂待了三天三夜。我把觀音菩薩的金身擦拭得锃亮锃亮的。

“菩薩呀!人間實苦,野狗為君,求求您高擡貴手吧,一道雷劈死這狗賊,救救這萬千黎名百姓吧!”

我等了三天,莫說打雷了,這三天豔陽天,估計禦花園裡的花都枯了,我也枯了。

禮佛結束,木香顫顫巍巍的扶着我走了出來,我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皇帝容景一臉冷漠的看着我{你可知錯?}

我錯什麼了?但是為了吃飯,我還是承認了,我說{我錯了。}

{你不是真心的。}他給我撂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走了、、、

這是什麼狗修煉成精?

六、

我最開始以為宮鬥都是這般小打小鬧,哪裡想過會有一個狠角色.

從佛堂離開沒過幾天安穩日子,皇帝最愛的愛妃柔妃流産了。

我、、、、、、、、宮裡的女人都這麼狠嗎?

柔妃柔柔弱弱的來看我,等一沒人,她就突然變臉“皇後娘娘,喜歡臣妾送的這份禮物嗎?”

我吞了吞口水,“還行!還行!辛苦你了!”

害!我真搞不懂了,我一個快死的人了,搞這麼大動靜幹什麼呀?我伸手想要摸她的肚子:“你是真懷了嗎?”

她一臉看傻子的看着我,“苦肉計,不苦怎麼叫計!”

害!你們當媽的都這樣嗎?生個孩子和生個叉燒沒什麼差別,還有現在古代人工流産技術也這麼發達嗎?随随便便就那啥了,還能乘機玩個三十六計。

我解開我的外衣,她吓得連忙後退。

怕什麼?我又不是狗皇帝!

“看見了嗎?當初給你換毒,那是一命換一命,你不搞這麼多幺蛾子,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你怎麼不早說?”她聽到這句話,忙朝着我撲過來。

我身形矯健的躲了過去,幹什麼?我又不是狗皇帝,哼!

我穿好外套,回了她一句;“苦肉計,不苦,怎麼能叫計呢!”

狗皇帝這個後宮偏心怪!居委會家庭調節愛好者,就像狗聞到了那啥一樣,快速的趕到了。

我懷疑他是跑過來,畢竟我清楚的看到他在深呼吸。

柔妃那一撲,摔倒了桌沿上,頭都磕破了。

我看了一眼,知道了,我藥丸。

古語有雲“士可殺,不可辱。”

我清了清嗓子:“動手吧!”我想着渣男屬性,應該就是家暴了,我這小胳膊小腿,一輪下來,我估計就該下課了。

可憐我,人生最大的官,皇後。隻不過圖有其名,這真是史上最慘的皇後了。

後世史官估計會這樣評價:“大楚十年,皇後沈氏,皇帝謝思邈失手錯殺。”害!若是他們知道事情真相,換毒這事,估計再加一句:“庸醫害人!”

“皇後沈氏歹毒心腸,殘害皇嗣,賜毒酒一杯。”

我、、、、、果然是狗皇帝,我太慘了,海棠簪子磨了那麼久,熬了那麼多夜,如今終究是錯付了。

七、

宮裡的效率,真的很高,小福子這就帶着酒過來了。害!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國家還沒亡國了,這麼高的效率,狗皇帝再狗,也還能撐一些時日。

小福子端着酒手在微微發抖:“娘娘這酒來得快!您不會受多少煎熬的!”我餘光飄到那酒裡晃蕩着紅色,絲絲縷縷在這清酒裡顯得格外刺眼。

是誰說的下毒都是無毒無味的?哦!我這不叫給我下毒,這叫伏法。

“娘娘你可還有什麼遺願?”小福子眼眶發紅的看着我。

“你們這兒斷頭飯都不給飯吃的嗎?”我滿臉疑惑的望着他。

他沒說話,隻是在那兒不停的哭。

我們也算過命的交情了,小福子以前被一個嫔妃為難,我救了他,雖然最後又被罰好幾頓都沒吃飯,但是後來小福子倒是常常給我帶吃的。

罷了!罷了!苦命人何苦為難苦命人,沒有飯吃,也許是沒砍頭,留了我一個全屍的原因吧。沒有斷頭飯就沒有吧。

我伸手接過那杯酒,突然餘光瞟到那長廊下明黃色的身影。想着頭上咯頭的海棠簪子,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沈懿對狗皇帝那麼好,這再狗也有幾分狗心吧?

我想着我做鬼十四年學的那些一技之長,眼淚流的滿臉都是。

語氣凄厲:“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特來相決絕。”

毒酒入喉,霎時間,腹痛如刀絞。

“阿懿!”狗皇帝終于出現了!我忍耐着沒有說話,要保留最後一絲力氣。

他一把将我抱住,從我來到這個世界,這個男人哪怕隻是見他,我都覺得惡心!

我眼帶笑意的看着他,他滿臉愧疚,以為我看到他是我臨死前的最後的願望。

不是哦!弄死你,才是我臨死前最後的願望。

我将那枝海棠步搖,狠狠的插入了他的胸膛。隻恨力不從心,隻恨簪子不夠鋒利,我隻能奮力一搏。

我此生,吃奶都沒這麼用力過。

毒酒太狠了,捅完就沒了力氣。分不清是我的,還是狗皇帝,隻是隐約看着狗皇帝像我爬過來。

“夭夭!你是愛我的對吧!”

我回應不了他,太痛了,愛你媽媽,我是你媽媽都不敢愛你這樣的狗兒子。

八、

我沒有死成,居然被容景救了,他把我安置在一處山林裡的小院子裡,每天給我做飯,熬藥,還給我彈琴。

可我怎麼敢?和他們兩兄弟相處那麼久,一個比一個瘋癫,要是被發現了,我不知道死多慘。

于是我自告奮勇把做飯這活接過來了,機智的我,肯定沒有一開始給他下毒,足足等了半夜,我才在用曼陀羅花粉混着米飯一起蒸給他吃,放倒了他以後,我就溜到了蜀國,畢竟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公主,主要還是想找個皇室靠靠,我後面哪裡知道不是我靠皇室,是皇室要靠我呀!

我不過過了兩年清閑日子,楚國大軍就逼境了,我想方設法求來的援兵在這群鐵騎面前也不堪一擊。

而帶隊的人就是容景。

我猶記得那日在王帳中,他一身玄色铠甲,看我的眼神再無半點柔情{你不是沈懿。}

{對!}我隻吐得出這一個字。

死寂一般,整個帳子中,我隻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和我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心都被汗水打濕了。

{我可以撤兵,但是你要回楚王宮,你願意嗎?}

{我願意!}

{是回到沒被你一簪子刺死的容景身邊哦。}他說這話嘴角是笑着的,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我在蜀國待了那麼久,當然知道容景沒死,隻是不知道帶我回去幹嘛?想報我那一簪之仇?

容玉似乎是看出了我心裡的疑惑,他突然靠近我{想不到吧?你那一簪子讓容景愛上了沈懿。}

忽略我眼裡的震驚,他繼續悠哉悠哉道{當初我為了美人放棄了江山,不知道這次容景怎麼選擇。}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忽然觸摸到我臉上的那道刀痕,再看着我額頭上的傷疤,皺着眉頭道{一具好好的身體,被你搞成這樣,真沒用。}

我就這樣被容玉帶回了楚國,送進王宮之前,他瞥見我渾身的傷痕,我是上過戰場的人,怎麼會沒有傷。

不愧是大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他很有法子。

從藥王那兒拿來一種藥水讓我泡澡,我用了才知道。

這大概是換皮,我從來認為我是一個很抗疼的人,但是在那藥池中。

不過須臾,我便堅持不住了,想要爬出來,實在太疼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疼得要命。

那藥池原本是清水一般的形态,不一會,就被我身上的鮮血染紅,那些疤痕也跟着掉落,我感覺好像是有人拿刀一點點剔掉的,掙紮着,費力想要爬出去。

容玉卻帶着一副鹿皮手套,一次又一次将我按在藥池中,我叫得越大聲。

他越興奮,甚至将我的頭都按了下去。藥水鑽入我的鼻腔,無盡的絕望将我籠罩。

因為我是之前是淹死的,我極怕水。

當年他将我救出楚王宮,我們曾跌入過一條大湖中,雖然那時他及時将我救出。

但是我也被吓得高燒了三日,那時他衣不解帶的照顧我。

如今,他親手将我送進地獄。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隻聽到{你這個蠢貨,把夭夭的身體弄成這樣。}

我醒來時,他已經替我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此刻他就坐在我身旁,望着我的眼神虔誠無比。

仿佛瞻仰一尊神像。

我看了看我的身體,這藥效果然極好,肌膚光滑細膩,我仿佛{還老返童}一般。

一個熱吻襲來,他輕車熟路的脫去我的衣服,仿佛對待一件絕世珍寶般,親吻着我的身體。

我随着他的節奏沉淪,耳邊聽到一句{夭夭,我好愛你。}

渾身冰涼。

進宮之前我問他{如果是沈懿,你舍得将她送進去嗎?}

他伸手捧着我的臉,眼帶笑意{你也配同她比嗎?}

我化名月容,被送到了楚王宮。再次見到了容景。他見到我的一瞬間有震驚,有不可思議,還有萬分喜悅。

我當場被封了位分,梅妃。

沈懿最愛的花就是梅花,我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鳳鸾殿中就有這樣一株梅花,那是一棵老梅樹,顫顫巍巍的開着幾簇花枝。

鳳鸾殿中沒有什麼首飾,那個時候木香同我梳頭就喜歡去薅梅花點綴我的發飾。

{月容,你可歡喜朕為你種下的梅園。}我的朝霞殿外是一片片梅樹堆積綻放。

我依稀記得,當初沈懿和容景定情時,那個時候曾告訴他,她最愛梅花,那是容景還在打仗,争奪皇位,沈懿曾給他寫過一封信,裡面隻有一句話{贈君江南春色,一枝梅。}信封裡夾着一截風幹的梅花。

那時如斯甜蜜,最後那個贈他春色的女子,還是孤苦伶仃的死在了這深宮中。

{臣妾喜歡海棠。}我沖着他笑得單純無邪。

然後之間他剛剛還春風滿臉的臉龐就這麼愣在當場,仔仔細細的看着我的臉,然後又伸手摸了過來。

我想躲開,但是瞥見這紅牆綠瓦,終究還是忍住了。我有什麼資格呢?不過是他們兩兄弟的一個玩偶罷了,至于這玩偶裡有沒有靈魂,誰管呢?

九、

容玉在江南和漠北都有屯軍,他送我進宮,一方面為了折辱我,另一方面他讓我做楚王宮裡最得寵的女人,隻有這樣我才能吹出影響君王決策的枕邊風,我才能禍亂了容景的江山。

不過第二日容景便點了我的綠頭牌,我聽見太監尖利的聲音,好像妓女被一個恩客看重,先行梳洗一般。

兩個太監正要脫我的衣裳,我拍開他們的手。

{叫容景來!}

{放肆你敢叫皇上名諱。}其中一個年老的太監就要伸手打過來,一個圓臉太監将他攔下。

我認出了他,{他是小福子,是當初給我端毒酒的太監,也是除了木香外,我在這個楚王宮最好的朋友。}

我記得那日給我端毒酒時,他眼眶通紅,雙手顫抖。如今他倒是混得很好都混成總管太監了。

{皇上萬福金安!}一衆宮女太監跪下高聲道。

我沒有行禮,隻是端端站在這燭火間。隔着那瑪瑙紅寶石色珠簾望着他,他笑得很開懷。

畢竟今晚有一道從蜀國不遠萬裡進貢而來的菜品等着他品嘗,可我沒有做一道菜的自覺。

{見到朕為何不行禮呀!}他語氣溫和,像是一個極其慈善賢明的君主。

{今夜是皇上和臣妾大喜之日,作為妻子為何要向丈夫行禮?}我倨傲的擡頭道。

{放肆!}那個老太監連忙出聲。

容景卻重重的踢了他一腳,{滾下去!}我的後背都在出汗,這一朝我賭對了。

當年他和原主成婚時,原主就說過{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容景,我不是你的妃子,我是你的妻子。}那個時候的原主應當也是滿懷希望的走進這宮牆之中吧。

{你倒也是貪心,還想做朕的妻子。}他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我沖他漏出一個純真又風情的笑,入宮之前容玉送我進金陵的極樂館學了三月如何讨好男人。

館裡的頭牌,豆蔻姑娘曾告訴我{男人嘛,既喜歡純潔無瑕的,又要人萬事都懂。}

{妹妹,你且記得這一颦一笑都是學問,你有了萬分風情,誰不倒在你的羅群之下。}

不過一月我便在容玉的考核下,活靈活現。那将我撈到懷裡,重重的吻着我,然後在我的耳邊喘息道{不知道你在進入夭夭的身體之前,是幹什麼的?真是天生的婊子。}

我伸出塗着紅紅的鳳仙花的指甲,觸摸着他裸露到外面白玉一般的胸膛,{你一邊親我,一邊罵我,你是不是沖突得不知道到底是喜歡沈懿?還是喜歡沈懿的身體呀!}

這句話将他氣得重重将我推到在地上,我的腰肢疼得厲害,但是我依舊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自此直到入宮前,我都未再見過他,也算過了幾天安穩日子。

十、

{雲鬓花顔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容景伸手來解我的衣裳,我忍住想要顫抖的身體和想要嘔吐的沖動,任由他品嘗他的菜。

他伸手撫摸過我的左肩處,看見那兒光滑無痕,突然落下淚來。我知道{沈懿}曾經為他擋過一箭,那兒有個大大的疤痕。

我怎麼印象不深刻?在那藥池中,那裡最疼。最後一點疤痕怎麼都去不掉,容玉壓着我再池中,用帕子仔仔細細的給我擦着,無論我怎樣央求他,他都未退半分。

可笑,他們兩兄弟都是瘋子。容景害死原主後跑這兒裝深情。我伸手觸摸他眼角的那滴淚{是月容哪裡做得不好嗎?}我仰頭看着他,眼中盡顯懵懂無知,恍若孩童。

容景卻突然伸手将我緊緊抱住,頭抵着我的肩頭。很快我的被他抵着那邊,就是一陣濕漉漉的。

他竟然哭了!

{月容會一直在您身邊的。}我在他耳邊低聲道。他擡起頭發狠的吻向我。

我本以為我可以掩飾得很好,可是這個害死木香的人,如今和我肌膚相親。

我隻覺得萬般惡心,胃裡的酸水一瞬間湧了出來。

{嘔!}

{放肆!}他站起身來,飛踹一腳,踢到了暖閣旁邊的景泰藍青花瓷瓶。

碎裂的聲音在這空蕩的殿宇中顯得格外清楚。

小福子快速的沖了進來,{陛下!}

{誰讓你進來的,給朕滾出去。}他給了小福子一記窩心腳,小福子的嘴角有點鮮血溢出。

我隔着微弱的燭光,看見他在隐忍着。我知道那一腳,容景定然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我從床上站起來,跪在容景面前,外袍都未穿。仔細想着當初沈懿的模樣{陛下,我隻是有些害怕。}眼眶裡面蓄了一汪淚珠,卻始終堅持着沒落下,此時我的角色是一個可以被戳揉捏扁的幼崽。

{陛下,奴才聽說有些女子害怕這事,一緊張就會、、、}剩下的話,小福子沒再說了。

{想不到你一個太監,懂得還挺多的。滾下去吧!}他說着又踹了小福子屁股一腳。

{謝主隆恩,奴才告退。}他低着頭,脊背彎曲。我無意撞見他的眼眸,裡面通紅得如同他給我端毒酒那日一般。

容景将我一把抱起,我極力将自己放空。{很快都會過去,就很快。}

情到深處,容景動情道{月容,隻要你乖些,朕可以讓你做皇後。}

{臣妾不想做皇後,臣妾隻想做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我沖着他媚笑道。

我沒有落紅,容景臉色鐵青的看着我,{陛下處死臣妾吧!}我閉上眼睛,等待他發落,我還記得容玉送我入宮在馬車上,抱着我笑道{你說,要是容景發現你不是處子之身會如何?}

{本王很期待,容景的反應。}

我等了好久,剛忍不住想睜眼時,容景突然将我抱住{夭夭!隻要你不離開我,什麼都不重要。}

{這個人大約是瘋魔了!}

十一、

在上元節的家宴上,我再次見到了容玉,我同容景十指相扣,容玉盯着我們的手,誇贊道{看來皇兄對月容很滿意。}我沖他漏出一個挑釁的笑,今日我将頭發全部盤起了,穿了一件月籠紗,若隐若現之間,昨夜容景在我身上留下的吻痕,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看見,我真的很貼心了。

{月容很好!}容景溫柔的望着我說道。

{很好!}他無端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知道他是對我說的。

我們用膳完,柔妃建議遊碧水湖,{陛下,您有了梅妃,就不要臣妾了嗎?}容景清了清嗓子,{你呀!真是吃不了一點虧。}我像一個旁觀者看着他們,{真的吃不了虧嗎?也許是為了累到一起吃呢。}

春寒料峭,湖面上還有着細碎的薄冰。

我站在船頭等着我今日的大戲開場,自從回到這宮裡我就沒想過全身而退。

{做人替身的感覺就這麼開心嗎?}柔妃慢慢朝我走進,我沒回應她,隻是端端望着她。

{你不知道先皇後吧?陛下這些年到處找她的影子,你是同她最像的一個。}她笑着同我說,似乎想在我臉上看到什麼她想看到的表情。

{先皇後一定是個很好的人,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愛她,除了陛下,還有}我沒有再說,隻是眼神望向容玉。

果然,柔妃馬上變了臉色。

{你一定很嫉妒吧!}這次換我問她。

她眼神突然發狠,用力将我退下這碧水湖。随後她自己也跟着跳了下來。

我一到這湖中,春水猶寒,身體一點點向下墜落,哪些冰水往我的口鼻死命的鑽。

我仿佛想起了我被淹死的那個下午,無邊的恐懼将我包圍,連呼救都做不到。

容景被柔妃的呼救吸引過去,容玉站在船頭帶着笑意看我,我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愚蠢二字!}

就在我以為我就要如此被淹死時,小福子從遠處發現了我們,他那日被皇帝踢傷還在修養,我看見他在岸邊跳下朝着我遊過來。

這時容玉出手,将我一把撈出。

我帶着淺淺的意識聽他說道:{這次就當讓你長點教訓!}

十二、

我在朝露殿中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小福子。

{已經出去了,何苦回來?}

{這世萬事向來是由我自己做主的嗎?}

我在容景還未來到朝霞殿之前,喝下了一大碗紅花。泡了冰水,又這樣喝下一大碗。

腹痛如刀絞,裡面還加了催月事的藥,猛藥兩兩相合。

我身下的錦被很快被鮮血染紅。

小福子紅着雙眼不敢看,容景進來看到的便是宮女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

大汗猛流出來,整個朝霞殿都是我撕心裂肺的痛喊。

容景手都在發抖,他将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故意問道{陛下,我是不是快死了!}

這句話就像是他的命門,他大吼道:{不會的!你怎麼會死,你答應了我會陪着我的,夭夭!}

我沒有回應他,隻是疼着在他胸膛窩着,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裳,呢喃着喊疼。

他拍着我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一般{月容乖!很快就不疼了!}

十三、

我昏睡了三天三夜,等我醒來就是柔妃被關進冷宮的消息,多個宮女太監指證她推我下湖。

更有小福子以死明志,當場撞柱指證。

據說他當時血染大殿指着柔妃道{奴才誰都不為,自從皇後娘娘走後,我們皇上日子多難過,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梅妃娘娘,卻遭此毒手,咱們皇上可怎麼辦呀!}

一番話把皇帝眼眶都說紅了,當場封了他為東廠大都督。

想不到小福子還有這樣的本事,我不由得感歎道。

我這也不過是在賭,我賭容景對沈懿的在乎程度,他能不能接受沈懿再次死在他面前,事實證明我賭赢了。

我去了趟冷宮,見到了柔妃。

她此刻一身素衣,倒是别有一番楚楚可憐姿色。

{你是故意激怒我推你下去的。}她極其肯定的說道。

{苦肉計不苦,怎麼叫記呢?}我裹着身上的紅色綴着白狐狸毛邊的大鳌,平淡的沖她說道。

{你是?你是沈懿!你是沈懿!}她驚慌的朝着我撲過來,被小福子一把攔住。

{我又不是皇帝,你朝我撲什麼撲?}這句話一說出,她的瞳孔震驚的極大,眼白都見得少了。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沒死。}她喃喃道。

我再次靠近他說下最後一句話{因為容玉不想要我死,不然你以為哪些宮女太監為什麼要指證你?}

然後轉身走了。

在我斷斷續續的記憶中,我記得柔妃是容玉的人,原著中沈懿死後,容景也被他們弄死,最後柔妃嫁給了容玉。

但是小說隻會描述結果,誰知道這裡面發生了什麼呢?容玉真的那麼愛沈懿嗎?還是因為求而不得。

原著中柔妃才是女主,木香隻是路人甲。

可是卻在我心中勝過所有人,我剛來這個世界時,就是她一直陪着我,她很早就知道我不是原主。

隻告訴我,能過重活一世,已是老天饋贈,是以更要好好活着。她會給我梳頭,會在我渾身冰涼怎麼都睡不暖被窩的時候替我把被窩焐熱。會給我唱江南小曲{月兒高高挂,柳樹抽新芽,帶紅花的小姑娘,你要記得早早歸家、、、、、}

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食物給我留着,自己去吃菜葉粥。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可是柔妃用她的肚子裡的孩子做苦肉計,木香為了保護我被活活打死。

我永遠都記得,看着渾身是血她,我将她抱住,她卻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别怕!岚岚!}

十四、

容景當時隻是冷漠的說{你别鬧了!不過是一個宮女,你還要為她申冤嗎?别忘了你的身份。}

然後我當着他的面,狠狠的踹向柔妃,甚至撲倒在她身上,我恨不得我當時身上沒有趁手的家夥,這樣我可以當場将她弄死。

容景罰我在佛堂面壁思過三月,整整三月我都在磨木香送我的海棠簪子,那是木香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她說她小時候聽村裡的教書先生念過{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蒙蒙細雨中。}

這是她讀過最美的句子,是以在她心裡,她覺得海棠花最美。

這一切不隻是柔妃的錯,最該死的是狗皇帝,原主對她那麼好,他不還是忘恩負義。

是以當賜我毒酒時,我看見廊下容景藏着的身影,故意念了那首詩。{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特來相決絕。}

容景果然現身,然後在他愣神間,我将那支海棠簪子,狠狠的插入他的胸膛。

可是哪裡知道運氣這麼不好,他的心髒居然長在右邊。

十五、

柔妃死後,整個後宮就是我一家獨大了,容景越發依賴我,什麼都同我說,那些軍國大事就像長了翅膀的鴿子一般飛到了他的對手手裡。

并且對于床事上他越來越忠愛,當然也有我給他下的藥的原因。

{我遲早要死在你床上}”

{陛下這是給臣妾快樂呀!怎麼會死在臣妾床上呢?}我拿出參了朱砂的壯陽藥再次給他灌了兩粒。

他意亂情迷的抱着我,在我耳邊模糊道{夭夭!夭夭!不要離開朕!}

{陛下叫臣妾什麼呀?”}他聽到這句話突然停下了動作。

然後我淚眼婆娑的繼續道:{無妨,若是能讓陛下快樂!陛下能把臣妾當成先皇後也是臣妾的榮幸!}

然後我帶着他一起沉入欲望的深淵,第二日我醒來的時候,容景烏黑的眼圈已經喘氣不勻。

{月容,快!快叫太醫。}

我在旁邊未動彈半分,隻是細細的打量着他{回到你身邊這一年多真的讓我太惡心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你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繼續笑着望着他。

{你是夭夭!}他更為震驚的望着我。

{不是哦!沈懿在你繼位的第二年就死了,一個人死在了寒冷的冬天。}

{我不過是個撿她身子的魂魄罷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掙紮着想要爬起來。

{怎麼不會?你一邊貪圖她為你帶來的利益,一邊又擔心天下人說你靠女人,是以你冷落她,薄待她,折辱她,甚至在她死後,你連她的國家都不放過,因為隻要蜀國存在,就見證了你屈辱的過去,在提醒天下人,你容景是靠女人才有了今天。}

十六、

{夭夭當真死了?}他喘着氣問我。

{對!你殺死她的。}就這幾句話,瞬間激得他口吐鮮血。

我卻沒有什麼報複快感,隻覺得渾身疲憊。

容景瞪着眼睛,死不瞑目,我沒有等到宮女太監,等到的第一個人是容玉。

他看着朝露殿中昏聩的場景,整個屋子裡都是糜爛的氣息。

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用那眼神生刮着我,我知道如果不是沈懿的臉,他說不定會将我千刀萬剮。

他将我帶到了他大王府後院,将我扔進那個藥池。{洗幹淨,太髒了。}

我站在池中,笑眯眯的看着他{再惡心也沒有你惡心哦!你将我親手送到他身邊的,如今你是舍不得的這具身體了嗎?再髒也是你弄髒的!}

他沒說話,隻是鐵青着臉,将我的頭按在池子裡,藥水沖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

在我快要堅持不住時,他又将我拉起來。反反複複直到我徹底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十七、

我醒來的時候在一處籠子裡面,旁邊有一群和尚念着令人煩悶的心經,那木魚敲得我的心髒跳動得好像要湧出胸膛一般。

不一會兒我的口鼻都開始出血了。

{夠了!楚王陛下,快收手吧!她快死了。}我聽出了是蜀王後的聲音。

{你不想夭夭回來嗎?}容玉慢條斯理的問着她。

然後我見她拿着一塊泛着青光的玉佩朝着我走來,那玉佩越靠近我,我就感覺渾身疼痛。

仿佛有萬千支針戳着我的皮肉,又好像有無數條蟲子咬着我的骨頭,我疼得在籠子裡打滾,手臂都被我撓出了血,我卻好像沒有什麼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想救我的女兒。}她淚流滿面的沖我說道。

{那我呢?我隻是一個小偷,一個被你們榨幹的小偷,現在該是對我審判的時候了嗎?}

{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兒對吧?}我強撐着問她,說了這句話,我的喉嚨更疼,一大口血嘔了出來。

她沉默的低着頭。

{那你為什麼不一早殺了我?}

{為了留你養着這具身體呀!}容玉在旁邊平靜的說道。

隻是為了留我這孤魂養着這副身軀,是以讓你們費盡那麼的心血,我不是你的女兒,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為什麼可以我生病的時候一夜一夜的守着我?為什麼可以為我同蜀國哪些貴婦大吵大鬧?為什麼要對我那麼親呢?為什麼?我都差點相信了。

我來這楚王宮一趟,何嘗不是為了你們的安枕無憂?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那雙手我曾經在蜀國牽了無數次。

如今這是最後一次。

我将她握得緊緊的,順帶着将那方玉佩緊緊的貼在我的胸膛。

霎時間,如利劍刺入一般。

我隻覺得我的靈魂有一種極緻的痛苦。

然後就再無意識。

我仿佛睡了很久很久,我再次回到了我做鬼的那些歲月一般,聽不到聲音,聞不到味道,看不見陽光。

我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如何都走不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認識你這麼久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你這個孤魂野鬼。}誰?誰的聲音?好耳熟。

是、、、、容玉?

啊!他怎麼會?我不是該再也見不到他的嗎?不要,我再也不想見他,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了,我連他的聲音都不想聽到了。

我的臉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打濕了。

我模糊中睜開眼,看見容玉就在旁邊。

他滿臉胡茬,眼睛裡都是血絲。

我驚吓得想坐起來,可是卻連這個動作都做不了。

隻得睜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朝我伸手,想要碰我,我此刻全身都動不了,隻得這樣任人宰割。眼淚瘋狂的從我眼睛裡跑出來,淚水很快将我的視線模糊。我本以為在劫難逃,可是他居然停下了。

聲音嘶啞的對我說{别怕!别怕!我不碰你。}

我們就這樣僵持着,直到他将小福子叫了進來,小福子沖着我笑了笑,還沒笑完,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娘娘!要不要喝點水呀!}我在他的幫助下坐了起來。

剛剛喝了一小口,我看見容玉那殷切的目光,于我來說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啊!啊!}我的嗓子是啞的,說不出話。隻能這樣嘶啞的發力,然後就是劇烈的咳嗽,胸腔火辣辣的疼。

{我走!我出去,你别怕!}容玉顫抖着雙手後退着。

十八、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次招魂失敗了,蜀王後受了刺激瘋了。我昏睡了三個月,容玉在我的房裡待了三個月。

我剛醒過來,身體大多不聽使喚,而且變得極其畏懼冷,還沒到冬日,我的殿中就已經要放很多碳火。

可是不管放多少我都覺得冷,每日都窩在房裡不願意出去。

容玉為了弄來了很多大鳌,其中還有虎皮做的,他捧着跑進來道{快試試,會不會暖和些。}

我伸手接了過來,他臉上的笑意更深。

然後當着他的面将那大鳌扔進了碳火裡。

{你!}他居然沒有發火,隻是空手去将那已經燒着了的大鳌撈了出來。

他都手被燒傷都仿佛渾然未覺,他用腳将燒着的大鳌踩滅,那火苗将他的袍子都燒着些,顯得狼狽極了。

看見他狼狽,我就覺得開心。

他原本是蹲着的,仰頭看見我在嘲笑他,忙捧上一個讨好的笑容{你終于笑了!}

我的笑頓時收住了,這個畜生隻是想用我的魂魄給他養着這具身軀。

最令我難受的事,他居然要夜宿在我的房内,{我就躺在那張小築上,不會朝着你的。}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毯子,我不說話,隻是坐在床上看着他。

我們就這樣僵持着,最後還是他妥協了,退了出去。

晚上我能安心入睡的時間越來越少嗎,大部分我都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閉着眼睛,我的頭總是覺得很疼,身上又很冷。

半夢半醒之間,我仿佛感覺到有人在伸手探我的鼻尖,然後那人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我睜眼,就掉入了一個懷抱。

無邊的恐懼将我包圍,我像個瘋子一樣的叫着,宮女太監跑了進來,屋子裡瞬間亮了。

那燭光晃得我兩眼淚光。

{滾出去!}

容玉揮手将燭火熄滅,然後輕輕拍着我的肩膀{沒事了!快睡一會兒!沒事了!}

我奮力的掙紮着,咿呀咿呀的叫着,可是沒有任何人可以來幫我。他将我圈得緊緊的,我擡頭,狠狠的咬着他的脖子。

血腥味蔓延到我的口腔,容玉還是緊緊将我抱住,他的頭緊緊靠在我的脖頸之間。

我感覺那裡濕漉漉的。

他居然哭了!哈哈哈哈!容玉居然哭了!他竟然會哭。

我笑了起來,就這一個動作似乎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我的口腔裡已經全部都是鮮血的味道,腥臭得很,連帶着呼吸都不順暢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容玉似乎發現了不對勁,忙點亮了燭光。

咳出來的鮮血将我穿的雪白亵衣都染紅了,容玉伸手摸了摸,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太醫!太醫!快來人呀!}細聽那聲音甚至帶了哭腔。

十九、

自那夜以後,容玉倒是再沒來打擾過我,因為太醫同他說我已經有了油盡燈枯之相。

若是情緒再激動,隻怕隻有幾月時間了。

我偷偷聽到,覺得好開心。

幾月是多久?為什麼不能再确定一點。

他們一直看着我,我連自戕的機會都沒有。我每日在一張紙上用正字法計時。

今日熬過了,又可以算上一筆。

我熬過一日,便在這世上少活一日。

有時候容玉會來問我這是在計什麼?我不願意同他說話,他自覺沒趣就會停下來。

我時常算着時間,晚上最難過。每次半夜醒來,我都感歎黑夜太長,熬起來也太痛苦。

實在睡不着,我就将紙上的要添的那一筆,寫半筆。等到另外半日過了再加上去。

不知怎麼被容玉猜出來了,他拿着我寫的那些{正}字質問我{你在算日子?你在算什麼時候死嗎?}

{我就讓你這麼痛苦嗎?}他緊握住我的肩膀,平日裡那雙運籌帷幄的眸子裡此刻滿是疑惑與悲傷,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崩潰。以前他哪怕失控都還要強撐一下的。

我用力想要掙紮開,我極讨厭他碰我。

{滾!出去,朕準你出去,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他撇過頭不在看我。

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讓我出宮。

我瘋了一般的往外跑,跑到鼻腔都呼吸不到空氣一般,還是奮力的往前走。

小福子攔住了我,他叫來一輛馬車,說帶我出宮。

小福子在宮外有處小宅子,那是他進宮多年存的錢買的,一進一出,院子裡種滿了海棠。

如今正是春末,海棠一簇一簇的開着,我恍惚間好像看到木香就站在花海中朝着我臉帶笑意。

我想要朝她奔跑過去。

剛有動作,她就在花海中消失了。

我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無邊無際的黑暗。

{上蒼何其不公,兩世你都如斯苦澀。}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歎息,那聲音裡藏着無限悲涼。

他極溫柔的替我梳着頭發,擦着我的臉,有一點不好,我時常覺得脖頸和臉都濕漉漉的,難受得打緊。

{也許你就如此睡過去,也不失為一種解脫。}又是一道歎息,我微微睜開眼,小福子今日沒有穿太監的官服。

一身淺綠衣衫,襯得他像個富家閑散公子一般。

我們相對無言,唯有一笑。

仿佛是許多年前,我是那個不受寵的皇後,身邊隻有一個木香,小福子是個新人太監,卻比我們厲害,時常能弄來好多吃的。

有時是一尾鮮嫩的魚,有時是一隻鳥,甚至有時還有什麼老鼠呀!蛇之類的。

我們仨都不挑食,木香廚藝好得很,大多時候都能飽餐一頓。

而如今卻是小福子做飯,我竟然想不到他手藝居然還可以。想來當年都是裝的。

屋子外面還有一條小河,小福子時常去釣魚,大部分都是無功而還。我時常笑他,他有些生氣[你行你上呀!}

我不說話,将那削得尖利的木棍順手一扔,一條肥碩的大鯉魚就這樣被我插中。

{好呀!你呀!當年我捉魚忙活一天才堪堪抓到幾條手掌般大小的,你當時怎麼不展現。}

{我不僅為捉魚,還上過戰場,斬過來犯哦。}他聽我這麼說,隻是低着頭,忽然又擡頭道{這些年都過得很苦吧!}

二十、

在這小小的院子裡,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有一點不好,我時常覺得渾身疼得厲害,夜裡嘗嘗疼得睡不着。

我告訴小福子,我其實很想死的,可是做鬼也很痛苦。容玉如今放我出來,我竟然有幾分想要苟活幾日算幾日的想法。

{我不是不夠剛勇,居然貪生怕死。}

他在旁邊為我捏着已經浮腫得厲害的腳,低着頭溫吞吞的說{蝼蟻尚且偷生,多活一日都算是賺了。}

{我真的做過鬼,你知道嗎?}

{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做鬼其實真的很難受。我笑着看着他{你可千萬要好好活着,壽終正寝也許就不一樣了,你不知道,我原來做過十幾年的鬼,簡直難受死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二十一、

我大部分時間都是睡不着又渾身難受,這時候小福子就會拿一片樹葉給我吹好聽的曲子。

我問他{怎麼不吹個笛子或者箫之類的呀!}

他道{越是簡單的東西,越能顯現出他的技藝非凡。}說來也奇怪,有時聽着他吹奏着,我的心好像沒有跳得那麼快了,他的曲子很平緩,讓我的靈魂安穩。

{小福子,你有沒有名字呀?}

{浩然!}

{嗯!很好聽的名字。}我誇贊道,思想極,我應該早點問的,一直叫他小福子,怎麼會有人叫這個名字呢?宮裡的人都是把人當阿貓阿狗的,小福子、小圓子、小桌子、、、、

我記得容景有隻愛貓都叫踏雪,因為那黑貓腳底是白邊的,多好聽的名字呀。

我真的不是個很好的朋友,今夜我很羞愧,我愧對他對我的照顧。

{我父親希望我能有着一身浩然正氣,是以取了這個名字。}他說着話時,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都顯得格外的溫柔。

{那你為什麼進宮呀?}

{兵荒戰亂、洪水、人命賤如草芥,我母親早逝,隻剩下和父親相依為命,可是他生病了,病得好嚴重,我隻有把自己賣進宮裡,用那筆賣身錢給他治病,這些年我時常托人給他帶銀子照顧他,一直以為窩死了,是哪個好心人給他的。}他說這話語氣平靜得吓人,好像在說别人的故事一般。

{父親希望我有一身浩然正氣,可是我卻在宮裡做了一個太監鷹犬,你不知道死在我手裡的人可多了,我升官升得快,因我以前是慎刑司的,用起刑來眼睛都不會眨,是以他們很欣賞我。}

我伸手抱住了他,他回抱住了我,在這孤獨的夜色中,我們兩個像是兩隻依偎在一起的臭蟲,因為見不得陽光,是以隻能彼此取暖。

{我不是沈懿!}

{我知道!}

{我隻是一個撿了她身體的鬼魂而已,我叫蘇岚。}

他松開我,直視着我的眼睛,那裡面好像一方幽深的湖水,我好像就要掉入那湖水之中。

{你成為了她就是你的緣,這世上有人生來就是天潢貴胄,享盡榮華富貴。也有人為娼妓、為乞丐、為家仆、這些都是本應該的嗎?許他們生來貴重,不許你撿得這半世機緣?}

{先皇後死又不是你害死的,他們那麼愛她不還是用着她的軀體為自己謀利嗎?}

{從來自私自利的人先發制人,道盡他人錯。}

他說這話時很激動,往日那白玉一般的臉龐都激動得紅了起來。

{岚岚,人活着就是如此這般痛苦,是以你無論撿到什麼都是賺的,誰都說不得你什麼。}說完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二十二、

我清醒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日子都是睡着的。我時常感受到好像有一雙眼睛在不遠處望着我。

那種感覺令我渾身都不舒服,但是我清醒過來的時候那種感覺又沒有。

我以為我應當不會再見到容玉了,可是那日黃昏,他突然捧着一方玉佩朝我過來。

我想起他們招魂那日,渾身忍不住發抖朝着後退,浩然從遠處奔來,被他一腳踹到在地。

他朝着我越來越近了,我望着他那癡狂的模樣,好像地獄裡的惡鬼爬出來,我似乎就要被他拽下去了。

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那塊玉佩靠近我時,我隻覺得我仿佛泡在一方溫暖的泉水之中,讓我這些日子那種針紮,火燎的痛苦好了很多。

{同我回去,不然。}他看了一眼浩然的方向。

{你答應放過我的。}我直視着他。

{我不可以反悔嗎?}

對啊,這種人有什麼誠信,我們在他眼裡又算得上是什麼人,我們不過是他手裡的玩意。

{不要求死,否則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他朝着我步步逼近,浩然卻爬了起來,拿了一把柴刀朝着容玉砍去。

容玉似乎很震驚,他從未想過一個太監而已,竟然有這樣的膽子。就這麼不備,居然真的被他砍傷,容玉拔劍就要朝着浩然砍去。

{你敢!你敢傷他你隻能得到一具沈懿的屍體。}我的話果然讓他停下了動作。

他滿眼通紅的看着我{他先砍我的,你怎麼不攔着。}

{我隻恨他怎麼沒有砍死你。}

{你!}他單手提劍,伸出一隻手想來撈我。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對準我的喉嚨,那剪刀不怎麼鋒利,許是我太過用力,竟然刺破了我的喉嚨。

有血流在我的手上,我毫不在意。

{你敢死嗎?你死了,我讓那個閹人給你陪葬。}容玉此時情緒倒是穩當了些,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我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我已經很久沒哭了。這種感覺真的太無力了,我真的好累,我甯願去做鬼都不願意活在這個世界。

{姐姐,這世上不會在有人威脅你。}浩然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我就見他将柴刀立在自己的脖頸之間,手起刀落。

血濺了我一臉,我沖過去接住他。

{你這是何苦呢?}我已經語不成調了。

{身之所向,心之所往。}他隻說了這一句,然後将手捂住我的眼睛。就再沒了氣息。那個會用樹葉給我吹小曲的人,昨日都還活生生在我面前。

今日就隻留下這滿地鮮血,和他逐漸散去溫度的軀體。

木香當日也是如此死在我的面前,他們最後一絲念頭都是将我的眼睛捂住。

{你等等我,做鬼我有經驗,我就來了。}我拿起他剛剛用的那把柴刀,上面還有他溫熱的血。

二十三、

我沒有死成,有容玉在我怎麼會有死的權利呢?

每天有一群人守着我,我就像是圈養的羔羊。他問我{鎮魂玉你用得怎麼樣?}我捧起那塊玉訣贊歎道{很舒服,真是個好寶貝。}

然後當着他的面摔得四分五裂。

{你瘋了嗎?你這個瘋女人。}

他跪在地上去撿那些碎玉,狼狽得像一條狗。

{你知道嗎?這是救你的唯一法子,你到底要怎麼樣?}他看着我,青筋暴起。

{我能怎麼樣?我有什麼資格可以怎麼樣嗎?我想讓你死?可以達到嗎?}吼完這句話,我已經開始喘氣都喘不過來了。

他沒再和我對吵,隻是自顧自的撿那些碎玉。

沒有鎮魂玉,我的身體又開始疼了起來。可是我好開心,這代表我活不了多久了。

忽然有一天,容玉滿頭白發的朝着我走來。手裡是那塊本應該碎掉的{鎮魂玉}

他紅着眼{你是不是很恨我,你越恨我你越要好好活着呀!}

{要不你拿刀捅我出出氣。}他拿出一把匕首給我,我扒開匕首,看起來應該很好用。

我照着他的胸膛,狠狠的捅了過去。

刀入血肉的聲音,真的太刺激了。看着他痛苦我覺得我好像比吃藥都要管用。

{對,你好好活着,這樣才有機會殺我。}他握着我的手,笑着同我說。

這個人向來是沒有誠信的,隻讓我捅了一刀。

但是這次我沒把那{鎮魂玉}摔了,容玉,是你自找的。

二十四、

容玉這個人真的人賤,身體也賤。那一刀才捅了沒多久,他就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的那處疤,{真遺憾,當時為何沒有捅得再深一些?}{不疼!}他握住我的手申請的說道。

{嘔!}他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惡心的瘋子。

他突然發瘋将我抱起來,我奮力的掙紮。接着他帶我來到了當初給我祛疤的藥池。

我渾身都在發抖,但突然想到,近年來我已經沒怎麼受過傷。

在我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卻自己跳了下去。

他很快臉色就發白了。

他沖着我笑着,汗水送他的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掉着。

不過須臾,這池子就紅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麼疼。}我蹲在岸邊看着他表演,然後對他說道{容玉,你真惡心。}

他的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僵住。

然後伸手将我拉了下去,朝着我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