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巴鐵，冥冥之中與中國失散了二千多年的月氏兄弟有無關聯？

佛教東傳中國之西域路漫漫（6）

月氏佛國（上）

月氏出自中國西域古氐羌族，《穆天子傳》中稱作禺知，其時應為西王母國部落聯盟成員，居住在河西走廊西部張掖到敦煌一帶。西王母國散攤兒後，月氏人自立門戶、占地為王。趁着得天獨厚的地域優勢和中原王朝無暇西顧的大好時機，月氏人玩得相當潇灑，秦漢之際差不多已玩成西域老大，甚至成為興起于蒙古高原中部的匈奴人的勁敵。

匈奴首個見于史籍的單于是頭曼單于，他曾迫于月氏、東胡兩面夾擊的困境，不得已在公元前209年左右，把兒子冒頓送到月氏當人質。質人的滋味應該不大好受，冒頓不甘心長久屈辱與等待，尋得機會盜取月氏善馬逃回匈奴，殺父自取單于大位。冒頓單于是個人物，匈奴從他開始不斷兼并北方各族，勢力急劇擴張。公元前205—前202年間，劉邦項羽逐鹿中原，大戰正酣，冒頓單于則舉兵進攻月氏，報質子之仇。

在水草肥美的河西走廊玩得懶散的月氏人這回玩不轉了，大戰敗後不得不放棄家園向西遷徒，并在公元前177年左右，弱肉強食地滅了西域同類烏孫國，殺其王，奪其地。烏孫王子獵驕靡剛剛出生，傅父（王子的師傅兼保姆）抱着他投奔了匈奴。

匈奴族是生長在中國北方的野狼，他們沒有那麼容易放過自己的宿敵。冒頓單于的兒子老上單于繼位後，繼續追殺月氏人。這個老上單于是一個更狠的角色，他在公元前162年前後，不但斬殺了月氏王，而且把月氏王的首級割下帶回匈奴，制成飲器使用。

可憐的月氏人，對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套規則并不陌生，他們雖對匈奴人恨之入骨，卻沒有拼個魚死網破的意志，隻好繼續西竄，同樣以刀與劍的話語權，驅逐了居住在伊犁河流域的塞族，鸠占鵲巢做了那裡的新主人。另有小撥兒未西遷的月氏殘衆則南越祈連山，與青海一帶的羌族混合，也算把根留下了。

中國史書把月氏西遷的大撥兒稱作大月氏，留下的殘衆叫做小月氏。月氏人雖然死的死逃的逃，但噩夢沒有結束。至公元前139年前後，烏孫王子獵驕靡已長大成烏孫王昆莫，他在匈奴的支援下為父報仇西擊大月氏，奪取了大月氏人寄身的伊犁河流域。

大月氏不得不像被他們趕走的塞族人一樣，打不赢就跑，越過蔥嶺向西南遷徒，一路倉惶來到現今阿富汗、烏茲别克斯坦分界的阿姆河北岸。倒黴的塞族人真不知哪輩子作了孽，他們自被月氏人逐出伊犁河流域，一路刀劍一路血，好不容易在阿姆河南岸站住腳，把巴克特立亞的希臘人王國變成了自己的大夏國，哪裡知道索命的月氏人跟着屁股攆過來，不但複占大夏，而且“分其國為休密、雙靡、貴霜、肸（xī）頓、都密，凡五部翕候”。

再過百年，貴霜翕候丘就卻攻滅其它四翕候，自立為王，國号貴霜（約前1—3世紀）。大月氏此後交上芝麻花運，貴霜王朝攻戰殺伐，越來越順手，從公元一到三世紀間，居然擁有從今日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到印度北部廣大領土，都城亦從藍氏城(今阿富汗北部巴爾克)遷到富樓沙(今巴基斯坦白沙瓦)，一躍而為古代世界四大帝國（大漢、貴霜、安息、羅馬）之一。

貴霜王朝治下應當是巴基斯坦這塊土地最為輝煌的曆史時刻，月氏人雖然大部西遷至此創業，但與漢朝的經濟文化聯系十分頻密，并曾協助過西域都護班超平定疏勒、擊敗莎車，大體上保持了兄弟般的關系。今天中國人多稱巴基斯坦為“巴鐵”，冥冥之中與我們月氏兄弟那個早已消失在曆史塵埃裡的貴霜帝國有多少關聯，隻有天才知道了。

一個不斷書寫逃亡史的民族，如此大逆轉大輝煌，真叫人瞠目結舌。所謂時也命也，不由不信。當代學者根據不斷發現的考古材料，推測貴霜王朝為百年卧薪嘗膽複又推翻大月氏（首任迦王一世）的大夏人所立。大夏人兩代王（丘就卻、閻膏珍）差不多五六十年時間後，又被當年南逃祈連山間的月氏殘衆小月氏王（韋西什卡）乘虛奇襲，取代貴霜複興了月氏王統。倘真如此，月氏兄弟的命運實在太過離奇，堪比任何劇情跌宕的影視大片。不知漢史掌握史料不夠，還是一時疏忽未加詳究，一句“本其故号，言大月氏”，把這麼大一檔子事含糊過去，弄得後世學者多是一頭霧水。

貴霜王朝到底是被滅國的大夏人谷底翻身，抑或大月氏人的光榮與夢想，留待曆史學家們繼續考證，我們暫且依據漢史言大月氏罷。

東漢求法使團蔡愔一行抵達大月氏的時候，當是丘就卻當國的貴霜王朝前期。月是故國明，人是家鄉親。大月氏對來自中土的漢使，更多親近與熱情。其實自張骞首次出使大月氏，雖漢月聯合抗匈的戰略意圖未能達成，但雙方的親戚關系得到确認與加強，大月氏從此對漢庭分外友好與恭敬。貴霜王獲報漢使前來拜佛求經，更是高興得屁颠屁颠的，立刻傳令王宮接見，賜宴招待，給予上賓禮遇。

貴霜王是一個虔誠的佛法信仰者，他一邊發動對北天竺的兼并戰争，把佛教重鎮犍陀羅和罽賓納入貴霜版圖，一邊興建宏大的佛寺佛塔，網羅天竺各地高僧整理佛經，發願傳法萬邦，福報蒼生。是時大月氏俨然以佛教中心自居，積極謀劃派遣僧侶，到各地傳播佛法，西域各國都在它的規劃名單上。真沒想到萬裡之外的中原王朝，主動找上門來奉佛求經，太讓貴霜王受寵若驚且大喜過望。他告訴蔡愔：佛本出自天竺，而今佛與天竺俱歸貴霜，上使到了貴霜就是到了佛陀聖地。他指令負責接待的外交官員：滿足漢使奉佛一切要求，抓緊遴選懂漢話的高僧前往中土傳法。

蔡愔真是開心極了！這差事辦的，跟撞了大運差不多，國王下令，有司照辦，自然無須他再費心勞煩。那就縱情遊玩罷，異域風情，香車寶馬，帶着随從玩個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