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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脫行(1):15年前的八月,一個電話,我們出發了

作者:桐言物語
墨脫行(1):15年前的八月,一個電話,我們出發了

圖文/沈一兵

我非典型驢友,但十五年前我無意間完成了一個很多驢友想都不敢想的行程:徒步墨脫。

引 子

我也是個喜歡在酒桌上借點酒勁吹牛的家夥。

三四年前回蘭州探家期間,去看望既是發小又是同門師兄弟的西北民族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少泉,在其工作室坐了一會,說院長林教授正在繪制一幅巨作,領我去看看,便又上一層進了一間大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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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院長的畫室)

林院長是老大哥,業界老大極人物,相識多年,賞畫寒喧,不覺得一下午時間飛過,林院長與少泉又盛情晚餐,還約了不少同僚。席間認識了幾位新朋友,其中還有美院的幾位年輕美女畫家。大夥談笑風生,兩瓶酒下肚,談興更濃,從上學的趣事到他們出外寫生的樂聞,東拉西扯,我也借着酒勁,不知怎麼就說起前些年一不小心去了趟墨脫的事,估計也是眉飛色舞,聽的大家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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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再次回到蘭州辦事,一日和大學同學蘭州城市學院左院長前往榆中的畫家村,與外地來的幾位朋友相約在哪見面,我知少泉在畫家村也有工作室,一到便去尋他,隻期遇見。走到村裡盡頭的一所鋼架結構玻璃房子,隻見到少泉的那隻黑貝威風地順着欄杆跑來跑去,門上挂着大鎖。我回到老左的工作室,才得知因停電,很多畫家都沒來,也沒法住,我們一行人隻好去興隆山腳下找了間飯店入住。

第二日起床山邊溜了一圈,我給少泉拔了個電話,他說等着中午就到,我們買了些煤,回到老左的工作室生着爐子,燒水品茶,拔了一堆老左院子裡種的水蘿蔔,吃着蘿蔔喝着茶,享受着興隆山邊的清涼。

中午少泉到了,又宴請我們一頓大餐,回到他的工作室繼續聊天喝茶,參觀了少泉這幾年的畫作,令我羨慕不已,我也将手機裡存着的前不久畫的兩幅人物畫調出與少泉交流,并介紹外地來的朋友之一便是當年同我一道墨脫之行的夥伴,畫的人物都是那次旅途中所遇之人。

少泉突然提高了音量,近乎誇張的說道,你已經快成了我們學院那幾位美女教師的偶像了,你講得去墨脫的故事讓她們激動得不行,那麼令人向往而又難以實作的目标,在你描述中卻又如此漫不經心,驢友們的徒步聖地,你竟然一不小心逛了一趟,哈哈,她們說你再回來一定邀請你再聚一下。接着看了兩幅畫作又說,這樣畫挺好的,親身經曆的事畫出來是有情感的,應該多畫一些,風景、人物都可以,配點照片,再寫些文字,起個名字叫《去墨脫很容易》,出個冊子得了,一定不錯。

大家嘻哈地聊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語,從形式到内容,似乎有了模樣,勾的我覺得有了做這件事的沖動。

坦言講,數年前的那次墨脫之行,雖然事後也給我帶來些許的激動,但一直并不覺得有什麼書寫的意義,上大學時的藝術實踐也曾有過一次徒步的經曆,但對什麼徒步驢遊一直沒多大興趣,隻不過這次突發,更刺激一些罷了。然而這些年來,與朋友喝酒聊天時,倒經常不知不覺拿出這事吹牛,朋友們每次聽,到是唏噓不已。有時也引起發我的一些思考,對藏區文化的了解也與我之前的認識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閑時翻看當時的照片,也産生了畫出來的念頭,偶爾抹過幾幅,路途中的場景,人物一幕幕依然清晰。

我想,那次墨脫之行,實際上已經融入到我的血液骨子裡了,不管我的生活、環境如何變化,它都如影随形般地跟随我十多年了,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也許真的年齡大了,也許是在新聞聽到墨脫現在通公路的感慨,竟覺得應将此行記錄下來,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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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成都出發

十幾年前,混迹于生意場遭受重創的我(屬于骨頭都打斷的那種),回到了蘭州家裡,整日裡守着投資到股市裡的那點殘湯,無奈地研究起了綠多紅少的盤面,眼睜睜看着那些殘湯越變越少,百無聊賴之際,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比我受創更嚴重的滿世界飄移的哥們兒打來的,噓寒問暖之後他約我一起西藏走走,正好也見一面,我欣然答應,約好在成都見面。

我去買了個旅行用的大背包,簡單地準備了衣物,便踏上了馳向成都的火車。電話中朋友說這次出行走川藏線,乘班車,或者搭車,不用帶太多錢,也提到了墨脫這個我頭次聽說的地名。我特意買了個硬座,心想自打離開學校就沒坐過硬座了,既然要找找吃苦的感覺,就索性硬座開始。

車上人很少,沒多久,在定西車站上來兩個女人,一個年輕人、一個中年人坐在了我對面。不一會,她們主動和我搭話,聊了一會才知她們是做傳銷的,用教化的口氣,激昂地給我講着人生應該如何實作價值,應如何努力,她們如何挽救了多少個迷途知返的姐妹,貌似也要挽救下我這個看上去無精打采的陌生人。開始我還和她們擡下杠,後來感到這兩人已經被洗腦到了精神已完全處在自己的頻道裡,便不再理她們。不覺間時間到是過得很快,拿報紙蓋起臉躺在長椅上睡着了。

在成都車站見到了近一年未見面的朋友老楊。我們在成都的親戚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汽車站搭乘去雅安方向的班車,出發了。

我并沒有去過藏區,腦子裡也全無概念,因聽老楊好像說去過,感覺他很熟,加之說話重心皆在我們以往的事情上,雖然聽他說了幾句行程安排,我并沒有在意,聊着天就奔向了康定。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這首康定情歌讓我們興奮地爬上那座山,但真的什麼也沒有,而康定的河在傍晚時黑色的氛圍裡洶湧的奔騰,巨大的聲響倒是讓我記憶深刻。我們住在河邊的青年旅舍,這是一家在驢友群中很認可的住宿點,青年旅舍通常不像飯店那麼正式,價格也比較低廉,是預算有限的自助旅遊者及背包族(Backpacker)最常考慮的住宿地點之一。若要說其與旅館最大的不同,可能在于多有交誼廳和廚房等公共區域,以及「通鋪」或「上下鋪」的團體房間形式可供選擇。

我頭次住這種地方,我們同住一室的好像六七個人,還有兩個老外,半夜裡還不斷進來人 ,睡不踏實,早早便起來,八月天氣,康定的早晨已很冷了。

當天我們去了著名的滬定橋,在湍急的水流上十幾根碗口粗的鐵索墜在哪裡,幾根木闆在上搭着,我看了半天,心想别說對面有機槍掃射,這會讓我往鐵索上爬一下,也沒膽,紅軍真是了不起。

我們商量直接去昌都,就要走一條少有人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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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康定到德格

我們選擇的線路是從康定車站出發後,翻越折多山至新都橋,後折向北,溯立啟河而上,經塔公、八美後至道孚,後溯鮮水河而上經爐霍縣城至朱倭後折向西,穿工卡拉山至甘孜縣城,溯雅砻江而上至玉隆,後穿雀兒山至德格縣城,跨金沙江後進入西藏自治區境内,經過江達縣城,經玉龍穿達瑪拉山,跨瀾滄江後至昌都城。

從康定到昌都分南北兩條路線,南線稍稍好走點。南線:康定-新都橋-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貢-邦達-昌都。北線:康定-新都橋-爐霍-道孚-甘孜-德格-江達-昌都。大部分車輛走南線,稍稍有點主線的感覺,道路情況好點,但山較多,較大。北線比較難走,德格的雀兒山海拔六千多,這一路海拔四五千的有十幾座山,當地人告訴我們買些葡萄糖帶上,防止高原反應,不适時就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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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山(藏語稱措拉,意為大鳥羽翼)是位于中國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内的一條山脈,屬于橫斷山脈北部沙魯裡山的餘脈。同名主峰(藏語稱絨峨紮峰)位于山脈南段,海拔6168米。由于主峰突兀于周圍十座5500米的群峰之上,顯得主峰特别高峻挺拔,故有“爬上雀兒山,鞭子打着天”之說。途中必經的雀兒山一直是讓所有汽車司機敬畏三分的“瓶頸”,當地有“翻越雀兒山,猶過鬼門關”的說法。雀兒山主峰海拔6168米,每年有長達8個月的時間被積雪覆寫,山高路險,高寒缺氧,事故頻發。

我現在還能記起的是坐車坐了很久,到爐霍的時候已經是晩上。那次我帶了一部才買的數位相機柯尼卡的,那時的相機記憶體卡很小 ,我有兩張卡,但也拍不了多少張,一到熱鬧點的地方停下就找刻CD光牒的店,好把記憶體卡騰出來。在爐霍,車就停在路邊,剛剛盤旋下來的山腳下,我覺得這名字很怪,是以一直有印象,吃點飯,我們又找到一個網吧,上網看看我們關心的資訊,主要是股市,沒想到又漲了。那年股改,我們出發那天全倉買進了一隻我們看好的票。

在過雀兒山的時候,還是有些反應的,我不時喝口葡萄糖,難受也就過去了。高海拔的缺氧讓車也成了大喘氣,嘶吼着挪着走,很慢也很颠,我有時看到好風景想要拍照,好在數位相機,亂拍一通,能看的一兩張,大多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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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路段風景的确是美得驚人,有些色彩奇妙的無法形容,尤其高原上天氣變化無常,雲低且厚 ,山高形怪,光線變化非常快,忽明忽暗,使得色彩對比極為強烈,因為在班車上,隻有在停車時多拍一些。在路途中迷迷糊糊睡時聽到車裡衆人驚呼,那一定是又看到驚豔的美景了,我也就睜開眼去張望,拍照。

一路還算順利,到了德格。

高原的美景隻有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得到,無論是拍照或者畫畫都完全不可能帶給你那些現場感官上刺激,大,重,眩,甚至妖豔,看不到人,既便有人也被忽略。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愛畫風景是否與此有關,後來我畫那些資料,也很少畫風景,因為那些曾讓我感受過靈魂出竅的景觀我實在畫不出來!這個可能也是繪畫的局限性,在電影院,我到有過那種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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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格非常有名的說唱,是格薩爾史詩的流傳過程中,衍生出極其獨特的史詩音樂表現形式,以史詩彈唱和說唱為主要傳播載體,傳承千年而不衰,徳格有許多以史詩說唱為終身事業的說唱藝人。德格地區的藏藥發展得很繁榮,十九世紀,德格地區湧現出一批對藏醫藥有重大影響和深刻造詣的藏醫學大師。在土司時期,德格地區藏醫藥成為南派藏區的發祥地,聞名整個藏區。

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位看上去很與衆不同的人,拍了好幾張照片,他是一位藏醫,在那裡估計也是德高望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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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遇到了幾位來自廣東的遊客,一男二女,主要看寺院,剛好她們正在和幾位藏族司機談價,也要去昌都。那裡停了一排巡洋艦,越野之類的車,不少藏族司機,是專門往返德格至昌都之間的私車。我們想找昌都過來的車,往回走價格應該便宜些,剛好那個藏族司機是從昌都過來,但怎麼談都不行,問了幾個都同樣結果,我們還感歎這些藏族司機不懂變通。後來我們決定和那幾位廣東人拼車,就坐那個藏族司機的沙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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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昌都

我們沿金沙江邊順遊而下,剛開始時大家來自南北方的同乘一車,聊得挺開心,路也還可以,臨近崗托至江達段矮拉山隧道。走在隧道邊上的小路上可以看見金沙江上有一塊巨石,上面寫着“西藏”兩個大字,深沉大氣的紅,很醒目。

它的背後還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曆史故事——1950年10月6日,昌都戰役拉開序幕,後面解放軍十八軍戰士強渡金沙江發起了猛攻,當月24日,昌都戰役結束,西藏的土地上首次升起了五星紅旗。解放軍戰士為了紀念這一曆史,在金沙江邊用小刀刻出了“西藏”。

矮拉山可一點不好走,我坐在副駕位上,天黑了,車上人都睡了,藏族司機放着當時流行的夜夜夜夜,地廳裡常放的那首,邊開車邊跟着扭動,到山上下着雪,風雪中車開的并不慢,我緊張的盯着前方,那小子到是悠然的扭着,唱着,打方向動作很大。不得不說藏族司機技術好,膽子大,我當時也已經開了十來年車的老司機,那樣的路晚上打死也不敢開!

深夜二三點,終于到了亮燈的地方,車停了下來。三個廣東人知道地名,他們做了功課,說叫妥壩,有很有名的美食,叫湯鍋。我印象中那天風雪交加,我們跑進房子裡,已經沒什麼吃的,司機和那裡的人很熟,我們随便吃了點東西,廣東女孩打問到說這裡離昌都已經不遠了,兩小時就能到縣城,和司機商量能否繼續走,最初談好包車費用按天計,藏族司機不答應,一定要住下,三個廣東人說了半天,那司機索性裝聽不懂,大家隻好在那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氣很好,一路下坡,不到兩小時,進了昌都。

昌都很有名,大多是因為昌都戰役。我們找了個飯店住下,三個廣東人要去寺院,我倆沒有什麼興趣,也就分頭行動了。我們滿大街蹓跶,看什麼都新鮮。

康巴漢子,我知道這稱謂還是上大學時看陳丹青西藏組畫,昌都滿大街都能見到紮紅頭巾的康巴漢子,腰裡帶着刀。我那會才弄清楚康區是什麼意思,才知道康巴漢子是指康區的藏族男人,進入西藏地界就不這樣叫了。康巴漢子許多長的很強壯,有的五官很有特點,看的我很想畫畫,也遇到不讓拍照的。

昌都是茶馬古道的樞紐,也算大的城市,但感覺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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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密尋車

在昌都呆了幾天後,我們決定去波密。在車站,遇到一位四川某大學美術學院的老師,年齡四十多歲,廋廋的,留着長發,一看像是搞美術的。上車後我倆坐在一起,一路聊得很開心。他背了一部當時最好的數位相機,索尼的,打開讓我看他拍的資料,他研究唐卡。

他告訴我他是八二屆的大學生,學油畫專業,後來到大學當老師,我說我上學也是學油畫的,我們聊起油畫,他說他後來特别喜歡席勒,搞得自己都怕,不敢再畫了,我好奇的問為什麼,他說不僅喜歡席勒的畫風,更喜歡席勒畫的題材,我恍然大悟道,你是去體驗席勒的素材體驗怕了吧!我們一起哈哈大笑。

他又說畫油畫實在太累了,畫了那麼多也沒有地方放,後來索性轉了方向,研究唐卡,我也有同感地告訴他,上大學時,我從二年級就開始租房,到畢業時有一堆畫,實在不知道往哪放,最後留了十來張,其它的一把火點了,他驚奇地看着我說,你太二了吧!我說我畢業後也配置設定到高校當老師,幹了不到兩年,辭職了,自己折騰,畫畫也就扔下了。

一路聊着,我們和他一路同行至波密。

昌都到波密的路上風景很好,然烏湖屬于昌都,的确很漂亮,像是到了南方,而浪拉山,業拉山又是那樣險峻,還有著名的72拐,安久拉山,好在這一路大多是柏油路,隻是業拉山72拐很難走,這是邦達至八宿的一段,據說叫魔鬼路段,常有泥石流發生,滾石,塌方司空見慣,好在我們也順利通過。昌都是幾條江彙合處,怒江大橋是川藏線的咽喉,從橫斷山脈的崇山峻嶺中奔出的怒江甚是壯觀,安久拉山垭口,是怒江和雅魯藏布江的分水嶺,過去便進入雅江流域。

到了波密,那位畫家去尋找他的目标,我們先找了間旅館住下。

我們在縣城及周邊逛了逛,打問怎樣去墨脫,其實至此時,我依然對墨脫沒什麼概念,隻打聽出要先搭車,要找往墨脫運輸貨物的大卡車,隻能到中途,然後要靠徒步進入,因為天氣原因,每年隻有一半路車能走,夏季這一半,冬季那一半,中間有個大中轉站,叫83K。

波密的海拔2千多,氣侯不錯,有西藏江南的說法,街道上人不多,那個季節周邊的山上色彩斑斓,很有名的米堆冰川,崗鄉等号稱東方瑞士的景緻對我倆都沒有了吸引力,随着獲得資訊的增多,我們的目标直指墨脫。

回到住的青年旅舍,發現前台有面牆上貼了張尋伴入墨脫的紙條,我們問前台的人,她說人出去了,回來了讓和我們聯系。

不一會,有人敲門,打開房門,進來一男一女,兩人都标準的旅友的模樣,一身的專業裝扮,男的看上去三十來歲,面色白裡透紅,戴幅眼鏡,瘦瘦的,很文氣,一看就是南方人,女孩膚色黑點,眼睛很大,挺漂亮。他們剛從周邊景區回來,聽前台一說就來找我們。男的自我介紹姓趙,廣東江門人,從阿裡過來,在波密住了幾天了,并介紹了他了解到的去墨脫的情況,說在某處可以找到卡車,專門跑83K的貨運車,要去和司機商量,因很多在這條線上跑的小販也是搭便車,要碰運氣,有空位才行,但聊了半天,他們何時出發也不确定,大家說先找找車再說。

他們走後,我說這倆人也不确定,要不再看看有沒有去的,朋友說咱倆去偵查下到底有沒車吧。我們坐上了公共汽車,邊打問貨運站的位置,打問到在河邊,那河名字很長,後來查了,叫帕隆藏布河。車到一個橋附近,一群孩子在路邊,見到客車過來,還集體向車上人敬禮,我們下了車,通過橋往河邊走去,河邊上有一排排的暗紅色木闆房,有的像在水裡,我們邊走邊問,大緻找到了位置,得知要早上來,那些小販也是在這一帶找,但并不是集中一處,那些木房有些是貨棧,卡車都是個體司機,既零散,各自找活,但又結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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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清楚,我們又在城裡各處轉轉,我很想多拍些西藏人物資料,在城裡轉了半天,人不是很多,波密明顯不像昌都那樣有藏區特征。在昌都,整個城市與滿街的康巴人,特色的服飾讓我有點在異域的感覺;波密城則不然,雖然也看到藏族人,三三倆倆,和在甘南差不多。我倆坐在馬路邊上,聊天着,我拿着相機找目标,沒拍到幾個藏族人,倒見到相機裡出現十幾個穿制服的警察。明顯我期待找的人物形象沒戲了,那些本來不多的在路上随意坐的人被指引到該去的位置。

波密給我的感覺很甯靜,周邊的山既有雪山,也有色彩豐富的山,交映在一起,很好看,白色泛藍的雲霧裡一會能看到雪山,一會能看到植被的顔色,顯的很有靈性,這裡雨水很多,植物種類豐富,在内地價格很高的松茸這裡出産,不過我們并沒有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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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墨脫的資訊

由于畫的主要部分是墨脫,隻是那次出行的其中一段,大概十天左右,也是我主要想描述的段落,以與繪畫作品相對應。近三個月時間所經曆的,由于時間太長,細節已記不很清,查了地圖才把那些地名對上,也慢慢把記憶碎片連在一起。也才發現川藏,滇藏線的大部分路段都走過了。

那段經曆中隻有墨脫是有徒步,也是最艱難的。尤其對我而言,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地方,我非驢友,既沒有這方面的常識,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是以印象極為深刻!稀裡糊塗地就逛了下驢友們徒步聖地,其實當時即便出來後,我并不知道墨脫徒步對驢友們意味着什麼,隻是感歎怎麼跑這來了!我在進墨脫時才知道同行的朋友也沒去過,他也隻是聽說。

直到後面到麗江休息,到處是驢友,瞎聊,又看了些報導,方知此行是驢犮們的徒歩聖地。實際上經過的其它路段也不易,但畢竟是乘車,最近整理資料才對上地名,發現很多地方也都是著名的探險點,那趟的感受還是很深的,我隻是想真實的記錄下那段經曆,用畫與文字。

後來在麗江發生的一件趣事讓我更加知道了徒步墨脫是件很牛的舉動。那時的麗江真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所有來麗江的人都在尋求精神上的釋放,無論男女都好像沒有了平日的戒備,一米陽光,發呆,豔遇,偶遇,柔軟時光都成了那裡常聽的詞繪,酒吧,書吧,客棧,甚至一處石階,總能見到單甩的男女,或看書,或喝點什麼,或發呆。

我們在麗江住了半個月,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飽就亂逛,有天進入一個酒吧,幾個男人正給兩個女孩吹牛,見我倆坐下就搭話聊天,問從哪來,那酒吧像是驢友聚集地,旁邊也有幾撥人,我們回答了下行程,問我們話的是西安人,他和同伴正給那倆女孩吹驢行經曆,聽到我們剛從墨脫出來,一副肅然起敬的樣子,旁邊桌子的也過來了,問這問那,我倆也就剛好一頓吹。那倆女孩都很漂亮,本來她們已經和西安那哥幾個說好苐二天去某個景區,聊到飯點時,我們要走,倆女孩要和我們同去吃飯。苐二天也自然爽約不去景區了,和我們在城中玩了幾天,送她們走時,才知道她倆是成都的警察,一個在成都,一個在溫江,都是内勤,留了電話,還讓我們去成都找她們。後來還聯系過一陣,時間長也就失聯了。那幾天我們在客棧,去菜市場買肉,買菜,回客棧一起做飯,又去各處瞎逛,我還給倆人畫了素描,始終不知道她倆是幹嘛的。

文字的疏理讓我回憶起相對完整的行程,也讓後面的創作能更好的進行。

那天早晨,我們很早起來,退了房,找着吃了點東西,便朝河邊方向走。天有點像要下雨的樣子,周邊的山被一圈圈雲霧纏着,氣溫挺舒服。我們輕車熟路過橋到那片木闆房附近,波密的木頭可能很多,山邊處處能看到木頭圍的栅欄,和綠樹雲霧一起被大片的山體襯着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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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看到有兩三個人站在貨棧邊,地上放着大大小小貨物,大多是竹籠。走近前去,穿着很顯眼的米黃色外套,大紅色内衣的小個子小迷迷看着我們,主動用四川話問我們是不是要搭車,當聽到我們回答是後,他說這邊的幾輛車都沒位了,他們已經說好了,指給我們方向說那還有幾家貨棧,好幾輛車呢,我這才注意到地上放的竹籠裡裝着活雞,還不少,還有些袋子,問他帶這麼多什麼東西,他說洋芋,還有些日用品,聽别人叫他小四川,他去幫司機忙,邊走邊回頭指着方向對我們說,跟着那頭豬走,往前那片紅房就是。我轉頭才看見路上走着一頭巨大的豬,一堆像刺樣的乳頭,慢條斯理的在路上走着,我們追過去,我拍了幾張照片,又看到前面路上走着兩頭牛,到真是走到我們要去的地方。

院内有輛紅色的卡車停在木屋前,見到司機問詢,他說他的車兩個人開,坐不下,旁邊院子裡有一個司機開的。我們走過去,看見一個頭發亂飛,高個的小夥子,看着另一個人正在收拾車,院裡有三輛裝滿貨的大卡車,我們說想搭車,商量了價錢,說到83K,我和同伴老楊分乘,我上那高個小夥子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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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墨脫

小夥子是藏族人,叫多吉,長的挺帥,棱角分明的五官,細長的眼睛,還有些文氣,和康巴漢子不同,膚色沒有了強烈日曬的暗紅鐵黑,和我們差不多,也親近許多。他操着一口四川話,人很熱情,在這裡找生活幾年了。

很快,車啟動了,一輛輛卡車從各處出來,形成了個車隊,我心裡有點小激動,坐在副駕,視野開闊,手裡拿着相機,張望着路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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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五顔六色吸引了我,近了才看到是經幡,挂得密密麻麻,形成了個通道,車從中穿過,光線從樹與五彩的經幡縫隙間直射在車玻璃上,光閃燿眼,更增加幾分神秘,足有幾公裡長,一段一段,我想可能有什麼象征意義。

過了這段經幡通道,看到路面都是碎石鋪成,但也算好走,心想這樣的路八十公裡應該很快就到了。

多吉打開了收錄機,播放的錄音帶是四川話講段子的,他聽的哈哈大笑,我拿出蘭州煙,點燃遞給他,他抽了口,用拉長音的川普對我說,這個把子太長了,兩口就抽完了,我和他聊起天,他忽然問我,你為什麼不講國語,我納悶想,雖然我有點京蘭腔,可能還帶點陝普,但和他相比總還算國語吧,猛的我反應過來,他認為他聽的四川話是标準國語,我那樣正常說他有些聽不懂,我也就學他的腔調拉長音繼續聊,有點像電視裡香港人講國語那種節拍,啊了拉了的,搞的我回來後一段時間老說話帶那種感覺。他并沒問我去83K幹嘛,就說像你們這樣的每年都有人來,有的來了就回不去了,我問很難走嗎?我腦子裡想的是徒步,他說上雪山你就知道了。

車越走越慢,他說那碎石路可能是最好走的路段,又跑了不久,有車抛錨了,我們停下車,那司機是多吉朋友,而大部分車繼續走。

停下的還有一輛白色皮卡,輪胎上花紋已經磨完,像四條黑色的遊泳圈,一個40多歲戴眼鏡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走向冒白煙的那輛車,他接過司機遞來的香煙走向卡車,我同伴(老楊)告訴我,這人是河北人,司機們都對他很尊重,會修車,技術好,一路上要靠他保障順利通行,這路上挺有名。

墨脫行(1):15年前的八月,一個電話,我們出發了

知道問題不大,我們又出發了,老楊也上了他乘的那輛車,多吉說小問題一會他們就跟上來了。

在墨脫的路上,大多數事情用錢解決不了,大家都是發自内心的真誠和幫助。

這裡拉貨跑車不需要牌照駕照,大多司機是四川人,也有藏族人,敢在這條路上跑的,技術是逼出來的,車技是他們生命的保障,都不差。多吉邊開着車邊和我聊天,我根本看不出有路,這會兒的車速已經很慢了,天下起雨,我隻能看到前面的車在泥地裡颠簸,一會上,一會下,兩邊的樹有的非常高,剛才還能看見遠處的雪山,這會也不見了,多吉又放起音樂,又是前幾天剛聽過的夜夜夜夜夜,看來西藏的小夥子們都愛聽這首迪廳裡的曲子,跟随音樂節拍,多吉的身體扭動起來,車很慢,他扭的挺快。

從多吉那我得知他們是從波密拉貨到8ok,生活物資,建材什麼都有,是供給墨脫縣城的,但隻能到8oK,他們把貨卸下,就傳回,貨要靠人徒步背進縣城,那個小四川背的活雞,到了縣城一百多塊一隻,洋芋按個算,雞蛋也是,一個幾塊錢,小四川運到80k,交給背夫,又回波密再組織貨,多吉羨慕的說,小四川掙了大錢了。後來我才了解到,墨脫縣有一萬多人,主要是門巴族人和珞巴族,再加上修建道路和建設縣城來的工程隊,生活資料,生産資料全靠人力背進去,一袋水泥進了縣城比外面貴十倍,進墨脫有幾條道,我們走的波密到八十K再到縣城是其中一條,一百六十公裡,車走一半,徒步一半,背夫多是門巴,珞巴人,四川人。

我曾經去過隴南礦區,從成縣到礦上,三十公裡路,從早上出發,夜裡回來,經過的河流用石頭填的路,已經讓我們去的人很崩潰,但和這比起來,小巫見大巫,二十幾公裡,天黑才到。

(待續)

編輯:小馬

(作者:沈一兵,早年畢業于西北師大油畫系,職業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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