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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作者:李英俊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不知道着了什麼魔,一天到晚總往鐵道南跑。”小時候常常被父親這樣數落。

那個像棋盤一樣大小,一覽無餘的小山村,座落于内蒙古的深山老林裡,暴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兩條鐵軌,曾經支撐着山裡孩子們童年的夢。

我們的家鄉沒有街道,那兩條平行線強硬地把那個小山村分成道南道北兩個部分。我們沒有望子成龍的父母,他們也沒有發過砸鍋賣鐵也要供我們讀書的誓言,然而那個時代卻有很多文學經典陪伴着我們渡過了那個純情質樸的少年時代。

時過境遷,如今讀書的人也如鳳毛麟角了。我一直好奇這個問題,為什麼大家都不讀書了呢?讀書是一種人文修養啊!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小時候鐵道南有個同學叫王春榮,雖然她手腳有些殘疾,但是她無書不讀,隻要你說出某一本書來,她就能滔滔不絕地叙述出來。她們家所有的書,我都可以借來讀。如看過的《野火春風鬥古城》《青春之歌》巴金的《家》《春》《秋》都是從她家借來的。

父親極力地反對我看閑書,他有他的說教:“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把這些書都說成是“非言胡造。”是以把讀書也視為不務正業。盡管如此我還是幸運把那個時代該讀的書都讀過了,唯獨我讀張恨水先生的章回小說《啼笑姻緣》時,父親卻強烈地反對。他沖着母親大聲地嚷嚷:“這孩子看的是粉書,你啥都不管啊!”父親小時念過幾天私塾,他知道這是一本言情小說,是以說是粉書。可是母親是個大字不識地睜眼瞎,她懂什麼粉不粉。隻要父親不在家,我想看啥就看啥,可也從來沒有一本書,讓我讀得那麼專心緻志。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我正坐在窗台上,借着月光看得眼冒金星,父親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一把把我正讀的書奪過去扔到了爐膛裡。可他也知道這本書是我借來的,又很快地把書從爐膛裡掏了出來,還好爐膛裡沒有明火,隻是被炭火灼焦了封皮。

這書沒有看完,至于沈鳳喜,何麗娜,關秀姑,到底誰嫁給了樊家樹?沈鳳喜貪戀錢财,一個意志薄弱的女子,為了二十萬背叛了樊家樹,嫁給了大軍閥劉将軍,最後是什麼樣的結局?對我都是一個迷。我隻有跑到鐵道南,去王春榮那裡尋根問底了。

書沒看完,可彬彬有禮的樊家樹在心目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文化大革命那年,所有的書都被紅衛兵掃黃了,隻有曲波的《林海雪原》被江青排成了革命樣闆戲,《智取威虎山》,從此中國進入了八億人民隻看八場戲的時代。《啼笑姻緣》更是一株不折不扣,十惡不赦的大毒草了,我不得不佩服父親超人的卓識遠見。

那年請了探親假,可我沒有回内蒙古探望父母,卻回到了河北老家 。 二姨家的老房子,連牆帶天棚都是用書紙糊的,我站在炕上仰臉朝天地看。蹲在茅房裡,就連撕碎了的揩腚紙也一塊塊地拼湊起來瞅瞅。

有一天晌午,村裡有個年輕人,給我送來一本沒有封皮的舊書,我一翻頓時兩眼放光,居然是張恨水的言情小說《啼笑姻緣》 。我挑燈夜讀,從頭至尾,一字不落地把這本書全通吃一遍。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回到那個冰天雪地的世界,生活依然是百無聊賴,天天上山下山,吃完了白菜炖豆腐,大家就百無聊賴的慵懶在床上,聽我搜腸刮肚地講故事。搜腸刮肚之後,我想起了《啼笑姻緣》。

我從第一回講起,竭盡所能地渲染着書中的每一個情節和每一個細節,講得繪聲繪色。當講到第三回沈鳳喜把一張四寸的照片,送給樊家樹,樊家樹心裡想這個女子實在是個可愛之人,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子,隻可惜出生在唱大鼓之家,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時,就已經十一點多了。我說:“今天不講了,明天繼續。”可是大家誰都不同意,非讓我接着往下講。當講到樊母病重,家樹回杭探望母親,鳳喜經不起金錢誘惑,嫁給了大軍閥劉将軍之後我又說:“不講了,明天再講。”可是大家還是不依不饒的必須讓接着講。大家都不想睡覺,我也沒有了困意,雞叫頭遍時終于講到了大結局,樊家樹娶了何麗娜為妻,一本書總算結束了。

大家閉眼眯了一會,誰都不敢睡覺,不得不哈欠連天地起床了。我也打了一個哈欠,才恍然大悟,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有這樣非凡的記憶力。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元旦那天下了一天大雪,我看那元木車裝得超高了,沒敢往車上爬,跟着晃晃悠悠的汽車,疲憊的從山場上走到了知青點,在食堂吃完了晚飯已經很晚了,如果再回我的住處還有十裡山路。

有個小知青就叫他Z君吧?Z君說:“别走了,今晚留下來。”我說:“留下來幹嘛呢?”Z君說:“講故事啊?”“講什麼故事?”“講《啼笑姻緣》啊!”“講完故事呢?”“講完故事住這裡。”“住哪裡?”看他指着那條吃飯用的四條腿的長闆凳。我知道他又開始戲谑我了。

我走了Z君望着我推門時的眼神有些惆怅。

我總想給Z君講《啼笑姻緣》一直也沒講到最後的結局。他還是借走了我的那本書。我再三叮囑Z君一定要還我,可是從此Z君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時光荏苒,四十年過去了,在飯店裡突然聽到Z君的名字,我便尋聲追去。此時的Z君脖子上多了一條光鮮亮麗的領帶,我明白了,這就是時光深處的距離。我想和他握手,頓時又覺得自己卑微了許多。雖然全然不顧地握了手,但很是覺得尴尬。

Z君瞟了一眼我那被歲月漂白了的鬓發,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圈迷惘的煙霧,仿佛在問我們認識嗎?

第二天在宴會廳裡,隔着兩張桌子Z君舉起了酒杯,向我示意,并舉着酒杯走過來,彬彬有禮的要和我碰杯,我一飲而盡。然後又和我調侃說:“我認識你,在五百年前我就認識你,那時你長得很漂亮。”

是的,五百年前的那個夜晚,隆冬的黑夜雪一直在下,是Z君點燃了篝火,大家一起添柴,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個夜空,站在雪地裡,我還是凍得渾身打顫。突然一聲訇響,回頭一看,是Z君連木頭帶人一起從最高處摔了下來。我驚叫着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想把Z君扶起來。他的手緊緊地攥着我的手,那手是冰冷而顫抖的。天太黑又落着雪,我沒有看清他的臉色,不知何等的蒼白,我扶Z君站了起來,因無大奈心裡竊笑,摔得好啊!摔得恰到好處,沒有傷痛,也沒有血污,隻是擦破了點皮。

Z投來一撇深沉的目光,如一湖清澈的春水,雖是寒冬便生出一湖蓮來,有一種異樣的溫暖。

他看了看我身上的棉襖,我知道那件棉襖是他的,可就想穿着。雖然頂着汗泥味,心卻被那棉襖的溫度占據着。

Z君走了多少年後,心還是被那棉襖的溫度強悍的霸占着。

我終于有機會問起了我的那本《啼笑姻緣》,然而Z君一臉的茫然,連書和我的名字都全然不知了。

銘記《啼笑姻緣》——重溫文學經典

圖檔來自網絡,在此感謝作者。

作者:李英俊 編輯:海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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