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尼奧。”
這是《黑客帝國》裡，主角收到的第一句話。
讓他從睡夢裡醒過來。
從虛拟的真實中醒過來。
而被這句話喚醒的，不止電影中的尼奧。
還有電影外的我們。
1999年《黑客帝國》橫空出世，在全球範圍引起影迷狂歡。
叫好又叫座。
三部曲在全球狂攬16億票房，每一部都在豆瓣top250榜上有名。
特别是第一部，114w人打出9.1高分。
影片中紅藍藥丸，慢鏡躲子彈等名場面被後世無數次引用、模仿，賽博朋克概念從此由小衆走向全球。
除了在流行文化開出一片天地，它在哲學界也激起了讨論熱潮。
論影響力，《黑客帝國》IP絕對是影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上周，它的第四部續作《黑客帝國：矩陣重新開機》首個預告來了。
北美定檔12月22日，引進時間待定。但中國的影迷胖友們都在猴急地搓手手，豆瓣已經有8w+人标記想看。
那麼，問題來了——
是什麼造就了具劃時代意義的《黑客帝國》？
這個曆時22年的老IP，還能再次震撼影迷嗎？
是的，震撼。
這是很多人看《黑客帝國》的第一觀感。
肉叔這幾天再次重刷，依舊收獲一身雞皮疙瘩。
都說這部是裡程碑式作品。
它颠覆性的創新，可以總結為三個字：
高概念。
這詞廣泛解釋很多，在肉叔這，我想表達的是一種高能僞科學世界設定。
那個年代燒腦片還不多，基本都是老老實實講着傳統的故事，傳統的概念。
《黑客帝國》一上來，就用高能設定把觀衆大腦CPU燒了——
抽象概念+視覺奇觀。
它先抛出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生活的世界不是真的，隻是AI生産出來的一套虛拟的程式，一串接一串的二進制編碼。
那會是什麼樣？
在那時，二進制當然早不是什麼新鮮概念。
但要把二進制這樣“虛”的東西變成“實”呈現出來，那就新鮮了。
影片為此打造了一個2199年的未來世界。
那時候，在人機大戰中落敗的人類，已經成了機器的奴隸。
但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淪為囚奴。
人類從出生起，就“生活”在一個虛拟現實的程式理論——
母體，也被譯為矩陣。
人類就像洋芋一樣，被種在一個個培養皿裡。身上插滿管道，連接配接到程式母體。
而母體的作用——
就是讓人類永遠沉浸在它建構的虛拟世界裡。
隻要他們不再醒來，就能乖乖地做一顆電池，為機器城提供能源。
概念玩得這麼高端，怎麼給它落地是難題。
好的高概念科幻片，能讓觀衆進影院後實作時空穿越的體驗。
難就難在把抽象的概念用具體的影像呈現出來。
《黑客帝國》的颠覆性，就在于做到了從虛到實的“翻譯”。
程式用代碼編寫出來的虛拟世界是怎樣的？
平凡如我們，隻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字元。
但在導演沃卓斯基姐妹（曾是兄弟）的呈現下，是這樣的：
一切皆可代碼。
代碼世界裡的時間設定，是1999年。
人們各司其職，過着996的生活。
尼奧也是一家軟體公司的普通碼農，上班遲到就被老闆喊去PUA一頓。
我們之是以能領跑軟體行業
是因為每個員工都自認是整體的一部分
（不得不說，重看發現這片真是細節控，連老闆這句不起眼的台詞，也藏着不少資訊量，完全點題了母體和自我的核心沖突，也暗示了這個虛拟世界的壓榨本質）
是不是一點都不像虛拟世界？
簡直就是人間真實。
不過，當一個人從母體裡覺醒後，再進入虛拟世界，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尼奧等人就是發現了母體生成的這個世界，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麼，它模拟真實世界的那些實體規則就無效了。
什麼地心引力，人的體能極限等等，通通可以被打破。
于是主創腦洞放飛，主角名場面亂飛——
女主崔蒂妮穿着拉風的皮衣，在槍林彈雨中施展她的跑牆絕技。
尼奧能鑽進敵人體内，放出大招：我裂開了。
一記萌萌的歪頭殺，就能讓子彈不飛了。
《黑客帝國》貢獻的名場面真不要太多，其中最最最标志性的，非這幕“子彈時間”莫屬了：
尼奧大手一揮，一個下腰，躲過了子彈。
這個被後人泛濫模仿的技法，在當時卻創下了電影史上的奇迹時刻。
看似簡單、順滑的幾秒鐘鏡頭，實際是用了120台照相機，360°環繞分布，延時拍攝合成的。
它在電影語言上的革命性，用戴錦華老師的話就是：
把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絕對不可能的經驗變為我們真實的視覺經驗。
這種視覺想象和再現，擱現在叫什麼？
——YYDS。
話說回來。
盡管《黑客帝國》用這麼強的視覺奇觀震到觀衆當機，但故事本身卻很接地氣。
酷炫的高概念底下包裹的核心是什麼？
這個核，可以溯源至兩千多年前——
柏拉圖的洞穴之喻。
有這麼一群人，從出生起就被囚禁在洞穴裡。
他們背對着洞口，不能轉頭。眼前能看到的，隻是洞牆上的影子。
他們自然以為：所見即真實。
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不自由的囚徒。
但當有一天，其中一人獲得了自由，轉身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才意識到之前洞内所見，原來不過是映像。
柏拉圖由此抛出了一個千年難題——
什麼是真實？
讓我們回到影片裡，尼奧破繭而出的時刻。
這是尼奧第一次真正醒來。
從母體裡的虛拟世界中脫離，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真實世界。
當尼奧聽到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假時，根本不信。
于是，将他從母體裡解放出來的墨菲斯，再一次把他帶程序式中驗證。
尼奧回到虛拟世界的第一個問題，正是柏拉圖的發問。
他用手來回摸着沙發，不可置信地問：這些都是不是真的？
墨菲斯反問他：什麼是真？
感官能感覺到的，就是真嗎？眼見一定為實嗎？
未必。
那不過是大腦的電信号而已。
說白了，尼奧此前所有關于生活和世界的認知都不過是虛晃。
他的世界觀崩了......
我不信，這不可能
他不相信，或者确切來說，是不敢相信。
因為母體從他身上剝奪的，不止數十年的光陰。
更是生而為人的自由意志。
尼奧一直以來都生活在虛假中，他的人生隻是編碼生成的程式。
他在母體裡所做過的選擇都是假的。
剝開虛與實這層哲學思辨，影片要講的還是那個永恒的人類母命題——
對自我的追求。
片中尼奧的第一次選擇，就是那一幕紅藍藥丸的經典梗——
紅色藥丸：探索殘酷現實。
藍色藥丸：留在虛拟幻境。
尼奧毅然選擇了吃下紅色藥丸，想再次拿回人生的主宰權，去真實世界一探究竟。
他一路披荊斬棘，犧牲後又再度複活，成為了救世主。
還掌握了虛拟世界的玩法，宛如擁有超能力般上天入地，一切規則對他來說都不受限，甚至能預知未來。
這時候的尼奧看起來無所不能。
他要做的，是拯救人類最後的一座城，錫安。
但當他過關斬将來到母體程式的創造者面前——
才發現自己的一切行動，居然隻是程式設定的又一環。
母體系統此前已經出現過5個救世主，尼奧不過是第6代。
在我之前有五個救世主？
因為創造者設計的母體至今仍然無法控制住所有人類，總有那麼百分之一的人不願意乖乖留在母體内。
尼奧的存在，就是這百分之一的bug的總和。
他被設計為擁有大愛的救世主，在bug累積到需要被解決的時刻出現。
完成他的功能，被主程式回收，進而讓母體系統更新疊代。
原來努力了這麼久，拯救全人類是假，母體得到進化才是真。
故事在抛出追求自我的命題後，沒有直給大團圓結局的勵志雞湯。
而是一層又一層地剝開荒誕又絕望的現實，反複追問：
眼前一切是真的嗎？
一方面，這是貫穿《黑客帝國》三部曲的悲觀底色。
而另一方面，這又正是《黑客帝國》給予觀衆警世意義的價值。
第三部結尾，尼奧被大反派史密斯從高空打進地下，他在混濁的污水裡掙紮着起身。
史密斯咬牙切齒的質問他：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要爬起來？
還抗争什麼？
為什麼，安德森先生，為什麼要堅持？
尼奧隻回了一句：因為我選擇這麼做。
這是一次存在主義式的抗争，尼奧在那一刻第一次真正獲得了自由意志。
為什麼？
正如史密斯質疑的，尼奧的抵抗究極意義是無用功。
他生命注定要定時終結，以此換得的人類和平也隻是暫時。
但在虛無中，做出選擇本身，就産生了存在的意義。
我思故我在。
回到文章開頭的問題——
是什麼造就了《黑客帝國》？
可以說，這個IP摸索出了一套神作密碼：
高概念落地（視覺奇觀）+人類母命題。
不信？
後來不少颠覆性的神作都是走了這套模式。
想法牛x的高概念電影不少，但能同時做到這麼落地的太少，玩得最溜的，就是諾蘭。（嘿嘿，肉·諾吹·叔又來了）
例如《星際穿越》，玩起了真·降維打擊，五維空間都給你實實在在地整出來了。
探讨的卻是“愛”這麼大俗的議題，幽靈擾人竟是親爹示愛；
又例如《盜夢空間》，套娃式夢境呈現人類潛意識，折疊空間都給你實實在在地拍出來了……
最後也是探讨虛實和自我的關系，還有對人類道德的反思和拷問。
再例如《信條》，實體高概念更是紮堆：熵、反物質、祖父悖論、平行宇宙、莫比烏斯環……最後說的隻是感人至深的友情。
可惜這部高概念玩脫了，不夠深入淺出，差點就能成為神作。
而接下來我最期待的、最有可能再次驗證這套神作密碼的，會是《三體》。
總之，肉叔今天把話放這了：
但凡一部作品玩好了這套神作密碼，改寫影史不是夢。
扯遠了，說回咱們的《黑客帝國》。
今年即将上映的第四部，能否超越自己，再次創造奇迹？
從班底上來看，起碼沒有什麼大變動，還是沃卓斯基姐妹中的拉娜繼續擔任導演和主編劇。
男女主基努·裡維斯和凱瑞-安·莫斯雙雙回歸。
預告一出，廣大影迷都高呼破防了——
熟悉的元素滿滿，太多的似曾相識。
這麼多年過去
還是要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回到黑客帝國
片名副标題Resurrections，意思是重生。一般帶有宗教意味，指耶稣，即救世主的重生。
第三部的結尾，尼奧的身體被機械大帝收走，應該是死了。
那這回尼奧的複活估計是沒跑了。
雖然他的樣子看起來是John Wick亂入片場......
不過，他的空手接子彈的絕活又再次出現了，嗯，确認過眼神，是尼奧沒錯。
而且這回技能更新，還能空手甩飛彈——
不幸的是，他似乎失憶了，而且又被困在矩陣裡。
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像還真是。
預告開頭，尼奧在夢裡不斷看到以前殘存的記憶。
他很不安，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真實。
尼奧去心理咨詢自己是不是瘋了，但他求助的這個人，戴着藍眼鏡，穿着藍毛衣。
要知道，藍色在《黑客帝國》裡代表的是虛拟。
看來尼奧又再次身處母體之中，落入虛拟程式的控制。
果然，之後有一幕，他吃下開給他的藥——
藍色藥丸。
效果應該沒變，用來消除人的記憶。
是以，當他和摯愛崔妮蒂重逢，他都不記得她了。
崔妮蒂問：我們見過？
尼奧有些遲疑，但還是搖了搖頭。
而崔妮蒂也不會傷心，畢竟她也忘了尼奧。
兩人還是很快成了好拍檔，一起飙車。
但崔妮蒂還是原本那個人嗎？
預告片有這麼一幕詭異畫面：
崔妮蒂怒吼的時候，出現 影分身之術 多重疊影。
再仔細看——疊影裡有幾張臉，明顯不是她。
關鍵是，真真假假的可不隻是崔妮蒂。
還有尼奧。
尼奧在鏡子裡的樣子，是個老人。
而他似乎也才發現了一點端倪，怼着鏡子使勁地看自己的眼睛：
光秃秃的沒有睫毛，眼周布滿皺紋。
是尼奧吃了藥出現精神錯亂和幻覺？
應該不是，前面那位咨詢師說過，他沒有瘋。
這次到底要玩什麼？
肉叔真的猜不透了，胖友們有啥腦洞，記得來評論區唠嗑。
除了崔妮蒂，墨菲斯也再次出現（雖然換演員了）。
老差事，來給尼奧送藥。
還有另一個更關鍵的人物，先知呢？
肉叔看第一遍預告的時候沒找到她。
但二刷時，那個在餐廳看《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本書在《黑客帝國》尤其重要。
第一部，尼奧收到消息，讓他跟着白兔子走。
之後在他吃下紅色藥丸前，墨菲斯對他說，要讓他看看這個兔子洞有多深。
這個關于兔子的隐喻，正是來自這本書。
書中的愛麗絲在白兔的指引下，經由兔子洞去往另一個世界。
片中先知一直在做的，就是指引。
再說到女孩的外表。
注意，她的眼鏡顔色是紅色。
和前面那位心理醫生的藍對應，紅色在影片裡一貫帶有覺醒求真的意思。
且先知此前最愛吃的糖果，也是紅色。
那麼女孩是不是先知？
此外，片中還出現了另一個亮眼人物——
有兔子紋身的女孩。
和第一部裡那個隻是短暫出現的兔子紋身女孩不同，她的戲份多了不少。
而且兩人的标志性顔色也不同。
之前那個女孩的代表色是紅，紅色眼影。
現在這個是藍，藍頭發。
她真的會帶尼奧去找真相麼？
老實說，刷完預告，肉叔心裡對這部《矩陣重新開機》還是有點擔心。
這短短幾分鐘出現太多以前用過的元素。
雖然作為影迷有不少情懷濾鏡，依然免不了懷疑……會不會是炒冷飯？
如今距離第一部已經過去22年。
說句老土的，如今是網際網路高速發展的時代。
我們生活的世界，比1999年那時更加360°無死角被虛拟事物入侵。
影迷也見過世面了，什麼特效類型都看過了。
從主題，從技術上來說，如果隻是簡單重複當年的《黑客帝國》。
那别說再續神話了，怕是整個IP都要拉胯。
主創們能否在概念和核心上做“更新”，帶來對當下時代環境的新思考？
能否再一次将我們喚醒，重審身處的“真實”世界？
作為影迷，肉叔還是願意再信一把。
畢竟，光是相信本身，就已經有意義。
這顆藥丸，我先嗑為敬了
你來這兒并非為了選擇
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本日打勞工：巴斯特冷面、海邊的曼徹斯特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