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邦 | 原創小說
文 | 簡川
封面/插圖 | 來自網絡
陳小晨一行人脫險後在超市找了東西吃。段大姐孩子很久沒吃到糖，一口氣吃下一大包之後興奮得很，在陳小晨耳畔叭叭叭講個不停。
陳小晨一邊開車一邊敷衍着孩子，開到一處路況較差的地方，她踩了刹車。
“寶寶，前面路況不好，你坐到媽媽身邊去，不然容易有危險。”
孩子大概是被喪屍吓壞了，聽到“危險”兩個字立刻閉了嘴，臉色發白夾緊肩膀，灰溜溜縮到她那個一路都一聲不吭的媽身邊去了。
段大姐見孩子湊過來，心疼地張開雙手攬過孩子肩膀把她抱在懷裡。“睡會兒吧。”說罷看看後視鏡裡的陳小晨。
陳小晨也在直勾勾地從鏡子裡看她，眼神既簡單又複雜，既平靜又尖銳，看得段大姐默默低了頭。
殺喪屍替身的時候，陳小晨自然是沒有動手的。她的角色是負責給孩子找個藏身的地方，再找一輛新車。
回來的時候她看見段大姐跪在喪屍兩條胳膊上把它死死壓住，手裡掄起一根短棍在喪屍臉上猛砸，
喪屍的牙被打掉一地，剩下的聲音也隻是一陣嗚嗚哝哝，段大姐又照着喪屍眼眶眉角狠插兩下，喪屍整張臉都碎成一坨，即刻蹬了腿兒。
段大姐氣喘籲籲站起來，回頭看見陳小晨，神态自若地一笑，抹了把臉上的血，眼神憨厚又兇殘……
短短幾個小時，物是人非。
陳小晨帶着段大姐和孩子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養老院。不過這裡隻能暫時落腳，之前的存儲早已經被陳小晨搬走大半——她怕死了閨女的公交司機大姐找上門來。
安頓好了孩子，陳小晨招呼段大姐：“姐，咱們聊聊，你為什麼要對鐘大哥放那一槍？”
段大姐依然不吭聲。
“就算他們發現屍體不是我們，我們明明也可以安全撤退呀，你為什麼非得開那一槍？是為了不讓我們的藏身之處被發現嗎？可是我們明明就沒有被發現啊。”
一片靜默。
“那，你的槍是從哪兒來的？”
段大姐還是不吭聲。
“你這讓我怎麼送你們啊？姐，你不清不楚地打了人家一槍，等我給你孩子拿完藥，送你到了目的地，你會不會也給我來一槍啊？”陳小晨問。
“不會的。”段大姐突然擡頭說。“我打他是因為他害死了獄警，是他恩将仇報在先，我非打死他不可。你沒做壞事，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不是說，你也不知道那個獄警死了沒有嗎？再說了，你要替他報仇，你跟他很熟嗎？”
“他要是活着，不會丢下我們娘兒倆不管的！他一定是死了！我，我一定要在見到我老公之前替他報這個仇。”段大姐咬牙切齒地說，
“他是我小叔子，我老公的親弟弟。我們遇到這幫人的時候，為了孩子的安全，沒說我們有親戚關系，那幫人以為我們也隻是偶遇的陌生人。
他偷偷藏吃的，就是為了囤給我和孩子的，為了幫助我們去部隊，槍也是他給我的，結果他們把他給害死了……這個仇不報，我沒臉見我老公啊！”
“你不會開車他也不會開車啊！他怎麼早不送你呢？”
“孩子病的不是時候，想找個醫生都找不見，怕把病帶到部隊去，幸好後來遇到那個女大學生，是學生物的，也算是醫生，她給下了診斷說不是傳染病，我們才放心。”
陳小晨無語了。她想了半天，隻剩一臉佛相：“那，他們也算救了你孩子一命啊，你都跑出來了，還何必糾纏呢。”
段大姐似乎想要辯白，想想又低頭不吭聲了。
陳小晨歎了口氣，雙手撐在大腿上站起來。“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
段大姐一把抓住她的手。
“姐你别慌，我真的是去找吃的，這都啥時候了，我都餓了。而且，說實話，我心裡挺亂的。”
陳小晨安慰她說，歎了一口氣，不禁放慢了語速，“你有孩子，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
段大姐這才點點頭，放開手。
都什麼亂糟糟的。陳小晨心道。也是，等大姐找到老公，萬一老公問：“我弟弟呢？”
“讓救我們的人給害死了……”也是個糟心的答案。亂世亂世，不亂怎麼能叫亂世呢。
其實治療小女孩肺炎的藥沒什麼稀奇的，就是青黴素。不過一來前些年抗生素各種被濫用，喪屍爆發之前，官方正在收緊抗生素供給；
二來青黴素價格太便宜，幾乎沒有利潤可言，是以大多數醫療機構都不賣了，也沒有多少存貨，隻有養老院這種住着一群老摳門的地方才會用到這種藥。
陳小晨在養老院的藥房裡把青黴素全都劃拉出來包了一包，準備給娘倆帶着，又燒水泡了三碗面，回來看見段大姐在讀什麼東西，湊近一看，是一沓子信。
肚裡有糧，心裡不慌，果然是老祖宗留下的一條真理。吃了面的娘倆面色好看了些，尤其是大姐，神情鎮定了很多。
“這是我和我老公這些年來往的信。我們不夠随軍條件，一直分居兩地，我在家照顧四個老人和一個孩子。這一場災難，老人都沒了，我們的親人就剩他們哥倆。
于是我帶着孩子一路東躲西藏，穿過大半個省來找他。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也聯系不上，這些信是我所有的念想，是以一直貼身帶着。”
陳小晨歎了口氣，“姐，這藥你拿着，我實話跟你說，這個養老院所有的青黴素都在這兒了。咱們今天住這兒，明天去部隊，把你們送去之後我不會再回來了，你也甭回來了。
你呀，也先别報仇了，首要還是先把孩子安頓好。
我了解你的處境也很為難，但是呢，咱們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再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你非要報仇，讓我怎麼辦啊？
我是跟你去給你幫忙啊？還是我給你看孩子，你自己去啊？還是幹脆你自己帶孩子去啊？
你這種行為就叫拉仇恨你知道嗎，現在那幫人不光恨你，你跑了，還給他們打傷了，也連累我，他們還恨我，你這是對我恩将仇報啊！
你呀，别想不開了，等你找到你老公，讓他決定這個仇怎麼報，行嗎？”陳小晨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簡直是吳秀波完美附體。
“好，我聽你的。你說得對，我今天太沖動了，我看到終于有機會報仇腦袋裡就一片空白了，連危險都忘了。”
陳小晨想說，你之前不還牛轟轟地跟我心理分析呢麼，咱倆到底是誰渾身是刺兒啊？想了一下，還是憋了回去。
雖然她的處理方式是極端了一點，但老大哥他們也确實做得有點過分了。
正想着，段大姐忽然握住她的雙手，聲音有些顫抖。“小陳啊，謝謝你。你也聽姐一句勸，
生在亂世，為了活着你得學會殺喪屍，他們已經不是人了，沒有人性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是為了能繼續活下去你必須要學會殺喪屍！
必要的時候也要學會殺人，你不要恐懼，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陳小晨看着段大姐的眼睛，知道她說得對。她一個人帶孩子伺候老人那麼多年，自然比其他人更有生存的韌力——除了堅韌，還有恐懼。
公交大姐綁架陳小晨是因為恐懼失去女兒的幻滅，鐘大哥殺死獄警是因為恐懼喪失控制力，孩子一聽到危險就發抖是因為恐懼喪屍的瘋狂，段大姐要報仇是因為恐懼本已疏遠的丈夫責怪自己。
而陳小晨恐懼，是因為自己沒有為了生存而戰鬥的技能。
于是陳小晨點點頭：“好，我也聽你的。”
次日清晨，陳小晨爬上養老院的房頂。
養老院在市内一個小山頂上，旁邊都是樹，幾乎沒有别的建築，隻有一隻氣象站的塔形建築，通身白色的塔體，頂端高高地穿着一個球，有幾分搞笑。
山頂本就人迹罕至，如今更是越發清冷，涼絲絲的空氣鑽進鼻子，讓陳小晨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噴嚏，等她再擡頭，太陽初上，金黃金黃的，充滿了希望的暖意。
世界上沒有完美的避風港，維系自我内心的恐懼，才是生存的要訣。
她一直站到太陽完全升起來才回到屋裡。段大姐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腰裡系着圍裙，已經做好了早餐，
一鍋白白的大米飯，一盤黃嫩嫩的炒雞蛋，香氣四溢，仿佛往日任何一個尋常人家清晨的平凡飯桌。
“段大姐，我有一個請求。”
段大姐用圍裙擦着手，“你說。”
“我送你們去部隊，你能讓他們教我射擊，并且給我一支槍嗎？”陳小晨洗手坐下。
“教射擊應該可以，槍的話部隊上有紀律，要是他們不給你，我這把給你。”
“謝謝……雖然還不知道部隊上的情況如何，但先祝願你們一家子平安團圓。”
“我也謝謝你，托你吉言啦。快趁熱吃，一會兒涼了。”
未完待續
編輯 / 校對：空虛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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