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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山電影院|單槍匹馬,我闖進了南城老炮們的撩騷聖地

作者:艾米麗和米粒
南溪山電影院|單槍匹馬,我闖進了南城老炮們的撩騷聖地

馬阿姨的生活迎來了新的拐點,跟着張老頭在廣場跳到退休後,終于還是拿了那張舞廳的入場券。

毫無疑問,她并不是這間老式歌舞廳裡年紀最輕的一個。

南溪山電影院|單槍匹馬,我闖進了南城老炮們的撩騷聖地

舞廳分早、中、晚三場,即便沒有明文規定,

但五十歲幾乎是舞廳的門檻,三四十歲的人在這裡極為少見

在火車站立交橋南頭,七彩歌舞廳并不起眼,曾經的霓虹招聘換成了簡單的噴繪布,坐落在路邊給人一種神秘而陳舊的氣息。而誇張的“舞”字型,又暗示着這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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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被鬧鐘吵醒不情不願願上班的年輕人,天亮才睡醒是對生命最大的亵渎,這是趕早場的舞客們堅定不移的信仰。

8點沒過多久,舞廳便迎來了一天的第一波客流高峰。趕早買完菜陸續到來的客人們,坐在迪斯科球底下吃早餐,保溫杯裡不約而同的泡着菊花或枸杞。

快節奏的舞曲從音響裡震動而出(憑着九十年代去過舞廳的經驗,能聽得出來這是一首快三舞曲),五十五歲的老劉最喜歡這個時候。與女舞伴握緊雙手,一進一退之間,能讓他暫時忘掉獨身的孤單,和冰箱裡尚未喝完的啤酒。

昏暗的色調模糊了臉上肌肉松弛皺紋密布的事實,年紀加起來過百有餘的舞伴二人,顯得比平日裡要年輕一些。

舞池外有一個不大的練功房,門口忽而亮起幾點腥紅的煙頭,鄒伯伯送完孫子後趕到舞廳,會用一根煙的時間與大家聯絡感情,順便等待那個仍在鳴翠新都趕來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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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舞廳,無論是人,還是物件,一切停留在了50後、60後熟悉的舊時代。隻是門口的售票處從隻收現金的記賬本,換成了微信支付二維碼。票價3元一位,最貴不會超過10元,有免費供應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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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疫情管控期間,舞廳幾乎都生意火爆,無論是早中晚,舞池都人潮湧動。運氣不好時,就沒有落腳的地方,百八十個中年男女在這裡遊蕩、閑談、跳舞。大多數人都沒有固定舞伴,這一首快三,下一首慢四換一個伴。幾曲奏罷,滿場的人都能混個臉熟,誰都能聊幾句,叫上一聲“街坊”。無論刮風下雨,就這樣“澎恰恰”十好幾年。

其實七彩歌舞廳是千禧年後才開的,更早的時候,這裡是90年代桂林三大電影之一的南溪山電影院。那時的桂林主要有三家電影院:桂林電影院、心連心電影院、南溪山電影院。

現在除了桂林電影院還在上映影片,其他兩家都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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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網絡)

這張大概是大家最常見到的桂林電影院老照片

那些年的南溪電影院對于80,90後的桂林人來說,應該是比較熟悉的。那時候的電影海報可都是手繪的,電影的主題也是走主旋律的愛國抗日、社會生活等題材。小時候就讀南溪山國小時,學校經常組織到這裡觀看電影(城南片區大多機關及學校組織集體觀影都會在這裡)。曾經的《獅子王》《寶蓮燈》都是在這裡看的,當然還有《媽媽再愛我一次》這種看完需要寫觀後感的“作業”。

學校組織觀影最讓人驚喜的,莫過于一部抗日神片《巧奪妙逃》了,說影片名字可能沒什麼印象,但一說歌詞:“彈棉花喲彈棉花,半斤棉彈出八兩八”你肯定能接上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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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奔妙逃》是一部歌頌軍民抗日的愛國主義影片,講述了“二柱”幫助受傷的八路軍交通員傳送裝有日軍戰略進攻圖的油布包的故事,在當時堪稱中國版的《虎口脫險》。

南溪山電影院所屬于桂林市電影公司,作為桂林南區一家大型影院,曾經為市民提供了許多豐富而優秀的精神食糧,那段日子至今還為衆多市民津津樂道。據悉,南溪電影院1983年建成,1984年擴建,影場面積為1300平方米,擁有967個坐席,1988年大改造,同年被自治區文化廳評為甲級電影院,1991年再次大改造。除了學校組織的觀影,至今我還記得第一次去南溪山電影院是父母帶去的,那部譯制片叫《亡命天涯》,也是内地引進的第一部好萊塢大片,票價10元。在當時桂林這樣的小城市,能第一時間排片,可想而知當時桂林市電影公司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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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湯米·李·瓊斯那時候還沒有變成《黑衣人》裡的怪老頭

比較可惜的是《泰坦尼克号》上映時,堪稱盛景,很多鄰居大人們安頓好孩子,揣着票成群結隊出門,我鬧着要去,父母罵道“小孩子怎麼能看,好好寫作業”之類雲雲便關門徑自加入那人群中。之後那首《My heart will go on》傳遍了大街小巷。雖然後來難卻盛名斷斷續續看過幾次,卻始終感覺不到想象中影院裡才有的那種恢弘磅礴,那種試想當年父母和鄰居大人們在一起觀看時的奇妙感受,和在那個時代,這部電影給小城人帶來的強烈沖擊。

後來應該是2012年的時候,《泰坦尼克号》重映時毫不猶豫地去了,藏在3D眼鏡後面的眼睛觸及着那冰冷的海面,感受着提琴手們從容演奏到了最後一刻,老年夫婦緊握雙手生死不離,和逃離時女士和兒童先走,男人等待死亡的莊嚴秩序……恍然間又回到那暌違已久的老電影院中。

進入新世紀,桂林多家電影院制度改革,打破了桂林電影市場的繁榮局面。在電影市場的沖擊下,因為經費和一些因素陷入窘境,南溪山電影院終究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千禧年後的某天它應聲倒塌。再後來場地也發包出去成了如今的七彩歌舞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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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一時風頭無兩的桂林市電影公司

如今隻剩電影院後巷這樣個小院子維持着臉面

時過境遷,曾經南溪電影院的輝煌早已不複返了。那些影院裡的座位已全部拆除了,偌大的舞廳伴随着歌曲回蕩在熱鬧的舞蹈中,當繁華落盡隻有那大銀幕還默默地立在原處,彰顯着它那陳年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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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烈烈的曾經相愛過,卿卿我我變成了傳說……”

相比起年青一代熱衷于鬼哭狼嚎的嗨吧、荒誕不經的獨舞,叔叔阿姨們更喜歡互動的,喜歡滿場旋轉的圓舞曲。來這裡的大多數是獨自玩耍。女士不愁找不到舞伴,隻用等着男士伸出手表示邀約,“走,跳一jiǒ克!” 中老年的浪漫與寂寞在交織。

極講究點的還會打上領帶、練功夫上綁上絲巾,風度翩翩地“蹦擦擦”。喜歡趕下午場的楊阿姨告訴我,來舞廳之前她特在家換了件旗袍。難怪,今天穿的很美。

接近四五點的時候,本來燈色流轉的舞池突然變得明亮,放起了舒緩的慢四。沒有廣場舞的驚濤駭浪和嗨吧的撕心裂肺,恍如賈樟柯鏡頭裡一部不緊不慢的文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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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累了,就在卡座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從炎熱的天氣、到沉迷手機不去相親的孩子,再到被套牢的股票和基金,種種生活的細枝末節在離場休息中得以釋放。

“小夥子你結婚了沒有?”由于我拿着相機,一下午都在被老闆娘“重點盯梢”和訓斥着,這成功引起了老張頭的注意。

“我們老年人,隻有這一點點時間是快樂的。”老張頭坐在角落裡,聽着散場曲《流金歲月》,綠色的燈影落在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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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還是被老闆娘以“肖像權”打發了出去,隻好跟着人潮往門口湧,此時舞廳裡的人隻剩下五分之一。大家和舞廳老闆道别,互相表示“下次見”,但默契的沒有約定下次見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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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旁邊就是南站菜市,“要克買菜做飯了。”生活真相的一面在于,在無法擺脫的家庭瑣事面前,他們不得不脫下水晶鞋,在無法推卸的炊事任務面前,誰都免不了為購買新鮮食蔬而掐準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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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對面曾經同樣風光的南溪商廈,早已變成了維也納酒店。此時火車站高架橋上開始堵車,寫字樓裡的白領還在為寫不完的方案發愁,六點對于都市人的一天,從來不意味着結束,而對于七彩歌舞廳同樣如此。

維也納酒店大堂有一家瀾記,正好折騰了一天買杯奶茶解解暑。再出來的時候,發現舞廳門口已經有來得早的叔叔阿姨在門口等待着8點開始的夜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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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在想,90後的我們還能去公園的旱冰場回憶童年,那老去後又在哪裡回憶青春呢?

而在這裡,在電影動辄幾十億票房的今天,90年代的電影變成了比它更古早的歌舞廳。在七彩歌舞廳這裡,時光仿佛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随着澎恰恰的舞步走向那一段段鍍了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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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與桂林老電影院的記憶」

編輯 / 志鲲

攝影 / 志鲲

排版 / AA

圖檔部分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