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芳蘭投遞郵件時騎機車經過木蘭湖東岸。長江日報記者金文兵 攝
木蘭山上,長有一種奇樹,葉如桂,花似蓮。每年3月,樹上會開出一朵朵紅花。山上的老人說,這種紅花叫木蘭花,柔中帶剛,堅韌執着。
34歲的黃陂區塔耳郵政支局郵差黃芳蘭,被老人們稱作郵路上的“木蘭花”。
過汽渡,沖山坡,進村莊,将一份份郵件送到村民手中。黃芳蘭騎着機車走在前面,我們駕着小車跟在後面。我們采訪黃芳蘭,是在行進中完成的。
一天70公裡的采訪過程,有點像在拍攝一部山村公路電影。
黃芳蘭負責的是武漢最長的一條郵路,全長140公裡:沿途共有12個行政村3000多戶居民,途經4個渡口、上百個湖汊。
4年來,她累計投遞郵件約24萬件,妥投率100%,未發生一起投訴。
140公裡,她騎行在武漢最長的山村郵路上
黃芳蘭将包裹送到姚灣村老觀沖村民侯運梅的手中。長江日報記者金文兵 攝
10月2日8時20分,武漢郵政塔耳支局門前。黃芳蘭将40多件50多公斤的包裹,搬到機車一側,并根據自己的派送習慣、郵件輕重以及行經線路,依次擺放、捆紮。
理了理自己的郵政綠色沖鋒衣,身高1.55米的黃芳蘭擡腿跨上機車,向位于木蘭湖西岸的木蘭汽渡碼頭進發。
與渡輪上的水手方成打過招呼,黃芳蘭身體前傾,雙手緊緊壓住車把,将機車推上帶着坡度的鐵質跳闆。
推機車上船的時候,黃芳蘭手上青筋凸起。
48歲的方成對這位身材嬌小的女郵差印象深刻:“每次看她推車上船,望着堆得高高的包裹,總擔心她會摔倒。好在她會用巧勁,能控制好車子。”
船到木蘭湖東岸令牌店的廟店上碼頭,黃芳蘭在渡輪上将機車調了頭,推車下船。
這裡,是黃芳蘭140公裡郵路的起點。
木蘭湖東岸的這條郵路,是2001年開始通郵的。黃芳蘭說,她是這條郵路上的第七任郵差。
木蘭湖東岸郵路,以“8”字形沿湖分隔成各約70公裡的“上片”和“下片”,兩個片區各包括6個行政村。
黃芳蘭要分兩天完成這兩個片區的郵件投遞工作。
黃芳蘭将這條郵路稱作“山水郵路”,無論是“上片”還是“下片”,都需要通過汽渡過木蘭湖,還要騎行約70公裡的崎岖山路。
2017年,黃芳蘭的前任王道全要退休了。誰來接手這條郵路,才能将這種紮根基層、全心服務村民的精神傳承下去?經過考察、試用,并由王道全帶了一段時間,塔耳郵政支局錄用了黃芳蘭這名外鄉女子。
黃芳蘭成為這條郵路上的第一位女郵差。
黃芳蘭說,跟着王道全“試工”走過這段郵路後,她看到了木蘭湖東岸美麗的原生态,也感受到了郵路的艱難,更能感受當地村民對于郵件送達時的喜悅。“我的工作對他們很重要,他們對我也非常友善與親熱。”
荒無人煙處,她曾與一群野豬狹路相逢
木蘭汽渡上,黃芳蘭在船上稍稍歇口氣。長江日報記者金文兵 攝
黃芳蘭說,她負責的這段郵路,有一段8公裡山路,荒無人煙,手機信号也不好。
在這段路上,她遭遇過一群野豬。
黃芳蘭說,去年秋季的一天,她經過椿樹崗,沿一段上坡路騎行,突然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野豬從林子裡鑽出來,慢悠悠地往坡下走。
狹路相逢,“隻能停車聽天由命”。黃芳蘭說,其中一頭個頭比較大的野豬,“眼睛一直盯着我,我當時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好在這群野豬并沒有傷害黃芳蘭,它們哼哼叽叽、走走停停,與她擦身而過。
“等它們走完了,我趕緊打起油門跑,感覺後背一陣冰涼。”黃芳蘭的講述,令記者同樣出了一身冷汗。
山路難行,記者駕車跟随采訪中深有體會。
肖家灣的村中道路七拐八扭,最窄處隻能容一輛面包車通行。其中一段路,蜿蜒于“品”字形排列的三棟房屋之間,需要走一個“Z”形。而道路一側是石階,另一側是下水溝,右前方還是一個中間有下水溝的上坡。黃芳蘭把穩車頭,一腳油門,平穩駛過。
與紅安臨近的旋風寺一帶,道路多處破損,她雙手靈活把住車頭,依靠手部力量,任憑車頭如雞啄米一般上下跳動。“騎車過這種路的關鍵是把控手部力量,騎熟了這種路,都成了肌肉記憶。”黃芳蘭說。
雖說車技娴熟,但摔到溝裡還是常事,尤其是雨雪天。
黃芳蘭說,長年騎行在山路上,她的胳膊和膝蓋摔破、擦傷過無數次。
“有一年女兒的生日,我答應她早點送完郵件,早點回家。”黃芳蘭說,那天傳回途中,她選擇了一條沒有走過的近路,結果走上一條一尺寬的田埂。路的盡頭,是一個高約1米的陡坎。
左邊是水田,右邊是高坎,連踏腳的地方都沒有。黃芳蘭花了半小時,想辦法支起機車站架,然後從四處搬來石塊想給這個陡坎墊出一個斜坡。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天也漸漸黑了,家裡人打電話催她回家。
終于,黃芳蘭花了3個多小時墊出了一個坡。
一身泥水的黃芳蘭回到家裡,笑着陪女兒吹完生日蠟燭。
吃罷蛋糕,黃芳蘭背轉身去,眼睛發酸,淚流不止。
看到這些老人,她常常想到自己的父母
黃芳蘭一邊投遞,一邊與村民親熱交談。長江日報記者金文兵 攝
黃芳蘭的黃陂方言得到山村留守老人陳賢勳的認同:“說得好,我們聽得懂。”
2007年,來自廣西貴港的黃芳蘭在廣東打工時,與黃陂青年劉芳春結識并結婚。
兩個孩子相繼出生後,她不再陪着丈夫外出打工,一方面在家帶孩子,一方面四處打零工補貼家用。
成為郵差之初,因為語言不通,黃芳蘭與村民們溝通困難,她反複模仿當地人的發音。如今,一口黃陂腔的黃芳蘭成了道地的“黃陂媳婦”。
82歲的陳賢勳是一名退休教師,與老伴住在富家寨村谌家田。
我們跟訪那天,黃芳蘭将一個重約2公斤的藥品包裹送到老人手上。
陳賢勳老人耳背,黃芳蘭就湊到他耳邊,大聲告訴老人這是哪裡寄來的,一字一句重複多遍。老人點點頭,一臉笑容。
陳賢勳的老伴張大珍上前拉着黃芳蘭的手,讓她進屋坐,喝口水,說說話。
老兩口的子女們都在外地工作,平常難得回鄉,但常會給父母寄回些物品。
每次看到這些老人,黃芳蘭就會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生活在廣西農村。
“我特别能了解這些老人。”黃芳蘭說,他們長時間沒出山,碰到年輕一點的人,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子女,總有講不完的話。“我很願意陪着這些老人,但我有投遞工作,難得有大塊時間陪他們。”說着,黃芳蘭的眼角微微泛紅。
“8月26日,父親在老家做農活時受傷,農具把他的肋骨壓斷了6根。”黃芳蘭說,得到消息的時候,她正在送郵件,上司得知後給她批了一周的假。“這是幾年來我唯一一次請假。”
雖然請了假,鄉親們的郵件卻一天也沒有斷過。黃芳蘭把在外打工的丈夫叫回來,代班送郵件。“鄉親們眼巴巴等着,這些郵件停不得啊。”
看到黃芳蘭的機車騎到門前,七裡沖村衛生室的彭四蘭起身出屋,熱情地幫她分揀,并代為聯系收件村民。
村衛生室設有郵政代收點。“小黃總是設身處地為村民着想。”彭四蘭介紹說,前不久,村裡有個油坊老闆網購了100件油壺,“按照規定,她其實可以讓老闆直接去郵局取件。看老闆忙,她就每次幾件幾件地往村裡帶,老闆很感激。”
“克服了困難,赢得了口碑。”黃芳蘭的同僚陳冬這樣評價她。
黃芳蘭有着自己的開心和滿足:“當地的鄉親基本是留守老人,他們地處偏遠,我每次按時把郵件送到,他們會高興,我也開心。”
(長江日報記者蔣立青 金文兵 通訊員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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